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柏正和喻嗔结婚那天晚上, 徐学民喝了许多酒,新郎没有血亲出席,出席人是徐学民。
柏天寇病入膏肓, 牧梦仪也不可能会来, 于是徐学民笑呵呵地当了男方亲人。
小主子把戒指戴进喻小姐无名指时,手一直在抖。
再没人比徐学民清楚,家主大人走到今天这一步, 有多么不容易。一个从出生开始就不被祝福的孩子, 今夜终于有属于自己崭新的人生了。
徐学民喝得醉醺醺的, 打着酒嗝儿拉住小主子:“主子啊, 你一定要对新娘子好,也不要随便发脾气,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记得找我小徐。”
听他自称是小徐,柏正微微挑眉。
“你喝醉了徐叔。”
竟然把他当成了徐傲宸,搁在以往每个时间点, 柏正都会生气,但是今天他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 也就不和老酒鬼计较。
徐学民是个很克制的人,今天估计也是乐坏了。
他看过两辈人的人生, 最遗憾的莫过于徐家那样出色的家主吞枪自杀。
而所有的遗憾,终于在喻小姐身上终结。
她是个真正的小天使。
此刻小天使走过来, 声音甜蜜地说:“徐叔, 您年纪大啦,少喝一点。去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徐学民笑着点头。
有人爱他家主子, 小姑娘说什么他都听的。徐家那么有钱,但讨老婆真不容易。
往上数几辈, 柏正的祖爷爷,就有点儿疾病,他发狂时险些杀了自己妻子。
柏正爷爷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爱着青梅竹马,却娶了柏正奶奶,两个人相敬如冰。好不容易商业联姻生了徐傲宸吧,简直把他当业内精英培养。
徐傲宸从小受贵族教育,承载家庭希望,精英确实没错,骨子里却离经叛道,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最后下场不必赘述。
柏家活得最久的男人是柏正爷爷,那个浪荡子,活到了39岁,其余要么死在女人身上,要么死在爱-女-人的路上,总之要多惨有多惨。
这样的家族史,真的好丢人好恐怖,偏偏秉承坦诚的原则,今晚柏正还得给小夫人解释一遍。
徐学民怜悯地想,太不容易了,小主子不会是第一个新婚夜被抛弃的男人吧?
*
徐叔担心的不无道理,至少豪华的婚礼散场后,柏正捧着家族的相册过来,全身绷紧了。
新娘洗了澡出来,像颗水灵灵的蜜桃。
她23岁了,眼睛依旧清澈明亮,和少女时无差。
柏正把小新娘抱在怀里,先亲了亲她脸颊,然后硬着头皮说:“我给你介绍一下徐家,前几天徐叔才告诉我这些事,你一会儿要是生气,冲我来,别气坏了自己,你要是害怕,别怕,我都安排好了。”
喻嗔眨眨眼:“什么呀?”
柏正打开相册,带着恼恨解释他一家子深井冰干的事。认是不想认的,可是没法,他既然成了宝贝儿的丈夫,就得不欺瞒她。
不然别说以后有没有孩子,他自己的存在,就是一个炸弹。
喻嗔听怪谈一样听他说完,神情有几分凝重。
柏正很紧张,心都揪紧了,他观察着喻嗔的表情,连忙道:“我和他们不一样,太爷爷那个病,我已经没有了,我检查过,真的。爷爷花心,我不是,我只爱你。徐……那个混球,他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但是我可以。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他抱着喻嗔晃了晃,在她耳边安抚道:“别害怕,你看见家里的铃了吗?只要你觉得害怕了,你按那个铃,徐叔他们立刻就会知道,到时候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把我控制起来。”
别墅里好多铃,原来是这个作用。
为了给娇妻安全感,家主大人的脑洞真大。喻嗔噗嗤一声笑了:“你想到哪里去啦,我不是害怕,我知道我的柏正最好了。我担心的是,先辈们都活得不久,我怕你的寿命也……”
他眸光逐渐柔和,忍不住弯起唇。
小娇妻撒娇说:“你可不许比我先离开,我会特别特别害怕的。”
柏正说:“好。”
他的祖辈活得不久,还不是因为作。他不一样,他有喻嗔,舍不得出任何意外。
既然家族史和家族病史告知了,柏正把耻辱相册一扔,低咳一声压上去:“我们来做正经事好不好?”
小娇妻墨发在红色的喜床上散开,勾人极了。
她都不知道她长开了到底有多好看,也是苦了柏正,他就不该在喻嗔大四那年一时冲动和她好了一回。
开了荤,后面一年,愣是再也没碰过她。
那个孤独症的大舅子犯病就算了,连喻家最喜欢他的万姝茗,也不让他再碰小姑娘。
柏正也赞同,毕竟这个世界,最爱她的人是自己。一忍忍一年,他都快对自己右手反胃了,实不相瞒,今晚套套他准备了好几箱。
喻嗔歪头看他。
男人脱她衣服,手都激动到颤,她按住他手指,摇了摇头:“不许哦,今天我不舒服。”
说完这句话,喻嗔看见他僵住,然后立马问:“哪里不舒服。”
娇滴滴的姑娘滚出他身下,把红宝石点缀的裙子脱了,支起下巴,漂亮的眼睛水汪汪地看他。
小娇妻玉白的长腿,腰肢弧度惊人。
柏正喉结动了动。
小娇妻哼哼唧唧道:“心口不舒服。”
她在自己胸口点了点,一戳就软软的。
喻嗔憋住笑,用嫩白的脚丫踹他:“离远一点儿哦,不然我生气啦。”
柏正要疯,他几乎是爬过来:“我给揉揉好不好?”
喻嗔心里要爆笑了,但她严肃着小脸,十分记仇地摇摇头:“不好,你揉揉也好不了。”
柏正愣是没明白为什么期待已久的新婚夜,自己会有这样的待遇。
但是喻嗔和他的对话,莫名有几分耳熟,似曾相识……
柏正仔细回忆了一下,突然想起半年前一件事。
六月末喻嗔刚大学毕业,她论文写完,答辩也通过了,柏正已经用了右手半年。
小姑娘见他确实惨,虽然对初次心慌慌,但是还是勇敢地来献个身。
两个人意乱情迷,万姝茗不会打扰,大舅子也不知道。但是柏正愣是以自己超常的意志力忍住了,他想起上次那颗喻嗔吞下的避孕药,心里针扎一般痛。
最后咬牙把小姑娘用被子一卷,扔到了隔壁的房间。
喻嗔一脸迷迷瞪瞪,他低头亲她,声音都在颤:“乖,我……”
“我不舒服。”
说完这个理由,柏正落荒而逃,他对着喻嗔,没有任何自制力可言,连续冲了半小时凉水,总算冷静点。
在被子里被裹住出不来的,喻嗔鼓了鼓脸颊,又羞又恼。
好半晌她才委委屈屈喊柏正,把自己放出来。
柏正忍住笑,觉得被子里的小姑娘好可爱。以前他也用外套裹过她一次,小宝贝也出不来。
她那副羞红了脸骂他坏蛋的样子,可爱到炸裂,让他看了个够。
对于喻嗔来说,简直就是心理阴影。
于是半年后的新婚夜,喻嗔想报复一下。
柏正过来,就会被她踹开,理由就只有一个:我不舒服。
女孩子腰肢嫩白柔软,她笑吟吟的,在床上打了个滚:“今晚你睡地上,因为我不舒服。”
柏正咬牙:“给亲一下吧宝贝儿?”
女孩子花瓣儿一样的脸颊,嗓音娇娇的:“不要。”
她说着,还兴致勃勃把被子蹬下去:“呐,柏正,你就睡那里,快,下去下去。”
柏正沉默。
他从两周前就开始幻想过无数次今晚,喜悦到忐忑,忐忑再到激动,裤子都快脱了,她喊他睡床脚。
喻嗔见他僵住不动,脸颊往被子里一埋,声音闷闷的:“骗子,还说听我话,今天就不听啦。”
柏正揉揉额角,下了床,抖一下小娇妻恩赐的被子:“我听。”
他认命一般,在上面躺下来。
喻嗔让他去死他都去。
但他还有最后一分希冀,希望小娇妻回心转意,让他这样那样为所欲为一番。
兴许听见了他的心声,上面探出一个小脑袋。
她说:“柏正,给你亲亲。”
他心花怒放,刚要起身,娇妻戳住他胸口:“但是不准坐起来。”
柏正微微支起身子,腹部肌肉紧绷,不起来也能亲她。
这个高难度动作类似仰卧起坐,小娇妻红唇香甜,任他像疯狗一样舔。
反正她惬意地趴着,不用费力气,就看柏正腰有多好,能坚持多久。
哼,让他用被子裹自己!
柏正最后力竭倒回去。
她笑声清清脆脆的,柏正并不恼,也弯了弯唇,对于他来说,能取悦到喻嗔,也是一种幸福。
他们徐家血脉何其偏执,哪怕一点儿微末的快乐,也容易满足。
除却喻嗔不爱他要离开他,柏正什么都不怕。
喻嗔见他还想不起来到底为什么受罚,还毫无心理负担陪她一起玩,她嘟了嘟红唇:“你想上来也可以,用被子裹住你自己。”
这样讲,柏正总算明白了小娇妻在恼什么。可爱的姑娘上次估计气坏了。
他笑了:“好。”
柏正做这一系列动作很从容。
喜被宽大,可他身材也高大,把自己捆在被子里,完全不像喻嗔那样变成一个小蚕茧。
他看小娇妻过来,还问她:“要不要拍照留念?”
喻嗔觉得他好不要脸啊。
她说:“你要待够三十分钟。”
柏正眼中带着笑意:“嗯。”
没想到不到半小时,她自己趴着睡着了。小娇妻脸颊粉粉嫩嫩,呼出的气息喷洒在他脸颊边。
柏正满心柔软,他其实一直懂徐傲宸为什么会自杀。
难受到极致会想死,快乐到极致,也会为她疯掉,心律失常。
他自己待够了半个小时,慢条斯理弄开被子,毫不犹豫去亲她。
喻嗔咬他:“坏蛋。”
“喊一声老公来听。”
她声音被他弄得支离破碎,咬唇忍住没喊,眼里却很温柔。
其实一直忘了讲,柏正,嫁给你,很幸福的呀。
*
徐叔害怕的新婚即分手场面并没有出现,他松了口气,喜滋滋的,主子终于摆脱不好的命运了,没有疯,还意气风发。
婚假结束以后,柏正每天上班特别准时,下班比谁都跑得快。
喜爱的娇妻对于徐家男人来说,真是个稀罕玩意儿。
老徐心里吐槽,说真的,你们徐家金山银山,这个样子很没出息。
在外头威风凛凛的徐家家主才不管出息不出息,有嗔宝在,他们家被窝都是香的。他只管喻嗔开心不开心,喊他扮狗他都干。
这种快乐太不真实了,柏正从来没想过,就自己曾经那种恶劣的性格,在一本小说里当男配都不合格,竟然真的配过这样的日子?
今天他回家,看见喻嗔怀里抱着一个小姑娘。
柏正认了一下,才认出是渐渐抽条的柏青禾。一大一小姑娘,互动特别有爱。喻嗔有耐心,也有爱心。
她带着青禾玩积木,小姑娘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恨不得亲亲小嫂嫂。
柏正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心里蒙上一层翳似的,突然有几分难过。
往常他不会允许柏青禾和喻嗔待在一起太久,但这次他没阻止,出神看着,直到喻嗔发现他。
“柏正,回来怎么站门口?”
柏青禾也奶声奶气道:“哥哥。”
小青禾已经是小少女了,但智力依旧没有增进。
柏正立即调整好表情,捂住柏青禾眼睛,亲了亲喻嗔:“我爱你。”
他低声说。
喻嗔意识到什么,她看一眼若无其事的柏正,又看看懵懂的小青禾,把小姑娘往他身边推了推:“咱们一起送青禾回家吧。”
柏正弯唇:“好啊。”
只有小姑娘不太高兴,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呢。
但是如今哥哥好像成了什么特别厉害的家主,爸爸妈妈都害怕他,小青禾的日子过得滋润多了,保姆也换成了有爱心的好保姆。
夜深人静,男人在夜里睁着眼睛。
一双柔软的胳膊搂住他脖子,软乎乎的身子黏过来,她蹭蹭他:“不许难过,不许想太多,我不是非要一个孩子的,我有你就够了。”
他抿了抿唇,把她抱紧,嗓音低哑:“我知道。”
喻嗔说的是实话,她虽然喜欢小孩子,可是并不觉得没有小孩子人生就不完整。女人生孩子多痛苦啊,不经历那一遭,也算一种幸福。
柏正当初的检查结果,医生说得模棱两可,他毕竟有血脉缺陷,如果决定要孩子,喻嗔孕期就得一直观察,孩子状态不对,就不能留。
当然,也有希望生出健康的宝宝。
这是一场赌局,输了的结果是娇妻得流产。
柏正沉默许久,做了结扎。
谁也不可以伤害喻嗔,谁都不能用喻嗔去赌,包括他自己。
柏正无所谓要不要,他们徐家人是疯子,死都没带怕的,可他怕喻嗔难受。他这个家族太糟糕了,早就该结束在他这一代,但他不愿喻嗔人生有任何不圆满。
喻嗔心疼又好笑。
他心肠里最柔软疼痛的地方,只装满了她。什么东西碰一碰,柏正都会觉得痛。
喻嗔小声哄他:“别想啦,我觉得特别幸福。柏正,我让你快乐呀。”
她滑下被窝,柏正身体一紧,握住被子,情不自禁揉了揉她的发,脑子里一片白光。
好得很,什么孩子不孩子,想什么呢,这个小宝贝儿就要人命了。
这可真是太“快乐”了。
*
孩子的事告一段落,听说即便做了结扎的男人,也有一定概率让妻子受孕,喻嗔心态很好,随缘。
家主大人巨富,要是真中了那个概率,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崽。哪怕小崽崽有不足,砸钱也能安稳一辈子。
没有就算了,因为柏正真是太太太好啦!
除却真把心脏掏出来给她看,柏正什么都给她。
谁说徐家男人不好的,他什么恶习都没有,闲暇还陪她制香。喻嗔没再当主播,把老师傅的香坊继续开了下去。
古香韵味深远,理当流传。出乎意料,她的生意特别好。
当初看她直播的粉丝们,好多成了香坊的员工,喻嗔像只忙碌的小蜜蜂,充实又快乐。
一切都好。
柏正的耳朵早就手术治好了,婚后两个月,有一晚他做了个噩梦。
七年前,喻嗔并没有阴差阳错在会所遇见他。
她率先认识了牧原,牧原也认出了她。
他们之间,一个光风霁月,温柔疼人;一个可爱到炸,恋爱水到渠成。
这个故事里,从头到尾都没有柏正什么事。
他从出生就是一团烂泥,人人都说他是一个败类,他也并不想变好。
有一天他看见了牧原和喻嗔,少年轻轻吻少女额头,少女抬头,娇娇怯怯冲他笑。
牧原耳朵红了。
柏正那个时候蹲在一颗树下,太阳毒辣,心里空空荡荡的。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女孩,可她从头至尾,都没有看他一眼。脖子上的穷奇刺青凶恶,柏正追了几步,但不知名姓的女孩,已经走远了。
那一辈子可真是太糟糕了,他喜欢上牧原的女朋友,看了她半辈子,后来真成了个败类,为了报复牧梦仪,锒铛入狱。糟糕到他不忍回忆。
醒来掌心握拳流出的血,星星点点落在床单上。
柏正呼吸急促,喻嗔朦胧间亲亲他下巴。
“柏正怎么啦?”
他看着身边的爱妻,眸光渐渐柔和下来。原来都是噩梦啊,还好只是个噩梦,他半生沉浮,唯有喻嗔是他这辈子中的终极大奖。
他安抚地拍着少女柔弱的脊背。
“没事,做了个噩梦。”
醒来觉得,爱了你两辈子。痛苦了一辈子,又幸福了一辈子。
小娇妻哼唧着趴在他胸膛上,他心里简直化成了一汪水,情不自禁爱抚她。
“嗔宝。”他沉默了一下,“你好像,胖了点。”
她身上每一寸,几乎刻在他心里,头发丝长了他都能觉察到。
嗔宝顿时清醒,坏蛋竟然有胆子嫌弃她了!
“哪里?胖在哪里!”
柏正沉吟两秒,表情沉凝,手指下滑,如实告诉她:“小腹。”
清晨阳光温柔落进来,两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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