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怀孕的消息,王士毅是从豆儿那儿得知的。那次受了干爹一番剀切而情深的教化之后,王士毅只去了两次翠苑楼,而且都是极为隐蔽的。最后一次去是白天,当然每次都不是自己去。王士毅不知道梅娘肚里的孩子是不是他的,王士毅在豆儿悄悄告诉他梅娘怀孕的时候,无法掩饰惶恐惧怕的心情。当时他正喝完酒,晕晕然想躺下睡觉,听清了豆儿的话之后,他一下子蹙紧了眉头,他听见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

“真奇怪,梅娘怀孕怎么会把你吓成这样?”

“你说什么?”

“我说梅娘怀孕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紧张干什么?”

“我紧张了吗?我紧张干什么?莫非你怀疑我和她还有什么瓜葛吗?”

“想你也不是那种人。”

豆儿用手指在王士毅的鼻梁上掴了一下。豆儿那种爱和怨交织的表情让王士毅哭笑不得。豆儿对王士毅那深笃的情感,陈府大院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豆儿之所以怨恨,当然不是怀疑他跟梅娘有染,而是出乎豆儿付出的情感得不到哪怕是一半的回报。豆儿知道夫君大多数时候是在敷衍她,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的心猿意马,豆儿更认为他是越来越忘不掉阿雄。豆儿常常以一种既理解又痛苦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夫君。豆儿固执地认为王士毅是一个重感情的人,王士毅在床上的笨拙和傻蠢让她确信夫君混迹于妓寮赌场却出污泥而不染,豆儿有时候对他的心有旁骛也显示了一些通达宽容的态度。至于他和梅娘之间的事,豆儿做梦也不会想到的。

夫君在豆儿心中一直是一位儒雅之士,王士毅刚进陈府时狼狈寒酸活脱脱像个乞丐,豆儿即便在那时对他也没有丝毫的轻视,豆儿认为那不过是公子暂时落难而已。

豆儿对夫君的这一印象自然来自童年的记忆。在巢湖县那阳光灿烂的日子里,豆儿幼小的心灵上储满了王士毅的身影。王士毅一直是作为一个正人君子的形象出现在豆儿的回忆与怀念之中的,所以豆儿在跟他结婚之后,发现他还去翠苑楼那种地方,其痛苦可想而知。

王士毅在妻子的充满信任的目光下惴惴不安,他觉得思绪过于杂乱翻滚了,他想找一个地方好好地静静地想一想,在梅娘怀孕事件的打击下,王士毅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身心交瘁。

王士毅来到院子里时,他逐步清楚了他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在想到要跟梅娘好好谈一下的时候,王士毅又犯憷了,在现在这种特殊的时候,他跟梅娘接触无疑是授人以话柄。去翠苑楼的路已被堵死了,王士毅最后一次在翠苑楼寻欢之后和十八刀娘很厉害地吵了一架,十八刀娘在再三恳求他每晚都来吹箫而得不到首肯的时候,她失去了耐心,对王士毅破口大骂。这个刁妇撒起野来令人惊吓,王士毅无力地反击了几句之后便灰溜溜地走了。

王士毅往豆腐坊走的时候,路过梅娘的屋子,发现门严严实实地关着,他不敢多看,鬼似的来到了豆腐坊。

豆腐坊正在磨豆子的大师傅的窃窃私语让王士毅一下子怔住了。

梅娘失踪已经三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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