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鄙视地看了凤瑾元一眼,不客气地道:“凤相哭得太早了些,小姐不会那么笨的。”她家小姐的本事她心里清楚,翻下床榻还能不醒?绝对不可能。

“要我说,实在不行就报官吧!”韩氏的声音又传了来。

老太太气得大喝道:“不是让你滚回去睡觉吗?你又出来干什么?”

谁知,去而又返的人不止韩氏,凤沉鱼也在这时又转了回来,却是接着韩氏的话说了句:“不行!不能报官!”

凤沉鱼本就不想回去,虽然害怕,但她更想知道凤羽珩到底在没在屋子里。于是半路折返,却刚好听到韩氏说要报官。

不能报官!凤羽珩到底是一朝丞相的女儿,报官的话一定会严查,到时候很容易就把凤子皓那个笨蛋给端出来。她绝不相信凤子皓会发扬风格一个人把事抗下,指不定三言两语就把她也给揪了出来。

不行!她绝对不可以让这件事情闹到官府去!

“父亲。”沉鱼快走两步到了凤瑾元近前,“真的不可以报官啊!”

凤瑾元看着眼前已经清醒的沉鱼,有些怔然,似乎刚刚那个坐在井边发疯的人不是他的女儿。他的女儿就应该是这样美丽倾城,知书达理。

“你说说为何不可?”凤瑾元的心情稍微好了点,凤羽珩怎样他到不是很在意,却唯独这个大女儿,是万万不敢出半点差池的。

沉鱼没有马上回他的话,而是行了个礼,为自己之前的行为解释了一番:“沉鱼自打从尚书大人的丧礼上回来之后,就是三五不时地会思绪混乱,有的时候会生出错觉,给家里人添了不少麻烦。但这绝不是沉鱼本意,只是发病时不受控制,还望父亲原谅则个。”

凤瑾元一阵感慨,他这女儿国色天香,是凤家寄予厚重希望的人,他将她按着皇后的标准去培养,就是指望着有朝一日她能飞上枝头做一只真正的凤凰。可如今,沉鱼却被病魔缠身,恶疾难去,真真叫他心疼。

“父亲怎么可能会怪你。”凤瑾元长叹一声,伸手握住了沉鱼的肩:“你是父亲最骄傲的女儿,无论如何父亲也不会怪罪于你的。”

沉鱼一阵感动,眼角泛了两滴泪。她轻轻擦去,这才又接着上面的话道:“如果报了官,事情就会被传开。二妹妹半夜里失踪,这样的话传了出去,叫二妹妹以后该如何做人啊!”

凤瑾元赞同地点头,“还是沉鱼想得周到。”

“沉鱼是为了二妹妹的名声着想,还望父亲三思。”

老太太在一旁听了也跟着点头,“沉鱼说得对,这事如果传了开,阿珩的声誉必受影响。”她一边说一边看向老族长,想要得到赞同,却见那族长只一味地紧攒着眉,面色阴沉。

姚氏看着面前这些所谓的亲人,心中泛起阵阵冷意,不由得开口道:“那老爷和老太太准备如何处理此事?”

凤瑾元道:“我自会派人去查找。”

姚氏失望地摇头:“这里不是京城,我们一路过来带的下人并不多,这凤桐县说大不大,说小可以不小,四周尽是山脉,以眼下凤家的人手,怎么可能找得到。”

沉鱼转过身来看向姚氏,面上又覆起了那层她一惯有的菩萨模样,状似苦心地劝道:“姚姨娘,您总得为二妹妹的名声多想想啊!女孩子家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名节吗?”

姚氏忽然就是一道厉光向凤沉鱼瞪了去,沉鱼没有防备,根本也没想到一向顺从柔弱的姚氏居然还会有这样看人的时候,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就听姚氏道:“最重要的是名节?”她一边说一边摇头,“对我来说,什么都不及阿珩的性命重要。更何况她只是失踪,与名节挨不上关系,除非有心人故意为之,到处去传扬一些莫须有的谣言。可何况……”她转看凤瑾元,“你们什么时候在乎过阿珩的名节?”

凤瑾元大怒:“姚氏!你不要不知好歹!”

金珍赶紧伸出小手帮他顺背:“老爷息怒,千万不要动气啊!”

姚氏却突然笑了起来,瞪着凤瑾元道:“我就是从前太知好歹了,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凤瑾元有点不敢去看姚氏,真不知道这女人是不是跟凤羽珩在一起待久了,怎么性子竟也变得如此刚烈起来?

沉鱼又开始抹眼泪,委屈地说:“我真的是为二妹妹着想,姚姨娘何苦动这样的气?”

老太太也觉得姚氏太过份了,不由得开口问道:“那你到底是要凤家怎么做?”

姚氏答得干脆:“报官!只有凤桐县的官差才最了解这边的地势,也只有凤桐县的县令手下人才最多。”

沉鱼急了,哭着叫道:“那样的话二妹妹的名声可就真的悔了呀!姚姨娘!万万不可!”

凤瑾元也怒斥她:“胡闹!这件事情我已经做了决定,我们凤家自己找人,绝不报官!”

姚氏也气得咬牙:“同样都是女儿,就因为我姚家出事,你就这样对阿珩?若是有一天我姚家东山再起,你不要后悔!”

姚氏的话让凤家所有人都震惊异常,包括那位族长都将探究的目光投向了姚氏。

他当然知道姚家出事,却没想到,一个被打压多年的姚家女儿,居然也有暴发的一天。

不过再想想那个失踪了的丫头,想想她那双古灵精怪、好似对一切都了然于心的深邃的眼睛,老族长觉得,生下她的娘亲有为了女儿表露出坚强狠厉的一面,也不是不可能。

他在心里为姚氏的反抗叫好,却听到凤瑾元道:“你放心,即便姚家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会后悔今日所为。”

老族长觉得这个凤家子孙实在是让他失望至极,自己的女儿失踪了,还是在起火的时候失踪,他不但最初不急着过问,如今还不着急去找。官也不报,就指望着凤家的下人。他们从京城带来的下人本来就少,祖宅这边年轻的没几个,基本都是老弱,这么找能找得到人?

他长叹一声,指着凤瑾元道:“我且问你,如果那孩子因你寻找不及死于非命,又该如何?”

凤瑾元眼中闪过一丝怪异的神情,有狠辣,竟也有着那么一点希望,沉寂半晌,就听他道:“那,便是她的命。”

凤家人倒吸一口冷气,就听那老族长道:“好!很好!我凤家从来没有像你这样的后辈,朝中的丞相大人,这月二十八你们祭过祖之后就回吧,以后也不用再回来。凤栖山顶你父亲的坟墓若你想迁,就挑个日子迁走,至于你那沈家的小妾,她本就葬在凤家祖坟之外,与凤家无关。”老族长背转过身,“我,也不想再看到你们。”

“这……”老太太最先有了反应,赶紧往前追了两步道:“就因为一个庶女,族长就要把我们逐出凤家?”

“庶女?”那族长再次提醒她,“从你们昨日入了祖宅我就说过,那孩子是凤家承认的嫡女,是入了我凤家族谱的。我并非把你们逐出凤家,族谱还在,你们依然是凤家的人。这算是我给你们留的最后一点情面,也算是成全了凤瑾元一世为官。你们好自为之。”

老族长说完,拔步离开,再不顾老太太的叫喊,三晃两晃就离开了院子。

老太太想让凤瑾元拿个主意,一回头,却见姚氏和安氏并肩而立,就连想容也与她们站在一起。三人的对立面刚好是负手而站的凤瑾元,那架势像是要开战,特别是姚氏那依然狠厉又带着绝望的目光,看得人触目惊心。

“老爷。”半晌,安氏开口说话了,“如果有一天我的女儿也出了事,不知道老爷是不是也会这样罪之不理?”

凤瑾元觉得这群女人简直蛮不讲理:“我何时置之不理了?下亮就会派人去找!”

“天亮?”姚氏都气乐了,“为何不现在就去?非要等到天亮?若阿珩是被人劫持,你可知道几个时辰的工夫就能跑出多远?”

沉鱼在旁帮腔到:“可如今天还黑着,下人们就算出去了,也无处可寻啊!”

想容听不惯沉鱼说话,忍不住插嘴道:“再无处可寻也比不寻好。”

沉鱼头一次被这个胆小的三妹妹给噎住,不由得怒气窜上心来,开口就算:“有本事你出去找!”

安氏不干了——“大小姐是不是觉得你的妹妹们都碍眼?三小姐若再有闪失,府里可就只剩下你一位小姐了。”

金珍这时也皱起了眉,在凤瑾元身边纳闷地说了句:“这火起得蹊跷啊!老爷也得严查为何屋子会起火,不然谁能睡得踏实呢?今晚是二小姐这里着了火,指不定明晚就烧到妾身的屋子了,妾身好怕。”

凤瑾元最受不得金珍这模样,一时心软起来,轻言安慰:“你放心,我一定会严查此事。”

沉鱼听了却狠狠地瞪了一眼金珍,那道目光刚好被金珍迎上,不由得心下起了合计。

总这样僵着也不是回事儿,最终,是老太太挥了挥手:“全都回去歇着吧!下人们这就会派出去,不会等到天亮。但愿阿珩那孩子吉人自有天向,会平安回来。”

人们这才散了去,连忘川和黄泉也没有留下,扶着姚氏回了她的房间。

老太太最后一个离开,却是对凤瑾元说了句:“我是希望阿珩能找回来的,我也希望我的孙女们都能平平安安。但你是一家之主,你既然做了决定我自然是听你的,但也不能太过了。一是脸面上过不去,二来,京里那边你可得想好了,阿珩身边的两个丫头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今夜的事传到御王耳朵里,下场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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