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玄天冥对他这样的发问表示很奇怪,“北界三省免赋税,这是百多年前就定下的规矩,怎么,你们有疑义?”

胖老板用力地点头,“有!有很大的疑义!”他显得有些激动,嗓门下意识地就提高了不少,扬声道:“我们从来都没听说过赋税是被免的,我们做什么都要交税,而且税还很重,我卖一天面条,有一半的钱都要上交给官府。”

这话一出,玄天冥四人同时皱紧了眉心,凤羽珩立即意识到不对劲,抢着问了句:“那孩子上学堂呢?百姓看诊呢?你们住的房子应该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吧?这些都不需要花钱吧?”

这番对话被人们听了去,大家纷纷围了上来,有人就说:“孩子上学堂和看诊,这个端木安国说大顺朝廷给免了一半,我们只交正常的一半银子就可以。至于房子,是祖上传下来的,也说是大顺朝廷给我们盖的,但每年还是要交管理的费用给朝廷。”

又有人说:“是啊!不过这样已经很好了,要不是朝廷给免了一半银子,小孩子哪里上得起学堂。”

这话一出,白泽就急了,“啪”地一拍桌子,怒声道:“你们都被端木安国给骗了!骗了一百多年!一百多年啊!”

“骗了?”人们不解,“怎么骗了呢?”

白泽气得直跺脚,凤羽珩与玄天冥对视了一眼,就见玄天冥站起身来,面对着一众百姓,扬声道:“你们的确是被骗了。自百多年前,收编北界三省为我大顺国土之后,我玄家念及北界特殊的地势环境,你们无法种植农作物,所以便提倡人们从其它副业。给你们盖了房子、铺子、书院、医馆,除去药材的成本银钱要病人自己支付之外,看诊治病的费用、孩子上学堂的费用,以及房子、铺子,这些钱都是由朝廷来承担的,不需要你们额外支付。另外,朝廷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免了北界三省的赋税,你们的收入可以完全由自己支配,无需往官府交一文钱。”

“什么?”人们傻了,不用交税?可是……“可是只有家里的女儿选上了冬妃,才不用再交税啊!”

玄天冥摇头,“本王所说之事一切属实,一百多年了,朝廷没要过北界一文钱,到是每天都要把大笔的银子拨到北界来,就是为了让你们能过上好日子,能够感受到大顺的友善和温暖,而不至于在这样冰冷的北界里寒了心。而至于你们所说的情况,本王想,应该是端木安国欺上瞒下的个人行为,此时,待本王大军攻进松州时,定会严查。”

众哗然!

玄天冥所传递来的这个消息实在是令他们太过震惊,之前他们听到那个大街小巷都扬着的奇怪声音说,如果他们要回千周,要退回这些年的书院、诊堂银子,他们还以为是要还回少交的那一半,却没想到,大顺从来就没管他们要过啊!这一切,都是端木安国自己干的!

人群激奋起来,北界的人脾气都急,男男女女的此时都开始对端木安国破口大骂起来,甚至有的人已经嚷着要加入大军跟着一起攻打松州,活捉端木安国给剁成肉泥。

玄天冥几人又开始安抚人心,玄天冥甚至承诺:“今后不管从端木安国的府上收缴出多少金银财福,将全部折成银钱,由三界百姓平分。”

人们阵阵欢呼,那对千周、对端木安国最后的一丝感情也消散了去。

凤羽珩让胖老板又做了一碗面条,亲自把那老婆婆搀扶到这边来坐下,再将那碗面条摆到她面前,笑着说:“吃吧,吃饱了我们送你回家。”

那老婆子满眼含泪,却是不停的乞求凤羽珩:“你们不要怪我儿子,他也是没有办法,都怪我没本事,没能好好养他,他都快四十了才说上一门媳妇儿,要是不顺着媳妇儿的意,人家不跟咱过了,这不是又竹篮打水一场空吗?我不图别的,让我上街要饭也没关系,就盼着他们能早些生个孩子出来,这样我到了那头儿,也有脸见我那早死的老头子去了。”

边上有听到的人也跟着说:“她们家男人死得早,日子是过得苦了点儿,再加上她那儿子生来跛脚,谁家的姑娘也不愿进门,现在的媳妇也是在乡下说过来的。”

凤羽珩拧着眉思索了一阵,没说什么,只是把面条碗又往老太太面前推了推,还是那句话:“吃吧,吃饱了我们送你回家。”

老太太也听不明白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饥饿已经让她无法再继续思考,抓起筷子就往嘴里扒着面条。

其它的百姓们都围着玄天冥问东问西,原本在他们眼里可怕的九皇子,此刻却唠得就像是乡里乡亲,甚至玄天冥请几个上了年纪的人一并坐下,那几人也就没推让地坐到了他的对面。人们将北界这么多年来的情况都说给他听,从端木安国苛收赋税开始,一直说到他每年甄选冬妃。

有个中年妃人红着眼睛说:“我的女儿今才将将十四岁,去年初就被送到松州去,她长得好,据说是端木安国一眼就瞧中了,留在了冬宫里。我们家里到是给减免了赋税,还给了不少银子,可是,正经人家谁愿意用一个好好的闺女去换钱啊?她才那么小,怎么可以给人家做妻子,端木安国这简直就是做作孽。”

在她的带动下,那些有女儿进了冬宫的都开始诉起苦来,甚至有人跪下来求玄天冥把他们的女儿救出来,不管以后还嫁不嫁得出去,在家里,总比在那边被那个变态的端木安国祸害要好。

对于端木安国甄选冬妃一事,玄天冥从前到是也有所耳闻,却没想到会这般严重。此番深入北界,亲耳听到亲眼看到百姓所诉的一幕一幕,他心里头立时就窝了一股子火气,一阵内疚袭上心来,不由得道:“这事儿朝廷认了,是大顺朝廷对不住你们,这么些年居然如此相信端木安国,没有深入实际了解北界情况。你们放心,冬宫中所有女子本王都会尽全力解救出来,尽全力确保她们平安。”

其实他知道,并不是朝廷真的相信端木安国,只是这北界归属端木家族,这是在一百多年以前就定下的事。那时候还没有天武帝,谁都做不了这个主,弊端一代一代沿袭至今,当天武帝想要有所改变有所做为时,端木安的势力在北边已经根深蒂固。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牵一发动全身,北界,不是那么好动的。

不过,如今他已然挥军北上,这一切,就在今日今次,必须要彻底得到解决。

自从进了关州城后,玄天冥也好,凤羽珩也好,包括钱里等副将,他们都深切地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得民心,得天下。民心不在大顺,再厉害的军队驻扎进来也是没有丝毫意义。

他们都在找机会想要跟北界的百姓有效地接触,并逐渐潜移默化地用自己的观念对其进行影响,包括今日二人出行,包括凤羽珩选了这样一个立在闹市街边的面条铺子来吃饭,这也都是有体察民情的意图在里面。却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契机,会吸引这么多的百姓向他们围拢过来,气氛和谐地一起攀谈聊天,一起吃面,甚至聊到最后,玄天冥已经在问他们如果以后北界重回大顺,你们希望自己的家乡是什么样子的?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憧憬着未来,渐渐地,有越来越多的人们往这个小面条摊子围了过来。那胖老板从来也没有如此骄傲过,他站在靠着玄天冥很近的位置,时不时地拦着人们不让靠得太近,而每每这时,玄天冥都会说上一句:“没关系,你们近一些,后面的人就也都能听到本王说话。”

有人就纳闷了,他们听说大顺的九皇子是个性情古怪脾气暴躁的人,看谁不顺眼一鞭子就能给抽死,看谁家不顺眼一把火就给烧光。可现在瞅着,这也不像是个暴躁的人啊!这人多好啊,一点架子没有,这么贴近百姓,这别说是个皇子,就是以前端木安国一界都统,他都不敢离百姓这么近,生怕有刺客什么的。如今看来,真是应了那句话:人哪,你越表现什么,就是越缺什么。端木安国把架子拉得那样大,正说明了他真正缺少的就是一个高贵的身份,反而像九皇子这样,人家是龙子,天底下除了皇上,还有什么人会比他大的?人家不用表现和证明,身份就在那里摆着,所以,反而更加亲民。

凤羽珩想,如此和谐的气氛,还真是要感谢那端木安国,要不是他端木家这么些年来违背朝廷意愿,私贪了国库拨下来的银钱,百姓可能还不会一下子就与玄天冥这边贴合得这样顺利。正是端木家的作死,给他们作来了一个最好的与北界融合的契机。

凤羽珩扬着笑看着玄天冥的一举一动,怎么看都觉着自己选的这个男人真的是天底下最好的,再也没人能有他这般风采,再也没人能有他这般浑然天成的气质,真是,自家男人就是怎么看怎么好。

她不由得抿嘴开笑,笑得边上班走默默地说了声:“花痴。”

她挑眉:“我乐意。”

却在这时,大顺军中一名副将从人群中奋力挤上前来,一身狼狈地挤到了玄天冥身边,急声道:“殿下,不好了,端木安国在松州开始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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