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得不敢上前,低头看着身边的阿真和前面的白药师。他们俩胆子真大,都到了这地步,竟然毫无反应。这时候,白药师竟然走上前去一脚踩在棺材里面的那家伙的胸口上,大声叫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去死吧!王八蛋。”

他奋力一脚,被踩的那家伙立马口吐鲜血,哇哇大叫。

“牛弥勒,对了,你是牛弥勒。”我突然想起什么来,推开因为害怕而抓着我的胡工,跑上去拦下对棺材里面的家伙痛下杀手的白药师。

“你认识这混蛋吗?”白药师不再动手,反而一把将棺材里面的家伙提起来扔在地上,手电光照射过去,一张熟悉的脸膛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心下一骇,这家伙果然是曾经和我有一面之缘的好色男牛弥勒。

在“蜀山氏女”女尸部落里面,我依稀记得这家伙的好色品性,可是在这里遇到他真是太奇怪了。他看上去奄奄一息,脸上、唇上、脖子上全是血水,浑身软弱无力,眼睛睁开一下都很困难。

我叫了他的名字,他才动弹了一下手臂,然后缓缓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嘴巴卷起一丝笑意,我骂道:“牛大爷,你这混蛋怎么死在这里了?”

“给你拿着。”牛弥勒很艰难地说道。他翻过身子趴在地上,右手伸进自己的嘴巴里面不停地掏着。我不知道他想干吗,白药师、阿真、胡工三人也都傻了眼。不一会儿,牛弥勒竟然从嘴巴里面掏出一颗莹莹发光的石头,石头呈黄绿色,耀眼无比。他把石头递给我,我只能呆呆地看着,绿石头里面雕刻着一个图案,是一颗灰色的狼首,狼首很逼真,狼瞳怒视,獠牙外张。

我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白药师已经惊叹:“是‘狼图腾’。”

九枚“图腾石”里面的“狼图腾”吗?我伸手拿过这枚“图腾石”,牛弥勒喷出一口热血,嘿嘿冷笑着。我说:“你没事吧?”

“我看上去像是没事吗?小子啊!我就要死了,你看不出来吗?”牛弥勒又咳出一口鲜血。我不知所措,看着白药师,白药师直摇头,难道牛弥勒没救了吗?牛弥勒接连抽搐几下,伸手抓住我的手臂,瞪着我说:“去宜宾珙县九盏灯玫瑰山庄找白骨丁,快去。”

牛弥勒似乎用尽了最后一口气,说完,他抓着我的手慢慢变得无力,缓缓地垂落下去。他不停地喘着气,似乎就要死掉了。我很心急,不知道白骨丁怎么了,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看着他留在我手臂的红色抓痕,好像在说白骨丁遇到了什么劫难。

白药师走到我们俩面前,一把撕开牛弥勒背面的褂子。牛弥勒的背面烙着一个黑色的掌印,手掌中指、无名指弯曲,拇指外伸,食指和小指都伸直。这是什么法印吗?我看不懂,掌印的中间插着一个针孔,针眼不大,仔细看去,上面还冒着一个红色的血泡。

“这是什么?”我吓得赶紧问。

“驮尸人‘符箓’一派的‘吸血鬼印章’。”一直不出声的阿真惊讶地说道。

“不错,驮尸人大致可以有六个流派:虫引、香引、药引、花引、声引、符引,六派驮尸人相生相克,最神秘、最诡异、最黑暗的便属于‘符引’,也就是符箓派,他们擅长以符文、法印、纸箓、禁咒等各种邪法巫术来驮尸,这可不是一般的对手。”白药师寻思着说。

“印章吸血,这人只怕很难活下去了,这种法印一般是驮尸人‘封尸’的时候用来镇住活尸用的,现在用到人的身上,他只能等着血肉被蒸干而死。”阿真说。

我看着地上的牛弥勒,牛弥勒嘴巴蠕动着还想说什么,可惜他已经没有力气了。我把他抱起来放回棺材里面,把棺材盖盖上之后,跟白药师说:“我们去宜宾。”想到白骨丁,我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去见他了。我就知道他还活着,这个玩世不恭的家伙,没有来找我跑去宜宾珙县干吗?那一带也是极为神秘的地带,难道有“饕餮残骸”的线索?

“去宜宾吗?我考虑考虑。”白药师好像不大愿意。

“怎么?我们现在有两枚‘图腾石’了,加上森美莎手里的三枚,还有被‘黑土狗’沙丙偷走的‘鱼图腾’和‘黄泉图腾’,我们很快就可以找齐所有的‘图腾石’了。”我说。

我在想,要是把白骨丁也找来,找到九枚“图腾石”岂不是更加容易了。

“不是这个原因。”白药师显得有些语塞。

“那是为什么?我想去找我的朋友不可以吗?他也是一个厉害的角色,我想找到他,他肯定会帮我们,他和我爷爷好像还是很好的朋友。”我激动地说着。

“厉害吗?一个小小的白秀才而已,谈得上什么厉害?笑死人了。”

“你也认识他?那岂不是更好!大家都是熟人。”看白药师的脸色,他对白骨丁好像并不陌生,这让我更加亢奋了。峨眉山一别后,白骨丁也不知道干吗去了。他是带我进入驮尸人生活圈的人,我对他感激不尽,对他多少也有些敬畏。要是没有他,我怎么知道驮尸人是真实存在的呢?也许驮尸人还活在爷爷的故事里面。

“那家伙见到我会不高兴的!”

听白药师这么一说,我呵呵一笑,说:“怎么可能?白骨丁他人脾气不错,而且傻呵呵的,他怎么会不高兴?如果他知道你也这么厉害,英雄之间惺惺相惜,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会高兴才怪,打从娘胎里面出来,在我面前他就没有高兴过。”

“那你到底去不去宜宾?不去拉倒,我还不稀罕你跟着我呢。”白药师做事一向干脆利落,这一次去宜宾倒显得有些扭扭捏捏,真是扫兴。

“我觉得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眼看着我和白药师打嘴仗,胡工凑过来说了一句。

“好了好了,我们去宜宾。”白药师似乎被说服了,但他的心里面似乎也不是很高兴。他把手电筒扔到我手里,然后大步往洞道外面走去。我不理解,不就是去宜宾吗,至于发脾气吗?胡工走到我身边,嘻嘻笑道:“小巴哥,你们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你不打算找到‘不死药’拯救你的女朋友了?”我不屑地问一句。

“我心中有数,心中有数……”胡工乐呵呵地说着,傻乎乎地跟着白药师摸黑往洞道外面走去。我不由觉得好笑,这家伙读书读傻了吧?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不死药吗?白药师所说的“九难六残三不死”的“三不死”——“神农体”、“药师佛骨”、“巫彭遗骸”听名字就不像是真实存在的东西。胡工这小子愣头愣脑的,知道“三不死”吗?这家伙就是寻个乐趣,我也懒得去理会他。阿真则走到我面前,看了我一眼,说:“走吧!这地方毒气重。”

“我知道了,你先走,我在后面打光。”我点点头后亮起手电筒,阿真走在前面,我在后面跟着。从盗墓洞里面爬出来,呼吸到新鲜空气,我顿时感到心旷神怡。把车子修理一番后,白药师不放心我这个路痴,坚决不让我开车,可是我不开谁来开?白药师一把年纪,我还不放心他呢。胡工就是个废物,没半点能使唤上的,不给我们带来麻烦就不错了。至于阿真,她有没有学过车考过驾照我还不清楚吗?

“阿真,你来开怎么样?”白药师竟然叫阿真开车。

“好,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小山镇,我们去那边吃晚饭吧!然后再去宜宾。”阿真一边说着一边坐在驾驶座上,看样子她不但会开车而且对这一带地区很熟悉。我突然想到这车还是阿真开来的,不由得暗骂自己失策,只是阿真啥时候考的驾照?我瞥了阿真一眼,轻声叮嘱说:“真不给老哥面子。唉,你开车小心点,好几条人命呢。”阿真点点头。我坐到车子的后排,跟胡工挤在一块儿。白药师则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不忘回头对我笑了笑说:“你这个臭小子,别臭着一张脸!难看死了,哈哈哈。”

“你想找死吗?”我举起拳头递到白药师面前。

“哟哟哟,你这是不服气吗?”白药师哈哈大笑起来。

车子启动,倒车后,车子在阿真的驾驶下缓缓从“沉冤谷”往外开。一路上胡工最压抑,他本来是个开心果,可是一路上也不见他说什么,闷着脸坐在一边,问他一句,他只摆摆手说自己很困。

“没有拿到张献忠的宝藏实在遗憾,你们想知道这笔宝藏被谁拿走了吗?”白药师突然说道。宝藏已经没有了,他这么说,我们显然不会有什么兴趣。我们没有一个人理会他,他也没有再说下去。车子进入一个小山镇,我们找了一个饭馆吃了晚饭,然后在一家小旅店过夜。第二天我们便往位于川中南的宜宾出发。

宜宾在古时候又称作“僰道”、“戎州”、“叙州”,金沙江、岷江在此汇合,我国第一河流长江便是在此处开始被唤作“长江”,所以宜宾又被誉为“万里长江第一城”。宜宾历史悠久,它还是南丝绸之路的起点,素有“西南半壁古戎州”的美誉。我国的名酒“五粮液”也出产于此,因此它还有“中国酒都”的称号。说到美酒,我肚子里面的酒虫子又开始闹了。在大学的时候,我曾经造访过宜宾,吃着宜宾燃面逛蜀南竹海,倒也惬意无比。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珙县,关于珙县,我最大的印象便是“悬棺”。

“悬棺”是我国一种很奇特、很诡异、很神秘的墓葬仪式,我国不少的地方都很喜欢以悬棺岩葬的方式结束一生。珙县的“悬棺”据说是以前的一个古老民族留下来的,这个民族叫僰人,又叫海巴族、都掌蛮、山都掌。根据成都一些大学教授的研究,这个民族已经消亡了。当然,对于这个民族的东西我也不是很清楚。

谈到“悬棺”,我反而有些心生畏惧,珙县一带,是一个很神秘的地区,特别是九盏灯这个地方。小时候听爷爷说,这一带曾经住着一种“鸡冠人”。这种人脑袋上长着一个血红的鸡冠,遇到陌生人的时候变会把他们捆起来然后扔进悬棺里面。

我没有去过珙县,但关于“鸡冠人”的事情,我心里阴影很重。不过,为了跟白骨丁汇合,我也得壮起胆子。再说了,那种地方虽然神秘,但我一个现代人也不至于太害怕。

车子缓缓地进入珙县后,我们在当地找了一个向导,他的名字叫何力,四十岁左右,模样很憨厚。他开始还不愿意带路,后来不停地给他加钱,这才从了我们。一路上,我发现这个人很啰唆,不停地讲述“悬棺”、“都掌蛮”的故事。我想他可能是把我们当成外地来的游客了,本着热情的态度,说到口干舌燥还没打住。不过,这人看上去虽然是本地的农民,脑子里面对本地的历史倒也滚瓜烂熟。

僰人据说是我国古代夏朝的遗民,他们是商朝的战俘,属于游牧民族。当年武王伐纣,征兵的时候,武王便希望西南八夷能参战一起讨伐商纣,西南八夷里面便有僰人。僰人因为遭受商纣王的残酷压迫,二话不说便参战,后来也立下了赫赫战功。他们如日中天的时候是在四川宜宾建僰侯国,隶属周天子。

这僰人长年累月栖身于荒野荆棘之中,野性未泯,秉性刚直,凶狠强悍,在后来的历朝历代中,他们也曾起兵反抗当朝,十分恶劣,历代王朝皆容不下他们,被无数次征讨。王莽时期,僰人首领若豆、孟迁起义,反抗王莽暴政,王莽三次派兵共计二十余万人镇压僰人,僰人遭受了很大的伤亡。到了明代,朝廷与僰人之间的战争更是接连不断,直到万历元年,明朝宰相张居正派出四川巡抚曾省吾督军对僰人进行大屠杀,当时总兵刘显率十四万大军欲将僰人杀绝,这场浩劫持续了一年左右。从此,僰人这个民族在历史上被除名。

何力夸夸其谈,我递给他一瓶矿泉水,问他怎么会这么了解这些历史?他说他是当地一所小学的老师,平时也喜欢研究家乡的历史。我问他“鸡冠人”是否真的存在?他却沉默了。胡工则哈哈笑着跟我说,“鸡冠人”是什么东西?是人吗?人就是人,哪来的鸡冠?这小子懂个屁啊,懒得和他一般见识,我继续追问何力。

何力皱皱眉头,喝了一口水,叹了一口气说:“‘鸡冠人’确实存在。”

“妈呀!看来爷爷没有骗我。”我有些震惊,心里回想着爷爷跟我说“鸡冠人”的故事:“鸡冠人”身子不高,头顶鸡冠,说话咕噜咕噜的不清不楚。他们身体强壮,力大无穷,被他们抓住,任你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这些“鸡冠人”常年隐藏于深山老林之中,神出鬼没,专门掠食游客。被杀死的游客,肉被“鸡冠人”吃光后,骨头全部扔进悬崖上面的悬棺之中。不仅如此,“鸡冠人”还在他们的尸骨上下诅咒,封藏死者亡灵,使其永世不得超生。

“到了。下车吧!”我本来还想跟何力聊“鸡冠人”的事情,阿真突然喊了一声。我抬头向前面看去,前面在两座悬崖之间盖着一座三层高的楼房,大门上写着“玫瑰”两个大字。牛弥勒临死前叫我到珙县九盏灯的玫瑰山庄,我想便是这里了吧。大家纷纷下车,白药师下车之前在我耳边轻声说:“这可不是好玩的地方。”

“怎么说?”

我不解。

“你没有看到吗?‘玫瑰’二字里面有个鬼字,按照我的理解,带着‘鬼’字的客栈旅店多半是驮尸人自己建造的驮尸客栈,专门用来做转移尸体时的休息中转站。”白药师这么一说,我立马想起来了白骨丁带我去住了一晚的“傀屋”。想起“傀屋”里面晚上冒出来的行尸走肉,我有些慌张了。

我走下车,四周望了几眼,见到处都是悬崖峭壁,周围也看不到住所,唯独这山崖中间盖了这么一间玫瑰山庄。令我不安的是四周的悬崖上除了绿油油的树木之外还显露着不少的崖洞,崖洞之中总感觉有什么东西隐藏在里面。

我跟着大伙往玫瑰山庄的大门走去,名字里面藏着“鬼”字的便是驮尸客栈吗?我之前认为这个观点有点胡说八道,可是,走到玫瑰山庄前面,我立马觉得白药师说对了。玫瑰山庄四周种满“尸魂花”,这不正是驮尸客栈专门用来镇住尸气的吗?阿真去叫门,许久之后,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矮女人从玫瑰山庄里面走出来。

看到女人之后,我险些惊叫起来,这女人打扮无比地奇怪,头上戴着一个朱红色套头,远远地看过去,就好像是一个鸡冠。我还以为遇到传说中的“鸡冠人”了,心中正惊讶的时候,何力解释说,这是僰人的特色服饰。僰人称这种套头叫“冲天帽”、“鸡冠帽”,帽子周围整齐地排列着各种颜色的小彩珠和海贝,并配以许多的银器、骨质饰物。不是说僰人灭亡了吗?没事干吗戴这种东西出来吓人?

女人个子矮小,加上鸡冠头,横看竖看也像那些茹毛饮血的“鸡冠人”。女人缓缓地走到我们面前,她衣服宽腰大袖,胸襟上绣有绚丽的花纹图案,肩挎着一个红色线球装饰的背袋,背袋里面好像有个什么东西,一直在抖动。

女人说她叫阿日娜,是玫瑰山庄的女老板,问我们是干吗的。

我比较着急,问她有没有见过一个叫白骨丁的人。

阿日娜想了半天,摇摇头。

我们都傻眼了,白药师却得意了,笑道:“看吧!这一次算是白走一遭了。”

“怎么可能?难道不是这里吗?”我回头问何力,想知道珙县九盏灯这个地方到底有几个玫瑰山庄,何力说只有一个,可眼前的玫瑰山庄怎么看都像一家驮尸客栈。我瞥了女人一眼,这女人在撒谎吗?我有些愤怒,想冲进去,挖地三尺也要找到白骨丁。

“你们要住宿吗?”阿日娜看我们拿不定主意,轻声问了一句。

“住里面吗?”我有些不愿意,如果找不到白骨丁,我宁可返回珙县县城里面住宿。我身边的阿真却说:“我们想住进去一晚,老板娘你算一下价钱吧!”

“阿真,你……你想干吗?”阿真难道没有害怕吗?我坚决不想入住,可是阿真完全不给我面子,她给了阿日娜不少的钞票后,阿日娜便打开玫瑰山庄的大门引我们走进去。进入玫瑰山庄的大厅,果然是驮尸客栈的特色,外面骄阳似火,里面冻如冰窖。胡工已经冷得发抖,叫道:“这什么鬼地方?怎么会这么冷?我的妈啊!这空调坏了吗?老板娘,我可以在这里养企鹅吗?”

“养北极熊都没有问题。”阿日娜一边说着一边拿着几件厚衣裳给我们,然后跟我们说,在里面最好不要随便乱走,还说这么冷主要是冷气有问题,已经找人来修理了。

随后她带着我们走上二楼的房间。我仔细看了一番,这山庄跟“傀屋”差不多,分两边,一边住人一边停尸,房子的门也是以黑白两色区分。阿日娜本来想给我们每人一间房,阿真却说,我们要三间就可以了。阿日娜想了一下,便给我们做了安排,阿真一间,胡工跟何力一间,我和白药师一间。阿日娜离开之前也没有忘记提醒我们不要靠近对面的房子。我比较得意的是能和白药师睡一间房。虽然他是个老头子,但是比较靠谱,半夜闹尸,贼尸这类的溜出来,白药师肯定不会心软。吃完晚饭后,阿真钻进我们的房间,她跟我们说:“明天咱们去放置悬棺的悬崖上瞧瞧。”

“我们是来找白骨丁的不是吗?去悬崖上干吗?”我反对道。现在白骨丁一点影子都没有,我感觉被牛弥勒骗了一样。可是牛弥勒都把“狼图腾”交给我,还会骗我吗?

“去看悬棺,这个还得通过当地的悬棺管理处!”白药师叹着气说。也是,现在“都掌悬棺”已经成为珙县一大特色,这是受保护的。游客大可在悬崖下看看,我们要是想上去,难道还得假装电视台的吗?以阿真的意思,那种开放了的悬棺,肯定没兴趣。这丫头自从开口说话之后,总感觉她心里埋藏着诸多想法,只是她都不肯跟我这个哥哥说一说,真闹心。

“我想拿到‘鹰图腾’。”阿真想了想说。

谈及“鹰图腾”,我一头雾水,白药师却一拍大腿,说道:“我差点把这事忘了。”

阿真故意把胡工和何力分在一个房子,然后找我们俩聊“鹰图腾”,在我心中一直笨笨的阿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心眼了?我感到非常诧异,阿真看着我说:“哥,九枚‘图腾石’,我们必须全部拿到手,‘鹰图腾’便在都掌地区。这家驮尸客栈,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最后一个问题好像是问白药师。

“珙县悬棺众多,已经发现的,没有被发现的,这一带出产的尸骨药用价值都不错,我们‘养尸堂’也很喜欢这一类悬尸。所以在珙县这一带出没的驮尸人不少,特别是巨川集团,这家驮尸客栈便是这个集团修建的,用来收藏和转移从悬崖上驮走的尸骨。”

白药师提到巨川集团,我怔了怔。巨川集团怎么会跟驮尸人挂钩呢?这个集团在成都名头很响亮,他们的企业已渗透了成都的各行各业,这可是一个响当当的大集团。现在想想,正因为他们渗透各行各业,所以他们也在驮尸吗?看着白药师,我有些不肯相信。阿真却点点头,似乎白药师说的不是假话,她说:“我怀疑他们也在寻找‘鹰图腾’。”

“什么……”我不是太理解。

“这帮人也一直在打‘饕餮残骸’的主意,这点是瞒不住我的,只不过,这个集团很神秘,他们的内部我很难渗透进去。以他们的实力,却一直很低调,三张地图,九枚‘图腾石’,他们表面好像完全不心动,但他们的目的却很明显。他们葫芦里面卖什么药真难猜。”白药师一副深思熟虑的表情说。

“熊霸川这个人心机重,他的棋局我们一直没有摸透,这地方是他的地盘。阿日娜这个女人,我们也要小心提防着。我想,他们不会那么轻易让我们拿到‘鹰图腾’。”

阿真的话很有道理,熊霸川便是巨川集团的大哥大,这人在巴蜀地区几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实力雄厚,财富惊人。他如果是驮尸人的头目,我们和他作对,岂不是蜉蝣撼大树——自不量力吗?想想我就有些心虚。

“这不必太担心,对付熊霸川,我自有办法,九枚‘图腾石’,我是志在必得。”白药师说完之后,我便觉得他说大话,九枚“图腾石”,我们手里也就两块。日本人森美莎身边有“鬼歌”一派的矮子罗葫芦。罗矮子很难对付,可森美莎手里的三枚“图腾石”实在诱人。而偷走“鱼图腾”、“黄泉图腾”的沙丙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白药师真的这么有把握拿到九枚“图腾石”吗?但看他的样子,泰然自若,似乎胸有成竹。我可能有些多虑了。

“那行,明天一早,咱们上悬崖,希望熊霸川他们还没有找到‘鹰图腾’。”阿真说完之后便开始讲述明天的计划,然后起身回她自己的房子。她走出房门后,我追了出去。

“阿真,我有话问你。”在走廊那儿,我叫住阿真。

“什么事?”阿真有些茫然地回头看着我。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那么多秘密?”这问题我想了很久,我不能不当面质问阿真。阿真在家的时候一直是个哑巴,可是,现在的阿真是那么恐怖,根本无法想象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似乎已经变得陌生了。

“管好你自己吧!”阿真显得很冷漠,扭过头走进了她的房间。

看着阿真,我心灰意冷,这盆冷水泼得我直发愣,加上走廊冷风阵阵,对面的黑门又传来一阵阵的幽幽尸语,我吓得赶紧跑回房间。进门之后我本来想对白药师发发牢骚,却被白药师吓住,他没有老老实实地坐着或者躺着,而是拿着一把“僵尸粉”在不停地刷墙,一副很激动的样子,看上去像中邪了一般。我很惊讶,想不通他到底在搞什么,便问道:“你这是干吗?爱上那堵墙了?”

“你懂个屁,你过来看看,这个可是重大发现。”白药师一边不停地往墙上抹“僵尸粉”一边说。我有些无语,刷墙算重大发现吗?也不见得能刷出一百万来。我说:“笑死我了,你到底在搞什么?别没事净弄些我不明白的事情。”

当然,我这个是屁话,爷爷虽然是“地龙帮”驮尸人里面的三个状元之一,可我连个屁都不是,驮尸世界里面的东西我不明白的太多,这个也不能去怨白药师。可惜我被阿真无视,心情很不好,也只能像个小女生一样拿别人撒撒气,算白药师倒霉吧!

“这玩意可是你爷爷留下来的。”白药师冷不丁地提到了我爷爷。

“什么玩意?”我走到白药师的身后,看着眼前被他用对付活尸的“僵尸粉”刷得粉白的墙。不仔细看还看不清楚,这墙上竟然隐藏着一幅地图,地图四周隐约刻着无数个字。我顿时非常激动,这的确是重大发现,真的会是我爷爷留下来的吗?白药师是怎么发现的?我很好奇地等着墙上的地图字迹变得清晰,这里面会是一个大秘密吗?

白药师还在不停地用“僵尸粉”往墙上刷,还刷还边笑道:“关于‘饕餮残骸’的地图不是被撕成三份了吗?一份在你爷爷手里,一份在我手里,我想墙上这份便是第三张地图了。”他这么说,我有些讶然,说:“地图不是三个状元拿着吗?怎么会在这墙上?”

“鬼才知道。”白药师这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于“地龙帮”三个状元的事情都很少提及,似乎故意回避这些话。我也懒得理他,尽管我心里对“地龙帮”那三个状元甚至他们的帮主很好奇。我说:“想不到你那些‘僵尸粉’还有这些好处。”

“这墙上涂了一层‘僵尸粉’来掩饰墙上的内容,我这叫以毒攻毒,以粉刷粉。”

“三张地图到手,再找到九枚‘图腾石’,我们是不是就能知道‘饕餮残骸’在哪里了?”

“那是肯定的。好了,总算刷出来了。”白药师一面说着一面停止刷粉,乐呵呵地坐在椅子上面,面朝墙,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墙上的地图和字迹。地图纹路复杂无比,年代太久,我看不懂,不过,地图附近的文字我都看明白了。从字迹上看,的的确确是爷爷的字迹,有些字已经模糊了,想来写字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

饕餮残骸,巴蜀迷局;巫山云雨,船歌哀号;凤凰遗宝,死亡漩涡;残尸不尽,地狱葬身。

我虽然不明白爷爷留下的这些字想表达什么,但我感觉眼前波涛汹涌,尸骨如山,血流成河,想得到“饕餮残骸”哪里会是一件简简单单的事情?白药师从他的包里面拿出他自己的地图跟我说:“你的也拿来。”我点点头,把我手里巴旦留下来的地图递给他。他举着地图去跟墙上的地图拼连起来,不一会儿,他就大发感慨,嘴巴里面不停地感叹:“果然是火凤凰,果然是……”

“火凤凰?”我不解。

“睡觉吧!明天还要干活。”白药师沉默了一会儿,把巴旦留给我的地图还给我,收起他自己的那一份地图后,走到床边倒在床上,不停地叹气。

我成了丈二的和尚,想叫他说明白,但他好像已经睡着了。

我看着墙上的地图,发了一阵呆,什么也没想明白,于是干脆熄灯睡觉,毕竟我仅仅算一个跟班,根本不需要知道什么。这个没有办法,爷爷死活不肯教我几招,要不然我也不会那么依赖别的驮尸人。我心里实在有些不满,爷爷小时候不肯教我驮尸秘术就算了,还不停地跟我讲他驮尸的经历,搞得我还以为他在给我编故事。现在想想,实在太憋屈了。

第二天一早,阿真便来敲门。我和白药师匆匆漱洗后便开门离开房子,离开之前我看了一眼墙上的地图,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低声跟白药师说,要不要毁掉墙上的地图?白药师笑了,他说:“那只是一部分,毁不毁掉根本毫无关系。”我们一行五人在玫瑰山庄一楼前厅集合的时候,阿真去跟阿日娜算钱。我们晃晃悠悠地在前厅等阿真,这个时候,我突然看到两个熟悉的背影,她们正往玫瑰山庄外面走去。

我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人了,背影太熟悉了,她们怎么会在这里呢?昨晚玫瑰山庄除了我们五人之外,她们两个也在这里住宿吗?我一头雾水,胡工却一把按住我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小巴哥,你愣什么呢?要走人了。听说要去看悬棺,等一下会不会看见鬼?”

焦虑不安起来,骂了一句:“你小子说什么屁话?这世界上哪里来的鬼?”

胡工郁闷了,辩道:“没有鬼吗?可是有很多解释不了的事物啊。”

“你想太多了,我觉得你应该吃药了。”我无语了。

“吃药?吃什么药?”胡工倒也会装傻。

“没事去医院打几针葡萄糖。”我说完之后,阿真已经结账回来,阿日娜衣着不变,整个鸡冠人的样子,笑盈盈地领着我们来到玫瑰山庄的大门。我们要离开,她似乎还依依不舍。离开玫瑰山庄之后,我们一路往悬着僰人棺椁的悬崖走去。一路上我总感觉很不安,想起阿日娜那个鸡冠人的样子,笑起来甜甜的,总是不怀好意。我赶紧去包里面找,果然……我站住脚,他们跟着站住,阿真回头看着我,说:“怎么了?”

“‘狼图腾’和‘蛇图腾’都被盗了。”

“哈!就知道那伙人不是吃干饭的。”白药师叫道,这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

“怎么办?”我们好不容易得到的“蛇图腾”,加上牛弥勒临死前给我的“狼图腾”,全部不见了。玫瑰山庄里的人太诡秘了,他们到底怎么做到的?我一直护着两枚“图腾石”,睡前还检查了一下。我心急如焚,白药师却笑道:“没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山还比一山高,我们索性就先给他们玩玩。”

“你这算什么意思?咱们回去找阿日娜拿回来,你们怕她?”我说道。

“先不管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先去找‘鹰图腾’。”阿真冷冷地说。

“图腾石”是在我手里丢失的,而且这不是第一次了,我真为自己感到悲哀。阿真既然这么说了,我也没办法,大家继续想办法往山上走去,想尽量靠近悬棺。胡工这小子也挺仗义,一路上跟我瞎扯淡,没事来几个冷笑话。慢慢地,我也变得不那么在意了,尽管失职,白药师和阿真也没有怪罪于我,那我何必自寻烦恼。

上山之后,天上总是盘旋着好几只老鹰。这些老鹰体形硕大,身体看上去足足有一米多长,展开翅膀的时候,两三米宽。它们上体的颜色为暗褐杂棕白色,耳羽为黑褐色,下体为灰棕色带黑褐纵纹,翼下有白斑,尾呈树杈状。这些猛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路上一直跟着我们,走到哪里都会遇到它们。悬崖峭壁上我们还发现了不少它们的巢穴。

珙县地区鹰类还真不少,难怪以前生活在这里的僰人那么崇拜它们。鹰者,鸢也。《诗经·小雅》有言:“宛彼鸣鸠,翰飞戾天”。李白诗歌《赠宣城宇文太守兼呈崔侍御》也曾提到它们:“回旋若流光,转背落双鸢。”

根据我看到的僰人资料,由于僰人生活在艰苦危险的环境里面,悬崖峭壁,荆棘丛生,猛兽毒蛇,对僰人而言,生活里经常面临非常严峻的挑战。所以僰人崇拜雄鹰,同时形成了临危不惧、顽强拼搏的老鹰精神。

我还记得僰人的一个小故事。僰人认为翱翔矫健的老鹰乃是僰人的始祖——西王母的一个侍女死后的化身,长年累月驰骋在古僰侯国的上空,俯瞰着,荫佑着她的世代子孙。更诡异的说法是僰人的棺材便是由老鹰运上陡峭的岩崖的。

僰人对他们自己的图腾充满敬畏,顶礼膜拜,他们禁杀、禁捕、禁止触摸老鹰,甚至禁止妇女靠近老鹰,更不准直呼老鹰的名字。老鹰死的时候只会说老鹰睡着了,还要对老鹰进行安葬。其实这跟巴人崇拜蛇差不多。

僰人的族规就明确规定:“打猎不能打老鹰。”在僰人的生活里面,祭祀、婚丧等场合都会用稻草扎成一只老鹰,然后给它穿上漂亮的衣服,给新人祈福或者驱鬼。僰人死后的棺材,悬棺头上会钉上一块象征老鹰展翅飞翔的木板做成的饰物,民间又称之为“火焰板”,主要用来镇压邪魔鬼怪。

我们一行进入深山之后便往一座悬崖爬去,我有点不太理解,悬崖高得很,“鹰图腾”就在上面吗?从山底往上看,悬崖的顶部有很多岩洞,岩洞总藏着无数类似箱子这类的东西。我想那便是僰人留下来的悬棺吧!按照阿真的说法,“鹰图腾”便是藏在某个悬棺里面。

关于“鹰图腾”,我自然不会知道它的来历,驮尸人里面似乎一直保密,我也懒得去问。往山上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一路上为给我们解闷,胡工不停地说冷笑话,何力则说一些僰人的秘史,什么“鸡冠人”、“都掌蛮”、“山精鬼”、“雄鹰再生”等等。

在群山之中行走,我们摸索了不少的悬棺,其中也见到不少的尸骨,胡工吓得哇哇大叫。但我总觉得这样子下去,如何能找到“鹰图腾”呢?太盲目了,山区那么多悬棺,总不能一座一座地去寻找。不过,我对白药师和阿真实在心服口服,他们也不嫌累,披荆斩棘,一点也不气馁。折腾了大半天,眼看夜幕降临,阿真才说“鹰图腾”最有可能在这座悬崖上。本以为这一次不再徒劳无获,然而,等我们爬到悬崖上面,正打算进入僰人穴藏棺椁的岩洞时,听到岩洞里面竟然有人在哭。

哭声幽怨,如同怨妇。最诡异的是这声音,时男时女,变化莫测。

我们都很诧异,胡工揪着我的衣服低声说:“这一次真的见鬼了。”他刚刚说完,岩洞里面便传来一声叱喝:“妖孽纵横,行尸走肉,皆归我所有,归我所有。起尸吧!干完这一票,咱们就休息一个月。”这声音很熟悉,我脑子里面回忆着,岩洞里面却突然出现了几个身影。白药师拍了拍我们,叫我们藏起来,我们遇到同道中人了吗?

我们纷纷躲到岩洞前面的草莽之中。不一会儿,几个人影从岩洞里面走出来,带头的那个人,手里攥着一把香火,进入我的眼帘后,我愣住了,这家伙正是我和李古教授、丁琳在格萨拉大森林里面遇到的那伙驮尸人。我想我们缘分不浅,怎么又跑这里遇上了呢?第一次被驮尸人吓到的时候,便是遇到他们。这一次,我数了数,他们一共十二个人,鱼贯而出,每一个人身后都背着一具尸体,尸体用血红色的“捆尸绳”绑着拴在驮尸人的背上。

那些尸体,有些显然还活着,手脚晃动,腐烂的头颅在抖动,只可惜被“捆尸绳”牢牢拴住。看着他们缓缓下山,我们一个接着一个从草丛里面出来。

胡工大口吸气,刚刚他捂着自己的嘴巴生怕大声喘气被发现,现在跟我说:“你有没有发现那些尸体在动?”

“还好,见多了就不奇怪了。”我淡淡地说。

“刚刚吓死我了,你还说不奇怪,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又是什么人?我跟着你们怎么净是遇上这些偷尸的家伙,太倒霉了。”胡工抱怨道。

“快到里面去看看。”阿真好像很着急,那伙驮尸人离开后,她立马往里面钻进去。

我们赶紧跟上,进入岩洞里面,岩洞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里面摆着十多个棺材,棺材已经被破坏得七零八落,陪葬品都是一些陶罐铜器,可惜都被扔在一边,有些还被敲碎了。我看着心疼,这些说不上很值钱,但也不是一文不值。在岩洞里面还没有逗留一分钟,阿真就嚷着说:“快去追刚刚那伙人。”她一马当先,已经冲出岩洞去。

“搞什么?”胡工有些不愿意,刚刚躲过那些驮尸人,干吗又要去追他们?我跟他的想法一致,巴不得避开那些驮尸人,可是阿真有她自己的道理。白药师对我们说:“‘鹰图腾’搞不好就在那些人背着的尸体上面。”

“啊?”我和胡工都惊呆了,立马动身去追阿真,可是到了岩洞的洞口,只见阿真在那边不停地徘徊,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刚刚还心急着去追那伙驮尸人,现在她怎么连洞口都不走出去?我们来到前面,阿真伸手拉住我们说:“不许乱动。”

我们这时候才发现岩洞洞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爬满了一种蜈蚣状的虫子,天啊!我想起来了,这是我在格萨拉女儿村的时候看得到的“蚀骨蜈蚣”。怎么回事?“虫引”一派的驮尸人在附近吗?“蚀骨蜈蚣”林林总总看上去有一两百条,它们交缠在一起,完全把岩洞的洞口出路拦住。看到这些恶心的虫子,它们嘴巴上的锋利牙齿不停地摩擦,我们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可怜的是阿真,她的脚底爬满了“蚀骨蜈蚣”,蜈蚣虽然还没有爬到她身上,但是她已经呆若木鸡,生怕蜈蚣触碰到她。看到她如履薄冰的样子,我着急了,把白药师拉过来,说:“这该怎么办?你这人倒是想想驱虫的办法。”

“看来我们已经被盯上了。”白药师伸手摸了摸鼻梁,然后很镇定地说。

他似乎在思考是谁盯上了我们。我想起了女儿村的一幕,满地的“蚀骨蜈蚣”会是谁养的呢?养虫人难道是从女儿村里面出来的?身边的胡工和何力二人哇哇大叫,“蚀骨蜈蚣”开始往我们这边爬过来。

它们扭动着丑陋的身躯,抖动着细足,一两条倒不至于吓坏我们,可是前面蜈蚣成群结队,看样子要是它们爬到我们身上,我们肯定立刻会被它们吃掉。这比起遇到“蜘蛛”彭花的那些地狱蛛还恐怖。

“这些王八蛋也太小瞧咱们了,我说你们慌什么呢?对付‘虫引’的人我最拿手了。”白药师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三根香火,用打火机点燃之后,把香火插在地上,然后给我们每人一粒白色药丸,叫我们含在嘴巴里面。此时白药师就如同一个疯子般在原地起舞,手里钳着两颗玻璃珠大小的药丸,一黑一白,剥开外面一层锡纸后,一股恶心的香味冒出来,我从来没有闻到过这么重的香味,香到想吐。

白药师把药丸扔进“蚀骨蜈蚣”群里面,那些蜈蚣立刻翻身倒地动弹不得。我们惊讶不已,白药师冷笑道:“这药丸主要是对付不听话的活尸,药丸的味道渗入尸体的体内,尸体立马会变得僵硬如铁,即使拿着刀子也切不开。我们‘香引’一派很少会用这种药丸,因为会损坏尸体,这种僵硬的尸体毫无价值。”

“我们赶紧追吧!不要让别人先得手。”“蚀骨蜈蚣”死了一大片后,阿真就冲出岩洞外面往山下跑去。我们本来想追出去,一个冷冷的声音却从我们的背后响起来:“白药师,看来我们真的低估你了,你老子白山风那么平庸,想不到教出你这么一个狠角色。”

“何老师,你什么意思?”看到我们身后的何力冷冷地盯着我们,我叫道。

他瞥了我一眼,笑着说:“你小子就是巴不二的孙子?真是个窝囊废。”

我们隐约感觉不对劲,何力不是珙县当地的老师吗?我和胡工都看向白药师,白药师脸上挂着一丝笑容,不过,他始终是天下第一“淡定哥”。何力这么说,他好像也没啥意见。何力接着说:“凭你们几个人也想拿到‘饕餮残骸’?笑死人了,这玩意除了我们巨川集团之外,只怕没有谁可以拿得到。”

“巨川集团?”昨晚刚刚谈到这个公司,现在就遇到了。我愣愣地问道:“你们怎么会是驮尸人呢?你们不是做地产、娱乐、电器的吗?怎么会……”

“怎么连巨川集团的人也牵涉进来了?”胡工满脸的问号。

“我们老板的心愿便是拿到‘饕餮残骸’,并且解读它的尸谶,然后找到火凤凰秘藏。我好像说得太多了,不过,你们知道了也没关系,因为……我们很快就能凑齐九枚‘图腾石’和三份地图了。”何力笑嘻嘻地说着,嘴巴提到“老板”二字的时候,我心中一怵,这口吻怎么跟在“蜀山氏女”部落听到的那伙在密林中谈话的人一样呢?何力是其中之一吗?“蜀山氏女”部落是巨川集团养美人尸的地方吗?想到这里,我问道:“你说什么火凤凰秘藏?我们好像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三个人你一个人,你想怎么样?”

“嘿嘿,你们难道还没有找到‘饕餮残骸’的秘密吗?听说印在‘饕餮残骸’身上的是一幅‘火凤凰’饕餮纹……”

何力刚刚说到这里,白药师却冷笑一声,狠狠地问何力:“‘石老虎’何力帆,你是想死吗?”

“想死的只怕不是我,和巨川作对的人都得死。”何力帆冷笑着回应。

“一个小小的‘地龙帮’秀才,口出狂言,就是熊霸川站在我面前,他也得给我几分薄面,别忘了你们还得跟我的‘养尸堂’交易尸骨。哼,你算个什么东西?!”白药师这话一出,我才知道原来何力属于‘地龙帮’七十二秀才之一,绰号“石老虎”,真名何力帆,现在在帮熊霸川办事。被白药师这么羞辱,他脸涨得通红,愤愤地看着白药师,恨不能一口吃掉白药师。他缓缓地走到白药师跟前,笑道:“我只是个秀才,但你在‘地龙帮’算个屁。”

“不服吗?不服你就来试试。”白药师怒目瞪着何力帆,伸手叫我和胡工先去追阿真,我和胡工互看一眼,撒腿就往岩洞外面跑。对白药师我还是很信任的,何力帆也只是一个秀才,和巴旦、白骨丁一个级别,白药师虽然不属于“地龙帮”,但是他的实力我心里有底。可是转念想想,虽然何力帆只是个秀才,但实力还是不容小觑,就好像白骨丁,明明就是一个厉害

的角色。

跑出岩洞外面后,我和胡工往阿真下山的方向跑去,相对于白药师,我心里更担心阿真。要是阿真跟那伙驮尸人相遇,她怎么能斗得过十二个驮尸人呢?特别是那个头目,技艺超群,手里的功夫强着呢。忧心忡忡之下,我跑动起来路都显得摇摆不定,一个不小心,我绊在一块石头上面,整个人往跑在前面的胡工倒过去。胡工一不留神,我们俩抱在一起往山下滚去,本以为会粉身碎骨葬身悬崖下面,哪知道半路掉进了一个大坑里面。

坑不深,四周黑漆漆的,耳边不停地传来滴水的声音。

“小巴哥,小巴哥……”黑暗中,胡工叫着我。

“干吗?死了没?没死就好……”我从背后的包里掏出一把微型手电,电光一闪。坑子还真大,我和胡工摔下来正好摔进滴水积成的泥潭。胡工正哇哇大叫着以为自己的下半身被什么东西咬住了。我骂了一句脏话,这年头实在倒霉,仔细算算,就这一段时间都不知道掉进多少个坑里面。我从泥潭里面爬出来,举着手电筒四周瞧瞧,这里原来是一个棺材坑,泥潭的前面陈列着十多具已经腐朽了的棺椁。我心中骇然,胡工已经从泥潭里爬出来。他可怜巴巴地走到我身边,一边抹着身上的泥巴一边骂骂咧咧:“谁没事挖那么一个大坑在这里?”可是看到了前面的棺材后,他吓得躲到我身后,瑟瑟地跟我说:“小巴哥,我们还是想办法离开这里吧,这是不祥之地。”

“离开?怎么离开?”我用手电筒打照着四周,四周一个洞口都没有,天顶上的坑口离我们少说有十几米,要想离开这里谈何容易?正在我四处寻找出路的时候,胡工浑身发抖,嗫嚅着说道:“棺材……棺材……有问题……怎么办?”

“有问题?什么问题?”我看着胡工,胡工脸色苍白,冒了一脸的汗,指着泥潭前面的那些棺材群说:“棺材里有声音,好像有人在推动它们。”

胡工这么一说,我便警惕起来,举着手电筒来到胡工跟前,将手电筒的灯光照射到那群棺材上面。棺材似乎真的在动,“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有蛀虫在凿食棺木吗?我慢步往棺材群走过去,一只手举着手电筒,一只手伸到背包里面掏出一包“僵尸粉”以备不测。

胡工跟在我身后,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我回身叫了一句:“有鬼啊。”他立马吓得往后躲,知道我故意在吓他,小脸憋得通红,两只憋屈的眼睛瞪着我,说:“这一次我们死定了。”我把手电筒的光照射到他的脸上,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这是僰人的祖棺墓葬群,我们要触犯神灵了。”胡工盯着眼前那些棺材看,嘴里说着的时候,他掠过我的身子走到那些棺材跟前并且伸手拍了拍棺木,接着说,“这些可是上好的樱桃树,百年老樱桃呢!配得上这樱桃棺木的可不是什么一般的家伙。”

“喂!我说你小子是怎么了?你好像很懂似的。”胡工这么一说,我感觉他说的也不假,本来我还以为他只是一心想救活自己女朋友,想不到他还懂点东西。

“这一次我们真的惨了,遇到祖棺,必死无疑,这可是僰人禁地。”

“少废话,我们又不是故意进来的,你以为我很喜欢这里吗?”胡工虽然有些危言耸听,但是看他的表情,又觉得这家伙可信。可是现在没有办法,我们已经进来了,想出去还得看白药师能不能找到我们,不然我们就要饿死在此了。最可恨的是在这里完全没有手机信号。

胡工蹲在一口棺材面前,笑了一声说:“僰人这个古老的民族里面有一个规矩,他们每一家每一户都有一具‘祖棺’。所谓的‘祖棺’乃是用樱桃树或桦桃树凿制而成的,别小看它们,它们历来被僰人视为‘圣物’。‘祖棺’一般由家族中最有威望的族长负责管理,谁也不得冒犯。按照僰人的习惯,‘祖棺’一般存放在大山上的天然洞穴里面。存放祖棺之前,崖穴内的土壤要全部掏干净,安放好祖棺后,洞口要封好,以免被外人发现后移动或破坏。我们这一次真是走狗屎运,掉进了僰人的‘祖棺’藏穴。僰人认为祖先的灵魂只有不被外人看到,不遭日晒雨淋,才能安宁,祖棺只有脱离土壤和大地,灵魂才能顺利进入天堂。现在想想,要是我们不快点想办法离开,灵魂进天堂的就是我们俩了。”

听了胡工这话,我心急如焚,这里确实干干净净的连一条藤蔓都没有,只有从岩石上渗下来的滴水。我干咳一声,除了等死别无他法。无奈之际,前面的棺材却突然传来“沙沙沙”的响声,难道僰人的“祖棺”也有活尸不成?这些历史悠久的“祖棺”,封藏在里面的僰人先祖待在此地那么久,一定饥肠辘辘。

汗水不停地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来,胡工在我耳边说:“小巴哥,想不到我们俩一世英名竟然落了如此下场,实在是太不甘心了,谁来救救我们。”

“哼,我们还不至于死在这里。”我话虽这么说,心中却还是没有对策。

“我给你看看僰人的先祖。”胡工突然发疯了一般,竟然奋力推开自己前面一具棺材的棺材盖。我吓呆了,叫道:“你小子鬼上身了吗?死人的东西你也碰。”

“嘎”的一声,棺材盖已经完全被他推开,泥尘滚滚升起,我的心“怦怦”直跳,这是大不敬啊!僰人行洞穴葬,洞穴葬不是将死者的尸体入棺行葬,而是取死者的“灵魂”入葬。这些棺椁都是有灵魂的物体,我们这么触犯他们,要是死者恼怒,肯定会从棺椁里面爬出来,然后扑倒我们俩,活生生地把我们俩咬死。

“小巴哥,你看。”胡工突然惊叫起来,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之物。

我走到他身边,说:“不就是死尸吗?你自己既然害怕就别乱动人家的棺材盖。”

我瞥了棺材里面一眼,是一具女尸,年纪看上去很老,尸体基本被干化,只剩下枯黄的骨架,在骨架里面有很多跑来跑去的黑色的尸虫,似乎便是这些蚂蚁大小的东西凿空了尸体。我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尸体我见多了,活尸、行尸都遇到过不少,这一回,也没怎么害怕。我想胡工害怕,估计是他见识少。我侧过头去瞟了胡工一眼,却见他呆呆地张着嘴巴,吐字不清地说:“灵……魂……片……尸体嘴巴……衔着……好恐怖……”

“灵魂片?”我一开始还不知道胡工在说什么,他不停地指向棺材里面尸体的嘴巴,干枯的嘴巴里面的的确确衔着一枚很薄的铜片,铜片二指那么大,上面隐约可以看到刻着一张脸蛋,脸型跟死者差不多。都说僰人入葬的时候会用“灵魂片”抽取死者的灵魂,难道这是真的?

在僰人民族里面,有人快要死掉的时候,族长便会出现。当死者行将咽气的时候,族长取一块薄铜片,用剪刀把铜片剪出死者的半身侧像形状,并且刻上眼、鼻、口。这一过程称“取灵”,剪出来的死者侧身模样铜片就好比死者的“灵魂”,也就是所谓的“灵魂片”。同时为了保持死者跟后代“血肉相连”、“世代相传”的关系,“灵魂片”要蘸染孝子的指血,由孝子妥善保管,待祭祖时交给族长入祖,实行洞穴葬。“灵魂片”一般放置尸体身边,用以安尸。

至于死者的尸体,僰人认为,既然“灵魂”已被取走,尸体就不重要了。他们把死者尸体埋葬之后也不会立墓碑和标记,甚至也不会拜祭和扫墓。按照这种说法,死者嘴巴不应该衔着“灵魂片”,可是眼前明明是僰人的“祖棺”,死者居然衔着“灵魂片”,这就意味着死者的灵魂归来,尸体即将活过来!我不敢想象,越想心越乱。

僰人的族长安葬这些“祖棺”的时候不该出现这种低级错误,难道是后面有人让尸体衔“灵魂片”?会是谁呢?我有些想不明白了。胡工一把拽住我,凄凉地喊道:“活了,活了,全活了。”

我被他用力一拽,整个人险些倒在地上。眼前的棺木“轰隆隆”地震动起来,好像棺材里面的尸体真的要钻出来一样。这时,一具女尸“扑”的一声从打开棺盖的棺材里弹起来,尸体竟然复活了。

我眼疾手快,把手里的“僵尸粉”全部撒过去。撒在尸体身上的“僵尸粉”好像起作用了,女尸“啪”的一声趴倒在地,身体动弹几下便变得僵硬起来,两颗眼珠子骨碌骨碌地滚动。我挪了挪脚步,胡工揪着我的背脊,瑟瑟发抖,软弱无力地说:“小巴哥,多亏你了。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赶快回家算了。你们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啊?”

“好像……好像还有……”我一边说着一边后退。眼前这些晃动的棺材突然爆裂开来,一具一具衔着“灵魂片”的僰人先祖遗骸从棺材里面冒出来。它们晃动着身子,从棺材里面蹦出来,一个接着一个面向我和胡工。看到这一幕,胡工唏嘘不已,而冷汗已然渗透我的背脊。我步步后退,他也跟着后退。而且这些尸体跟被我用“僵尸粉”消灭的女尸不一样,它们全部都是男尸。尸身看上去还没有彻底腐化,流出一道道腐烂的肉汁,如同疮破流脓,尸毒极重,要是碰到的话,估计谁也活不了。尸体的恶臭充斥着整个墓坑,我一阵反胃,扶着墓坑的洞壁呕吐起来。

“过来了……过来了。”胡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办?”我一脸茫然,这时候,除了等死还能干吗呢?

“你问我怎么办?你不是老白一伙的吗?他那么牛,你怎么就……”胡工骂着我。可是一具活尸已经蹦到他面前,吓得他脸色苍白如纸,险些晕过去。我掏出一把匕首,骂道:“死了也要找具尸体陪葬。”我冲过去,割断胡工面前的那具活尸的脖子。尸体头颅在地上不停地打滚,它的身体却还凶猛地扑向胡工。前面的活尸继续向我们靠拢,胡工吓得哇哇大哭,那具无头尸已经将他摁倒在地。

“臭小子,你别等死啊!揍它啊!就算死你也得死得好看一些!”我呼叫着。这时,墓坑上面突然掉下无数块大石头,石头不停地砸下来,正好砸到那些扑向我们的活尸身上。忽然到来的一阵石头雨,把活尸们砸得七倒八歪。

我跑到胡工前面一脚踢开那具死缠着他不放的活尸,扶起他说:“有救了,有救了。”

胡工眨了眨眼,似乎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活尸虽然被从天而降的石头击倒,但是不足以杀死它们,它们歪歪扭扭地重新站起来,这一次看上去更加恶心。脑袋掉了的,胳膊断了的,胸口被砸碎了的,尸肉腐烂,尸臭熏天。我恼火不已,这些家伙怎么这么难对付?突然墓坑上面吊下来一根青藤,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用青藤绑住自己的身体,我马上拉你们俩上来。”

“老白?”我应了一声,白药师这个救星总算出现了。

我有些激动,赶紧把青藤圈在胡工的腰间,叫道:“先拉他上去吧!我殿后,这小子好像晕过去了。”

“好,你小心点。”白药师说完之后便扯着昏迷不醒的胡工往墓坑上面拉。

这些活尸却将我整个人围住。我举着微型手电筒,看着手里的匕首,锋利的匕首上面还沾着尸体的腐肉。我呼了一口气,挥着匕首便将靠过来的一具活尸的手臂削断。活尸们并没有畏惧,它们越战越勇,不管掉了脑袋还是断了胳膊,它们始终斗志昂扬。我想不通它们为什么杀不死,如果不是在这种地方,我一定把它们塞进绞肉机里面去。我正杀得兴起,微光之中,白药师的青藤又吊了下来,他叫道:“快点,阿真可能出事了。”

听到这话,我一边驱赶活尸,一边用青藤缠住自己。

白药师奋力将我拉上去之后,胡工笑眯眯地看着我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刚刚多谢你了,小巴哥。”这小子原来在装昏迷。

看到白药师的时候,倒是有些意外。他满脸都是鲜血,跟红脸关公似的,身上的衣服也沾着不少的血迹。看来那个“地龙帮”秀才“石老虎”何力帆给他带去了不少的麻烦。

看到我和胡工惊魂未定,白药师不忘嘲笑我们俩一番:“你们俩还真命大,僰人‘祖棺’藏毒尸,这应该是‘符箓’一派留下来的小把戏。你们看到尸体嘴巴叼着的卡片了吗?那玩意便是‘符箓’派的‘降灵纸’。怎么样?吓坏了吧!瞧你们俩的样子,变软脚虾了吗?哈哈。”胡工挠挠头,郁闷地说:“我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唉……”

“熊霸川虽然不是‘地龙帮’的人,但是他麾下有不少的驮尸人替他办事,‘地龙帮’八个榜眼里面便有两个榜眼在他手里,其中有一个来自‘符箓’派,我想,这一次为了寻找‘鹰图腾’,我们所遭遇的都是这个混蛋布下的圈套。”白药师说。

“阿真现在怎么样了?”我喘着气问,现在我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对了,走,咱们快点追上去,她可能已经遇到大麻烦了。”白药师有些激动,他站起来,身子晃了晃,干咳一下便往悬崖下匆匆走去。

刚刚从僰人“祖棺”墓坑爬出来,我已经筋疲力尽,本想休息一番,可是想到阿真,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收好手电筒和匕首,

快步跟着白药师往悬崖下走去。

胡工虽然不想跟着我们俩,但是他别无选择。这崇山峻岭里面杀机暗藏,而且我们已经被对手盯住,只怕想活下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白药师一马当先,我们一路往悬崖下走去,进入悬崖下的深林之中。白药师说阿真身上藏着一枚香丸,这枚香丸的气味很独特,只要阿真走过的地方都会留有残香,只要顺着这独特的气味便可以找到阿真。我不知道白药师是什么时候留了一手,看他急急忙忙的样子,似乎比我还关心阿真。

大概走了十多分钟,林子前面便传来一声谩骂:“你这丫头想死吗?”声音洪亮如钟,我吓了一跳,白药师加快步伐往前面走去,嘴里还嘀咕着:“来了,来了,那家伙……这一次看来在劫难逃了。”

穿过密林,我们跟着白药师来到了骂声的源头,阿真果然在这里。不止阿真,就连那伙悬崖上岩洞的驮尸人也在这儿。不过,十二个人都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死掉了。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伙来路不明的人。这三人,我认出一个,是玫瑰山庄的老板娘阿日娜,其余两个是精壮的汉子,年纪约莫四十岁,都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他们表情僵硬,看上去如同棺材里面爬出来的丧尸一般。看到我们三个出现,其中的一个汉子大叫:“看来‘石老虎’跟纸老虎无异,居然让你们逃了出来,真扫兴。”

“‘九尾’毛尖,还真的是你这个王八蛋啊……哈哈……你叫何力帆这个臭秀才来杀我,实在太看不起我了。”白药师走到阿真身边,大声说着。看到阿真还好好地站着跟阿日娜他们对峙,他的神色看上去安宁了许多。

我和胡工各自叹了一口气,跟着白药师来到前面。这一刻,我扫视着地上那些背后绑着一具具尸骸的驮尸人。这些人是被“九尾”毛尖、阿日娜他们击倒的吗?“九尾”毛尖便是白药师说的那个“符箓”派高手吗?

这时候,我听到一阵冷冷的笑声,一个身影缓缓站起来,是那伙驮尸人的头领。他擦着嘴角的鲜血,冷笑着说:“‘九尾’,我们近日无冤、往日无仇,你为何对我们下此毒手?我不会放过你……”

这人看上去很累,也许刚刚和“九尾”毛尖他们恶战了一场。他说完之后,便走到自己的门徒身边解下将尸骸绑在他们身上的“捆尸绳”,表情显得很难看。

我还想着他该怎么去对付“九尾”毛尖、阿日娜他们,他已经从衣衫里面拿出一排银针,飞身而起,把手里的银针插进那些尸骸的天灵盖。尸骸们顿时站立起来,扭动着丑陋的身躯,形同木偶。白药师则我们的耳边低声说:“原来这人是‘药引’一派的,真奇怪,我怎么记不起这人的名字了。”我还记得,驮尸人“药引”一派,又叫“丹药”派,他们能炼出各种镇尸、驱尸、赶尸、驮尸的药物,有药水、药丸、针石等等,这一派的实力一般般,在驮尸人的流派里面属于中等,顶尖的高手不多,门徒也很少。

“我好像见过他们一次。”我不由得想起在格萨拉初遇这伙“药引”驮尸人的一幕。

前面那些尸骸被那汉子用银针激活之后,汉子对着“九尾”毛尖他们遥遥一指,尸骸们立即如同患上了狂犬病一样朝阿日娜他们冲过去。“九尾”毛尖却显得毫无惧意,笑道:“我号称‘九尾’,天生九命,我哪有那么容易死?阿日娜,你去杀了那小子。”接到命令的阿日娜已经走到前面,嘴角卷起一丝诡笑。面对十二条残尸的攻击,她从衣服里面掏出十二张符纸,符纸上面用鲜血写满了咒文。

她拿出一个打火机点燃符纸,看着符纸慢慢燃烧,她却纹丝不动。等到残尸们杀到,她才哈了一口气将手里面的纸灰吹飞起来。符纸的纸灰漫天飞舞,残尸遇到之后,一个接着一个瘫软在地不停地抽搐着。

我和胡工看得傻眼,白药师却冷笑道:“小儿把戏,真好笑。”

“我要杀光你们……”利用银针驱使尸骸复活的那个汉子勃然大怒,从身后拿出一把银针射向阿日娜,手里银针打出,漫天花雨。我想起了武侠小说里面蜀中唐门的暗器毒针。一声惨叫传来,我还没有看清楚,那个汉子已经趴在了那堆残尸上面。他怒视着阿日娜他们,满脸的不甘心,想奋力站起来,可是身子完全由不得他掌握。

阿日娜缓步走到他的面前,伸手一把扯下那汉子的上衣,露出汉子的身躯。她捡起一根掉在地上的银针迅速地在汉子的胸口刻下一个魔鬼符印,符印形状如同骷髅,四周写满了一圈咒文。

她刻完之后,嘴里呢喃了几句。那汉子仰首大叫一声,整个人立马跟木头一样僵直地躺在地上,接着七窍流血,神色惨白,看来已经死了。

“血轮骷髅印,这种邪术竟然用得如此明目张胆!‘九尾’毛尖,你们这些伙人看来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时候,哼,放马过来吧!”白药师这是要迎战吗?他刚刚跟“石老虎”何力帆恶战结束,还浑身的血迹,我不由得担心地低声说:“老白,你有没有把握?”

“哼,白药师,我说你好好打理你的‘养尸堂’就好了,你来凑什么热闹?阿日娜、刚力,天色不早了,你们俩给我好好收拾他们几个。”“九尾”毛尖似乎没有亲自动手的打算,下了命令之后便转首走进密林里面。“九尾”毛尖离开之后,阿日娜跟刚力便朝我们几个人走过来。

白药师咧嘴一笑,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此刻林子里面响起了一阵歌声,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充满磁性的声线里面尽是诱惑之语,令人春心荡漾。这声音一出现,所有站着的人都愣住了。白药师立刻将一枚药丸塞进我的嘴巴里面,他自己也吞了一粒。我不明白这是干吗,愣愣地看着白药师,眼前的胡工、阿真、阿日娜等人不约而同地晕倒在地。

我惊呆了,跑到阿真和胡工面前,探了探他们的呼吸,还好,他们只是睡了过去。我倒抽一口凉气,回头看白药师,他哈哈大笑:“罗矮子,你这老鬼怎么藏在死尸堆里面了?”

“哟,竟然被你看出来了。”在前面的死尸堆里面,一个矮小的身影站立在我们的眼前。

罗葫芦的出现让我很意外,同时心里又庆幸白药师能察觉这个矮子的存在。

“你混在‘药引’驮尸人里面算哪门子意思嘛!可笑的是,你竟然还帮他们击退‘符箓’派的手下,哈哈!我虽然年纪很大,细节我还是留意了。你这老鬼一肚子坏水,这一次你是帮森美莎他们来抢‘图腾石’的吗?”白药师问道。

“你有把握跟我抢吗?”罗葫芦慢慢地向我们走过来,狡黠的笑意令人浑身不安。

“我只想告诉你一句,你别站错队伍了。”白药师微微一笑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做事用得了你来教吗?”

“我身边这个人,你知道是谁吗?巴不二的孙子,你自己仔仔细细看看吧!”白药师把我扯到他身边跟罗葫芦说。

他这话一出,罗葫芦立马定住身子,看向我,好像在仔细打量着我。我感到有些不自然,罗葫芦却哈哈大笑,干咳一声说:“我认输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回身走到阿日娜的身边,在她身上搜了一番,然后得意洋洋地走到我和白药师面前,伸出右手,手掌摊开,“蛇图腾”、“狼图腾”两枚“图腾石”正在他手里发着光。

白药师示意我拿过来,我也毫不客气,拿过“蛇图腾”和“狼图腾”。罗葫芦又在身上搜索了一下,接着笑眯眯地又拿出三枚“图腾石”。我看到之后,整个人像被电击了一样,他手里这三枚“图腾石”正是森美莎手里的“火图腾”、“宝树图腾”和“凰图腾”。我看着白药师,白药师满脸堆笑着向我点点头,我才敢接过罗葫芦手里的“图腾石”。我不解地看着手里几颗漂亮的“图腾石”出神之际,罗葫芦突然吹起一阵口哨,两条人影快速地从密林里面走出来,我定睛一看,这一次我是真的被电击了。

走出来的人竟然是丁琳和吉丽。她们走到罗葫芦身边后,向我嫣然一笑,我有些无语了,根本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我看着丁琳,有些激动,很不淡定地说:“哟,小丁,原来真是你,今早我在玫瑰山庄看到你了,我还不相信……”

我似乎有很多话想跟丁琳这个小丫头说,她盈盈一笑,右手递到我面前,她手里面竟然握着两枚“图腾石”,一枚是在“黄泉地府”被沙丙偷走的“鱼图腾”,一枚是我们这一次要找的“鹰图腾”。我拿过“图腾石”之后,本来还想说几句,一边的罗葫芦却笑着跟我说:“你都长这么大了。唉!师傅的吩咐我也做到了,可以回去睡大觉啦。”

虽然我不知道他和丁琳、吉丽是什么关系,但是我和她们两个也算朋友一场,竟然和丁琳她们聊几句的时间都没有。看着他带着丁琳、吉丽匆匆消失在密林之中,心里不由得有些忧伤,捧着七颗荧光闪闪的“图腾石”,愣愣地跟白药师说:“我在做梦吗?我是不是在做梦?老白,这一次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这个你就别多嘴了,把‘图腾石’收好,别再被盗走了。”白药师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阿真、胡工身边,利用一枚香丸将被罗葫芦歌声唱晕过去的两人救醒过来。

我本来还想多看几眼“图腾石”,但又担心四周有巨川集团的人,就立马把它们放进背包里面。关于罗葫芦,我还是有不少的疑问,就问白药师:“罗矮子他为什么……”

“因为他和巴不二有个约定。”

“那么他和森美莎他们之间……”

“森美莎他们是驮尸人‘鬼婆婆’的门徒,这‘鬼婆婆’乃是‘地龙帮’三个状元之一,她曾经救过罗葫芦的命。1983年‘鬼婆婆’去日本定居了,我想不到的是她会在日本收门徒。森美莎他们想得到‘饕餮残骸’,多半跟她有关。”

“噢噢!我明白了,你呢?你怎么知道罗矮子跟我爷爷有一个约定?”

“因为我和你爷爷也有一个约定……嘿嘿……”白药师点到即止。

我有些郁闷,继续问:“你认识我爷爷吗?”

白药师笑了,说:“岂止认识!巴不二这一辈子只收了两个弟子,一个是罗葫芦,一个便是……”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一声咳嗽打断了他,胡工醒过来了,阿真也跟着醒过来,他们俩满脸不解地看着我和白药师。

我只是笑了笑,白药师说:“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离开这里,不然‘九尾’毛尖回来就很麻烦了。”我扶起阿真,白药师扶着胡工慢慢离开了这里。阿日娜和刚力没有得手,“九尾”毛尖肯定还会回来看看,我想我们还是早点离开的好,只是这一趟要去哪里呢?

白药师说:“先回成都,还需要准备一些东西,我基本已经知道‘饕餮残骸’的下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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