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羽珩早饭都没顾得上吃,就带着黄泉出了御王府,坐上宫车往自己府上赶。

黄泉告诉她:“咱们府里来报过信后,忘川就先回去了,唉,奴婢也是想不明白,夫人怎么突然就回了府去?老爷子不是说不让她出那个小宅子的吗?”

凤羽珩也无奈了,她也不知道为何姚氏今儿就突然出了府,还去了郡主府,偏偏又让她在郡主府看到了傅雅。

今日早上醒来,黄泉就告诉了她这个不太好的消息。凤羽珩只觉一阵头大!关于傅雅,她原本是有打算带着去见见姚氏,可到底什么时候见,以什么样的方式和身份去见,她自己都还在斟酌。姚氏自从上次被人投毒之后,神经就一直比较敏感,特别是对待她的问题上更是有着强烈的排斥。以至于她回京之后一直没敢去看,就怕再刺激到姚氏好不容易养好的神经。

却没想到,傅雅被姚氏先发现了,真不知道眼下郡主府里闹成了什么样子。

宫车在几次催促下,终于赶到了郡主府门前。凤羽珩下车时,本以为立即会有守卫来报关于姚氏的事情,可在车下站了半晌,守门的御林军除了跟她恭敬热络地行礼打招呼外,并没有多说其它,这就让凤羽珩十分诧异。

直到进了院子,清玉首先迎了上来,笑着跟凤羽珩说:“小姐,奴婢刚从白巧匠那边过来,拿了两样修补好的首饰。”一边说一边拉了凤羽珩往里院儿走,同时小声道:“夫人回来了,可是她把傅雅姑娘当成了您,拉着人家在原先的院子里唠得热络。奴婢们瞅着,竟像是完完全全的认准了那个就是她的女儿,还逼着人家叫娘亲。”

凤羽珩也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有点不太好受,毕竟姚氏长着那样一张与她前世的妈妈同样的脸。可同时也是松了一口气,如果姚氏能把傅雅当成一个心理寄托,到也不是一件坏事。就是不知,当她也站到二人面前,姚氏又该如何对待,毕竟这个糊涂不能不清不楚的装下去,她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三人一步步走到姚氏原来住的那个院落,才一进去,就看到忘川正站在院中,一脸平静地看着院中小亭子里坐着的两个人。见凤羽珩来了,赶紧快步上前,小声道:“小姐,您可回来了。”

黄泉看出忘川面色不太对,刚刚还一脸的平静,现在看上去却是有些委屈,于是问了句:“你怎么了?”

忘川轻叹了声,道:“我到是没什么,就是替小姐不值。”她一边说一边指向那亭子里,再道:“夫人现在已经完完全全的把傅雅姑娘当成了自己的女儿,要不是奴婢拦着,刚刚她们就要到小姐的房间去坐着说话了。”

凤羽珩微皱着眉看向那亭子里,但见姚氏握着傅雅的手,唇角自然上扬,眉目舒展,一脸的慈祥模样。这个样子的姚氏她也不是没见过,但却是在原主的记忆中,自从她来到了这个世界,姚氏与她与有关心,但却总觉得少了几分亲近,总不像是她对子睿那般毫无保留的欢喜。

她本以为姚氏就是那样的,本以为跟子睿更亲些是因为子睿年纪小,正是讨人喜讨人抱的时候。可直到后来她才明白,原本在姚氏心里,她早就已经不是女儿了,早就变了,变成跟从前完全两样,以至于她那个做娘亲的终于再假装不下去,选择与之决裂。

可母性的亲情还是在的,无处宣泄,对于女儿的思念也还是在的,无处安放。

今日,傅雅的出现相当于重新激发了姚氏的母性细胞,以至于母爱泛滥汹涌,覆水难收。

她止住了三个丫鬟,让她们不必跟着,自己一个人抬了步一点点往那亭子处走去。待走得近了一些便听到姚氏正跟傅雅说:“娘亲记得你本不爱吃蘑菇,但在山里的时候也没有旁的吃食,我那时什么都不会做,村里好人家为了让我们贴补家用,送来些衣裳让我帮着洗,洗完了就能换吃的,可是我却把人家的衣裳给洗坏了。后来又有人送来针线活儿,我把自己双手扎得都是血,也没缝好一件。慢慢的,就再没人肯帮着我们。你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亏得从前跟你外公学了不少本事,你说你认得蘑菇和野菜,便自己独着蒌子上了山,每天起大早出去,晚上渐黑了才能回来。回来的时候总能带回一大蒌子蘑菇,至少能够咱们娘仨吃上半月。”

傅雅也是带着笑意看向姚氏,姚氏每次话一说完,她都点点头,含糊地说一句:“那时的日子太苦了。”

姚氏又说:“要说起在山里的生活,那时候我们连烧火都不会,还是隔壁邻居来教的我们怎么生火,连锅子都是人家给的。也多亏了临离府时你安姨娘往子睿的衣领子里塞了把碎银,咱们好歹能换些被褥,还能把那破草房子修一修,不至于漏雨。后来你用半蒌子蘑菇又换了几只碗和勺子,咱们总也算是过得上平常日子。”

姚氏越说越是感慨,面上满布着回忆,按说山里的那段生活该是这些年中最苦最苦的,可现在让她说起来,却也是乐趣多多。

凤羽珩听到她说:“后来村子里的人见我们煮蘑菇吃得香,就也进山去采,可他们哪里懂得那么多,采回来的蘑菇吃完就中了毒,还是阿珩你用山里采来的草药帮着他们治的病,然后又教给人们采什么样的蘑菇才可以吃。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即便是知道了什么样的蘑菇能吃,会分辨了,也再没有人愿意去吃那玩意。所以那些年,咱们娘仨到是把山里的蘑菇吃了个够。”她说着,老话又重提:“可是你不爱吃蘑菇,都是我和子睿吃得多,你总是煮些野菜吃的。那几年下来,你瘦得吓人。”

傅雅有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便只能是笑着,轻轻地搭一句:“是啊!”

姚氏也不怪她,到是一遍一遍地看着傅雅,满眼的欣慰,“这才是我的女儿,娘亲就知道,我的女儿她只是出去玩耍了,总有一天会回来。可惜子睿不在,不然他见了你一定开心。回京这么久了,他都没有见过姐姐呢。”

姚氏说话间,傅雅已经看到了凤羽珩在亭外站着,她面上渐露疑惑,朝着凤羽珩投去了一个不解的目光。

姚氏盯傅雅盯得紧,这一个细微的小动作立即就被她捕捉到,随即一怔,猛地就回过头来,顺着傅雅的目光就看到了凤羽珩。

就是这一个对视,凤羽珩明显地在姚氏的眼中看到了恐惧。她心中难受,她的母亲竟然怕她,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

好在姚氏的恐惧很快就消失,可取而代之的,却是刻意掩盖下的平静,和浓浓的陌生感。

姚氏起了身,拉着傅雅走向凤羽珩,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阿珩,你还没见过郡主吧?来,行个礼,这位是济安郡主,是当朝九皇子未来的正妃。”

傅雅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听凤羽珩说:“夫人让你行礼,你就行吧。”

傅雅无奈,只得冲着凤羽珩行了个礼,说了句:“民女见过郡主。”再起身时,眼中疑问之色更浓。她很想让凤羽珩给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的姚氏在傅雅看来就有点儿像那乌梨笙,对什么事儿都清清楚楚,唯独对最亲近之人,总是带着恍惚。

凤羽珩看着姚氏,淡淡地问:“夫人今日怎的有空过来?从北地回京,我还没顾得上去看望夫人,还望夫人见谅。”

姚氏似没想到凤羽珩也会这样与她说话,不过这个态度令她十分满意,便也笑着道:“不碍,你贵人事忙,能惦记着我已经不错了。”

凤羽珩点点头,又问:“夫人在那边住得可好?”

姚氏说:“好,都好。”说着,又拉过傅雅的手道:“阿珩她外公给我买的宅子虽说不大,却也精致,里头下人不少,她们平日会陪着我说话解闷。只是……”她顿了顿,道:“只是我很想念阿珩和子睿,这才想着到这边来看看,没想到阿珩真的回来了。”她看着傅雅,一脸欢喜。

凤羽珩心里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姚氏就这样把她给排除在外,也亏得她不是这原主真正的灵魂,否则还不知该有多难受。

“那个……”姚氏小心地问她:“你可知,子睿什么时候能回来?”

凤羽珩告诉她:“应该快了,就在这一两天,待他回来了我让他到别院去给夫人请安。”

姚氏开心地问:“那子睿可不可以跟我一块儿住?那宅子里还有地方,足够再住进来两具人的。”

凤羽珩对于这件事却是明确地摇了头,对她说:“这个肯定是不行的,子睿还要上学,回来见过家人见过皇上之后,就要返回萧州了。夫人应该知道,男孩子总该以课业为重,还望夫人能够体谅。”

姚氏惧怕凤羽珩,听她说得这么严肃,赶紧就表了态:“体谅,我当然体谅,子睿好好读书才是正经事,让他去吧我没事,不过……”她想了想,半晌,坚定地道:“不过有一件事,你却一定要答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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