来的人是东宫太监, 恭敬地行礼道:“太子殿下请晋王进宫,说有要事相商。”

朱翊深皱眉问道:“你可知是何要事?”新婚之期,他打算偷闲几日, 并不想管宫中的事情。

太监摇了摇头:“殿下没有说,只是急招王爷进宫。还是请王爷走一趟吧。”

朱翊深有时觉得自己对这个侄子还是太心软了, 妥协道:“我知道了, 换身衣服就进宫,你先回去复命吧。”

那太监谢恩走了。李怀恩这时才说:“王爷, 您才吃了几口。再用一点吧?”毕竟昨夜可是干了一场体力活, 得多进补才好。

朱翊深擦了嘴起身:“算了,更衣进宫吧。”

他心中不安的种子从收到呼和鲁的来信时便已埋下了,朱正熙此刻叫他进宫, 想必跟鞑靼的异动有关。几天之前,鞑靼在会同馆的使臣忽然连夜撤走, 而后在朝中为官的鞑靼人, 或多或少都用各种借口离开了京城。

鞑靼为外族, 本来也不可能担任什么重要的职务, 所以他们的离开,并没有引起外间多大的重视。

还有就是会试在即,文武百官大都在关注此事, 也无暇顾及他们。

可这样的事情连在一起, 却说明鞑靼会有些大动作。

朱翊深换好衣服, 从内室走出来,手中拿着一个瓷瓶。他将瓷瓶交给刘怀恩, 叮嘱道:“送到北院去,告诉素云早晚各涂一次。”

李怀恩接过瓷瓶,人精似地应了声好。还是王爷细心, 知道心疼王妃。王妃年纪小,只怕什么都不懂呢。他随手招了个丫鬟过来,命她拿去北院,自己则跟朱翊深进宫去了。

若澄回到北院,却没什么胃口用早膳,又躺回了床上。她身下酸疼,胸前也疼,只要一闭上眼睛,都是昨晚男人压在她身上的一幕。她知道夫妻之间做这种事很正常,他好像也很享受,可是她一点都不舒服呀……为什么还有人喜欢频繁地做此事?

素云从外面拿了药瓶进来,对若澄说道:“王妃,王爷派人送药过来了。奴婢给您用上,您会舒服些。”

若澄从被子里钻出一点脑袋,看着素云手中的东西,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素云知道,这药是宫里特制的。以前皇帝在宸妃宫中留宿,宸妃第二日也常用这个药膏涂抹,对于舒缓止痛有奇效。宫里的女人几乎人人都备着一瓶,毕竟没有人敢在行房的时候坏皇帝的兴致,疼也只能忍着了。

“这东西很好用,涂上一些,就没那么疼了。”素云劝道。

若澄昨夜是误打误撞,没想到稀里糊涂就跟他圆了房。虽说素云是从小就伺候她的,可她也不好意思让素云看那处,便说道:“你将东西放下,一会儿我自己来。”

素云也没有再坚持,将药瓶放在床边的杌子上:“留园的人说,太子殿下急召王爷入宫,王爷已经离开府邸了,不知何时回来。王妃可以好好地睡一觉,若是饿了,告诉奴婢。”

若澄点了点头,闭上眼睛道:“吩咐下去,谁都不准进来打扰。”

素云应是,帮她放下床帐,又把窗户都关上,屋中的光线顿时暗了很多,正适合入睡。

素云从内室退出去,碧云在外头关切地问道:“怎么样,给王妃上药了吗?早上我看到她身上……真是惨烈。”

“王妃大概不好意思让我上药,说放着让她自己来。”素云轻轻关上槅扇说道。

“王妃到底是年纪还小,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怕王爷下手没个轻重,伤了她。往后落下病根就不好了。”碧云担心地说道。

素云却说:“王爷岂是你说的那种没有轻重的人?王妃可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待王妃的心思,不比你我少。而且我听王妃说,王爷昨夜只要了她一次,还不够顾惜么?王爷那般年纪,已经是会疼人了。何况夫妻两人,也没有一直拖着,不圆房的道理。”素云把若澄换下的里衣交给碧云,让她拿去浣洗。

若澄入住北院之后,多添了七八个丫鬟,还有三五个仆妇随时可供差遣。但她们一般都在外面伺候,做些杂物,若澄近身的事务还是只有素云和碧云两个负责。若澄看着好脾气,其实很难相信别人。素云和碧云一直照顾她,才能让她无条件地信任。

……

朱翊深到了东宫,东宫内已经有不少人。

三位阁老,还有詹事府的人都在殿内。苏濂和李士济坐在一起交头接耳,讨论皇帝因为炼丹,荒废朝政的事。他们都觉得应该上书劝解,不管皇帝听还是不听,都不能这样下去。

杨勉不置可否,独自坐在一旁,把玩着桌上的一只玉盏。他跟另外两人不同,是端和帝一手提拔上来的。他没有显赫的身份,完全靠自己的才华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他知道苏、李二人内心并不看得上他,因此对上书得罪皇帝有所顾虑。

工部本就是个肥差。凡是举国有修造,银两的支给还有召集工匠,全都经由他的手。前段时间承天殿被烧,就是他在负责修缮。还受了不少泥瓦匠和木工的好处。

如今许多商人财大气粗,为了得到为皇室效命的机会,四处塞银子托关系。所以比起那些焦头烂额的政事,杨勉更关心的是自己的腰包。

朱正熙在殿内走来走去,看到朱翊深跟着太监进来,立刻过去执着他的手说道:“九叔,你来得正好。刚刚收到消息,鞑靼已经在筹备兵力和粮食了,准备南下。我全无头绪,你有何高见?”

朱翊深与三位阁老见礼,又见过詹事府的人,才问朱正熙:“这件事,皇兄可知道?”

苏濂道:“臣在昭妃宫中见过皇上,他精神不济,说事情交给太子全权负责,不要再去打扰他。”

端和帝从民间招了几个据说是德高望重的道士,直接在宫中起了丹炉炼药。他还修了一座道观,自己穿着道袍,整日在道观里修行,颇有些走火入魔的味道。

朱翊深没想到一场天雷,竟让皇帝生了重病,而后性情大变,全然不顾政事。如今国家内忧外患,皇帝置之不理,实在不是江山社稷之福。朱正熙尚且年幼,又不是自小接触政事,让他来裁决出兵一事,着实是难为他了。

东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舆图,上面清楚地标注着山川河流,还有设置在各地的卫所。朱翊深在位时每日都要看相同的舆图,对地形还有卫所的情况十分熟悉。

他心中想帮朱正熙一把,便说道:“鞑靼国中可用兵力最多十万,且各个部族之间为了争抢资源,时有小规模的战争发生。他们长期夹在我们和瓦剌之间,又因这些年瓦剌势力做大,抢占他们的牧地而心存怨恨,并不是真心想与我们为敌。朝廷如今重点在于抵御东南沿海的倭寇,不能派太多的兵力北上,还是以攻心瓦解为上策。”

朱正熙一边听一边点头:“九叔说得极是。刚才三位阁老商量,朝中若有人能挂帅,非九叔莫属。”

朱翊深推辞道:“承蒙殿下错爱。只是臣手伤未愈,况且已经不掌兵多年,对战场的情况难免生疏。此事还是另派稳妥的将领为好。”

朱正熙却不以为然:“九叔曾跟着皇爷爷两征蒙古,满朝文武还有谁比你更熟悉那些蒙古人?我本想亲自挂帅,奈何太子妃身子日沉,国事繁重,实在离不开京城。九叔就当帮我这个忙吧?”

朱翊深犹豫,静等那三个阁老的反应。

杨勉在旁,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其实派朱翊深带兵北上,的确是最佳的选择。只不过兵权这个东西,一旦放出去,就很难再收回来。晋王绝对有能力在北征的过程中,收尽人心。到时候,他就不仅仅是个闲散王爷,变成了手握重兵的功臣,这对于皇权是大大不利的。

可若为国家计,瓦剌挥兵南下,若没有得力之人守住北方的防线,很可能会重演北宋时期的靖康之变。两相比较,还是应该让晋王带兵。

苏濂和李士济则并没有杨勉顾虑得那么多。他们可以说是从小看着晋王长大的,最清楚他的能力。他从皇陵回来以后,一直赋闲在家,很少再参与政事。如今皇帝这样,太子又太过年轻,朝中总要有人能担起社稷的重任。

苏濂多少了解自己学生的性情,便说道:“王爷忠君之心,可昭日月,不必有太多的顾虑。先皇在世时就说过,王爷的能力可保江山永固。如今国难当头,王爷如何能袖手旁观呢?”

李士济立刻附和:“我等已经再三思量,朝中没有人比王爷更合适。王爷当仁不让。”

朱正熙观朱翊深的神情,似还有犹豫,继续说道:“九叔新婚,可是放心不下王妃?你放心,在你离京的这段日子,我定会好好照顾晋王府,不让你有后顾之忧。九叔就答应了吧?除你之外,我也无法放心交托兵权给任何人。”说到最后,他口气里已经含有几分恳求之意。

话已至此,毕竟盛情难却。朱翊深抱拳道:“太子可否容我思考几日?统兵是大事,臣不想草率决定。”

“自然,我给你半月的时间。”朱正熙立刻点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这几日饭局连轴转,更新不稳定,初四才算消停一些。

先更这么多,脑子已经成了浆糊。初四状态好的话,补点字数。谢谢大佬们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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