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枕鸳衾,乐谐琴瑟,王士毅和豆儿的婚礼使陈府沉浸在不曾有过的欢乐喜庆之中。阿雄堂哥王士毅来陈府一个月后跟豆儿成婚,这在姥桥镇成了非同凡响的新闻,晚上来参加闹新房的人特别多。花烛莹煌,管弦歌沸之中,人们看到新郎脸上绽满了笑容,但是谁也没有看到新郎眼睛深处藏着的和婚礼气氛不相称的那种黯然之色。

王士毅在和豆儿结婚的时候,他已是陈掌柜的干儿子了。陈掌柜把该施于少东家的那份父亲的情感部分地施与了王士毅,王士毅的婚礼在陈府大院办就是陈掌柜的主意。陈掌柜想到刚见面的时候跟王士毅称兄道弟的情形不免有些难为情,现在他正是以王士毅干爹的身份主持着婚礼。

陈掌柜在婚礼上高兴得就像个新年里的孩子,这一点让那些闹房看热闹的人大惑不解。秦钟之死的余波在姥桥镇至今还未最后平息,王士毅的出现使人们私下里睁大眼睛注视着陈府里事态的发展。王士毅是陈掌柜小妾阿雄的堂哥,王士毅是冲着阿雄来的,陈府的左邻右舍很快就把掌握的这一信息在姥桥镇传得沸沸扬扬,可是,和他们预感的完全不同,陈掌柜在为王士毅举办婚礼的时候毫无别扭尴尬之态,完全就像在替自己的儿子举行婚礼庆典。当然,看热闹的人离开陈府的时候心里自然揣着另一些疑问,诸如:为什么陈掌柜对王士毅的婚礼如此热心?是不是他们私下做了一笔交易,王士毅以跟豆儿结婚为条件而答应陈掌柜不再纠缠阿雄?陈掌柜为何接受王士毅为干儿子?诸如此类。

无论外人离题万里的猜测是如何荒谬险恶,陈掌柜的好心情丝毫不受影响,婚礼结束时已是夜半时分,陈掌柜满面红光地在阿雄的搀扶下回阿雄屋去了。不知为什么,这一夜好多家丁仆佣对阿雄屋子的窗户极为敏感,他们几乎同时注意到了窗幔严严实实地挂了下来。

新房是由王士毅原来住的屋子扩充的,毗邻的一间废弃的花房被拆并在一起,显得很宽大。屏开孔雀,褥隐芙蓉,豆儿在闹洞房的人全走了之后,掩好洞房花门,从背后抄着一下子抱住王士毅,豆儿永远忘不了王士毅在新婚之夜前后判若两人的骤变,豆儿抱着的手很快被他打落了,王士毅回过身来,豆儿发现他在人前流露的那副笑颜荡然无存。豆儿有些害怕地望着神色怪戾阴沉的夫君,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摇曳的花烛映衬着王士毅那不住地翕动的嘴唇,豆儿发觉那嘴唇的翕动显示着一种很激烈的内心活动,豆儿终于听到他说话了。

王士毅说:“你说呀?”

豆儿问:“说什么?”

王士毅说:“说什么你还不知道吗?我跟你结婚是为了什么?”

豆儿问:“为了什么?”

王士毅说:“怎么,你都忘了?”

豆儿说:“你是说……”

王士毅说:“是的,你快说吧,秦钟是不是阿雄害死的?她为什么要害死他?”

豆儿说:“你跟我结婚就是为了知道这个?”

王士毅说:“是呀,当初我们不是说定的吗?你说我要跟你结婚,成了你的夫君,你就把这一切都告诉我。还有阿雄当初为什么没嫁给秦钟,当初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所有这一切,你说在我跟你结婚之后都告诉我。”

“你真混!”

“说呀,快说呀,我实在太想知道这一切了。”

“你想知道这些,你不能自己去调查吗?”

“我说过我再也不回巢湖了,可不久前我还是去了一趟巢湖,我是为了解这些才去的巢湖,一无所获之后我才同意跟你结婚的。”

豆儿眼里的泪水像珠子一样往下滴落,抽噎着说:

“你也太缺德了,你怎么这么缺德,我不过是一句戏言,你却当真,你这不是害了我吗?”

“我求求你,快告诉我,好豆儿,我会对你好的,只要你告诉我这一切就行。秦钟是不是阿雄害的?阿雄为什么要害他?进陈府之前我在和县县城听说是陈掌柜害的秦钟,可现在却有人说害秦钟的不是陈掌柜,是阿雄……”

豆儿紧抿着嘴唇,任涔涔清泪径自流淌。

豆儿过了许久,终于从嘴里蹦出一句话:“阿雄没有害秦钟。”

豆儿在伤心欲绝中没有注意到王士毅的反应。王士毅脸上显出了一种绝望的神情。

王士毅嚷道:“你为什么说不是她害的?为什么?是她!是她!”

“是她害的秦钟!”王士毅大声嚷道,“是阿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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