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上晚自习之前, 同学们陆陆续续走进教室。

朱弈叶气哼哼地看喻嗔一眼,本来他们都准备好晚自习之前不让喻嗔回寝室,但没想过喻嗔根本就没有回去, 她和范书秋搬东西堵门算是白堵。

不止这样,来上晚自习她们又把东西搬开,费了好大的劲。

喻嗔知道,自己来三中寝室那天,就与朱弈叶合不来。朱弈叶带着敌意的眼神那么明显,她望了一眼, 淡淡笑了笑, 继续写题。

她无所谓的态度更让朱弈叶生气。

范书秋连忙拉住朱弈叶, 小声说:“你现在不要和她发生冲突, 目前你是受害者, 她晚上必须当着全班的面给你道歉, 你等她道歉低头就行了。如果你现在和她起了冲突,事情走向变了怎么办?”

朱弈叶一想, 觉得范书秋说得有道理:“你说得对, 走着瞧。”

说罢, 她回头看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余巧, 警告道:“不许和她说话,说好了孤立她, 你记好了。”

余巧内心无语:“……”

余巧想起衡越那位,依旧用自己存在感不强的风格说:“知道。”

范书秋一眼就看见黑板上没有擦的英文, 拍拍朱弈叶:“她胆子太大了吧, 竟然没有做卫生。”

以赵诗文不容忤逆的性格, 看到这个估计得气炸,喻嗔死定了。

朱弈叶诧异片刻以后, 眼底露出几分得意之色,今晚晚自习肯定特别精彩。

没一会儿,班主任赵诗文走进教室。

伴随着高跟鞋哒哒哒响,同学们看看写满单词的黑板,又看看喻嗔。

喻嗔写题的手顿了顿,手指微微收紧,她也抬起眼睛,静静看着赵诗文。等这位偏心的老师发难。

在全班五十多双眼睛的盯视下,赵诗文死死咬紧牙关。

想到自己儿子小凯,她咬牙道:“关于今天砸球伤害同学的事情,我有些话要说。”

范书秋兴奋地小声说:“来了来了。”

朱弈叶眼带笑意。

赵诗文说:“我调查了事情经过,发现与下午我认定的事实不符合。有几名同学亲眼看见,是朱弈叶先把球扔向喻嗔,让她接球。当时朱弈叶和喻嗔两位同学离得很近,喻嗔把球拍出去,属于正当保护自己的反应。”

赵诗文捏紧教材,忍住强烈的羞耻,道歉道:“我给喻嗔同学说声对不起,冤枉了你。”

此言一出,全班不可思议地小声讨论。

“天呐我没听错吧,赵老师竟然会道歉。”

“她教了我们两年,不管犯了什么错都不承认,这是她第一次道歉吧。”

“我不是在做梦吧,赵老师吃错药了?”

“难道重点不应该是朱弈叶扔球砸喻嗔吗?她们好像一个寝室的,多大仇啊,朱弈叶扔球砸人家。”

喻嗔睫毛颤了颤,她本来已经做好了不道歉、被请家长的准备。但是没想到赵诗文会反过来和她道歉。

她知道这事情不合常理,下意识看向那支小鸭子笔。

柏正说不管。

骗子。

赵诗文道歉肯定与他有关。

喻嗔想起那张被她羞恼撕碎的道歉纸,轻轻抿了抿唇。

赵诗文又不聋,学生们细细碎碎的讨论声她听了个大概,臊得脸都红了。

她推了推眼睛,心中纵然恼愤,可是想起少年带着冷淡笑意的嗓音,只得咳了咳,继续道:“朱弈叶。”

突然被点名,还在懵逼事情走向的朱弈叶一脸茫然。

然后她听见赵诗文对她说:“你故意针对喻嗔,不友爱同学,主动挑起矛盾,现在,你也向喻嗔道个歉吧。”

朱弈叶下意识道:“赵老师,可是明明是她砸了我!”

赵诗文只想尽快结束这件羞耻的事,今天约莫是她当老师以来最耻辱的一天。朱弈叶的不配合,让她心中也带上几分迁怒。

朱弈叶怎么那么蠢!先起坏心,结果没伤到人家不说,还害得自己也得跟着一起丢脸。

“你自己心里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要和那几个看见情况的学生对峙吗?大家都等着上课,朱弈叶,不要耽误所有人的时间。”

同学们目光看过来,朱弈叶脸涨得通红。

别说她,就连范书秋也觉得一阵尴尬。

半晌,朱弈叶红着眼眶小声说:“对不起,我不应该先扔球。”

喻嗔点点头,态度十分平静。

这件事对她来说完全是无妄之灾,但是朱弈叶愿意道歉,她就不觉得委屈。

喻嗔心里默默算了一下,不亏的,挨打的是坏心眼的朱弈叶,道歉的也是她。

朱弈叶受不了似的,把脸埋在胳膊里,遮住了表情。

她都不知道这件事到底该怪谁?

牧原、丁梓妍,或者是喻嗔,还是说她自己。

见朱弈叶道了歉,赵诗文松了口气,但是她脸色依旧不太好。

――你没有师德,你儿子遇见的老师,也不会有师德。

赵诗文憋了半晌,道:“这次的事情,希望所有人引以为戒,团结同学,不允许再有欺负人的事情发生。喻嗔才来班上,大家多多帮她。这件事也给我提了个醒,老师是你们的引领者,但是在教学过程中,老师也会犯错。如果下次我有什么做得不够好的地方,同学们可以指出来。”

学生们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赵诗文说:“好了,班长去我办公室拿一下卷子,我们今晚照常考试。”

喻嗔把习题册收进课桌,一张纸条出现在她桌面上。

喻嗔打开,上面女孩子秀气的字体写着:

【别担心,我会帮你的。】

喻嗔偏头,看见余巧悄悄给她比了个手势。

到底年纪不大,来了三中以后的孤单感,在此刻终于减弱,她也想有能说话的朋友。喻嗔露出来三中以后第一个真心的微笑。

余巧看呆了眼,半晌,她才发现喻嗔给自己回了一张纸条。

【好的。】后面还被女孩子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

余巧心想,原来喻嗔一点也不高冷啊。

这样笑起来真好看呐。

*

晚自习下课,喻嗔回寝室,她洗完了脸,朱弈叶和范书秋还没回来。

寝室里只有她和余巧两个人。

喻嗔抬眸,就看见余巧在玩手机,打字。

她有几分诧异,毕竟三中是不允许带手机的,余巧之前好像也没拿出来。

余巧感受到喻嗔目光,这才发现自己暴露了。

她惊慌片刻,手机一声响。

发件人备注为柏少:【怎么样?】

此刻,柏正在去公司的路上,夜风拂面,他倒也不急着进去,就着晚风询问事情进展。

余巧连忙回道:

【没事了,老师和朱弈叶都道了歉,误会也澄清了。】

柏少:【嗯。】

又过了会儿,柏正忍不住问:

【她难过吗?】

毕竟是从一个大家都喜欢她的地方,到一个被欺负的地方,估计大多数人心中都会不平衡,觉得委屈。

余巧打字:【没有,放心,晚自习她还冲我笑了。】

柏正愣了愣,半晌低低咒骂了一声。

干活的明明是自己,让喻嗔笑一笑不肯,她对余巧倒是大方。

柏正越想心里越不爽,他又想起那封道歉信,于是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余巧手忙脚乱接起来。

“喂。”

“电话给喻嗔。”

“啊?”余巧不可置信,“我怎么说啊?”

柏正道:“你就说,陌生电话打进来,说她哥哥找她。”

喻嗔用晾好帕子,听见余巧喊她:“喻嗔,有人电话找你。”

喻嗔诧异道:“谁呀?”怎么会打在余巧电话上?

余巧迎着头皮道:“不知道是谁,他说是你哥哥。”

喻燃?

这么晚了,哥哥会有什么事?而且喻燃哪来的手机?

想到喻燃难以捉摸的性格和行为,喻嗔拿过室友手机,去阳台接电话。

余巧捂住眼睛,偷偷心虚地看一眼。

阳台上夜风吹动少女的额发,对面楼层许多寝室亮着光。

喻嗔轻声道:“哥哥?”

这一声尽管不太确定,却又轻又甜,柏正失笑。

他也有过被喻嗔这样喊的时候,但如今想起来,仿佛是过了很久的事情。

喻嗔想起喻燃温吞的性格,于是继续道:“哥哥,是你吗?”

柏正无声笑得不行。

你说是就是啊,再多喊几声听听。

隔着难以捉摸的遥远,喻嗔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然而谁会说是她哥哥?

她有个猜测,羞愤道:“柏正?”

那头少年低低的笑声,终于传到了她耳膜。

啊啊啊!喻嗔想起喊了他好几声哥哥,脸颊都气红了。

“别挂。”柏正明白她性格,立即出声道,“没想故意占你便宜,要不我让你讨回来?也喊你两声。”

喻嗔心想,这个还能讨回来?

柏正是要喊她两声姐姐吗?她想了想,被他惹出几分恼意:“那你喊。”

柏正其实想说很多事,想问她,这样的话,在三中你会快乐一点吗?

曾经在他身边半年是不是很委屈?

然而想了许久,他看着无边夜色,神情止不住染上几分带着叹意的温柔。

春天的风温柔又清和,喻嗔手指搭在阳台上,听见他嗓音含笑,低声说。

“小祖宗,我的道歉信看过吗?”

喻嗔愣了好几秒,一下子挂了电话。她信了柏正的邪!

喻嗔跑回寝室,把手机还给余巧:“以后这个人的电话不要接了。”

余巧立即进入演技状态,怯怯点头:“为什么,是诈骗电话吗?”

喻嗔看她两眼,心中生出几分疑窦,但是她又觉得不太可能。

于是她点点头:“对,特别坏。”

余巧说:“好。”

喻嗔爬上床,捂住耳朵。

她再信柏正一次,她就自己打死自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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