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房东将赖安带到了客厅。客厅里有几把椅子,上面的坐垫已经变得又薄又硬了,周围的墙纸也有些发黑。赖安进屋时发现有两名女子在楼上偷偷地看他,而当他抬起头看向她们时,她们却赶紧缩回头躲在栏杆后,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

海兰德夫人将赖安独自一人留在了客厅。他局促不安地坐在长椅上等待。几分钟后海兰德夫人又转了回来,告诉他西莉亚一会儿就下来。

“你今晚打算做些什么?”她的头发一丝不苟地在后面挽了一个结,她像哨兵一样站在门口,彬彬有礼地抿嘴笑着问道。

“看电影。”赖安说。

“哦?什么电影?”

“詹姆士。邦德系列,《诺博士》,是根据伊恩·福莱明的小说改编的。”

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皱着眉头说:“我听说那些小说都很庸俗。”

赖安的背上湿了一大片。“我没看过他的小说。”

“嗯。我想你也看到了,我这儿是个体面的地方。在我眼里,住在这里的姑娘们并非只是我的房客,我还有责任要照顾好她们。私下里我也认识她们当中一些人的父母。我并没有要求你一定要怎样做,但是如果你能将休谟小姐在11点前送回来,我会非常感激的。”

赖安笑着点了点头。

门开了,西莉亚走了进来。她的一头红发松散地披在肩上。今天她穿了件绿色短袖礼服,样式简洁且非常合身,只戴了一枚祖母绿的胸针作为装饰品。海兰德夫人向后退开去,皱着眉看着西莉亚裸露在外面的有着几颗雀斑的皮肤。西莉亚对此却视若无睹。

“阿尔伯特。”她和他打招呼。

赖安站起身来,也喊了她一声:“西莉亚。”

三人默默地站在那儿,谁也没有作声,只听见壁炉上的闹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过了一会儿,西莉亚说:“谢谢你,海兰德夫人。”

女房东将二人轮流打量了一番,清了清嗓子说:“好吧,就让你们自己商量下面的安排吧。晚安,赖安先生。”

赖安微微低下头说:“晚安。”

海兰德夫人走了出去,并将客厅门带上。随后赖安听见她斥责楼上女孩的声音。

在西莉亚碧绿美眸的注视下,赖安感到嘴唇一阵干涩,像被什么封住了似的说不出话来。

就在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沉默时,西莉亚先开口说:“海兰德夫人总喜欢对我们这些女孩子的事情大惊小怪。”

听了这话,赖安突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就好像一只猎犬突然冲出了囚牢一般。他面色通红,西莉亚也跟着笑了。

“我们可以走了吗?”她问。

他们坐在灯光摇曳不定的黑暗中,静静地、默默地看着前方的银幕。周围的其他情侣互相靠得很近,身体触碰着,有时两个脑袋会合在一起。当乌苏拉·安德丝身穿比基尼从海水里出现时,她那健康的肤色和性感撩人的姿态让所有人发出了惊叹。

坐在西莉亚旁边的女孩抬起头盯着银幕看了一会儿,随后又转过头继续与身边的男孩接吻。那个男孩的手己悄悄地探进了她的衬衫里。赖安的目光追随着那个男孩的手指在衬衫下游走。当他抬起目光时,正好看到西莉亚在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诡秘的微笑,在昏暗灯光的衬托下,她的眼睛熠熠发光。

他们沿着多利埃大街向南,慢慢地朝着三一学院的北面走去。西莉亚伸出手挽着赖安的胳膊。他们在电影院的时候,外面下了场小雨,所以路面有些滑。路灯照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有些反光。

“他一直都是那么的帅。”西莉亚说。

“你是说肖恩·康纳利吗?”

“是的。我见过他一次,是在伦敦的一个晚会上。呃,确切地说,我并没有遇到他。他当时在自己的房间里。那是去年的事儿,《诺博士》在英国上映之前。看到他本人,你就能猜到他肯定会成为明星的。他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好像是一只猛虎,又好像是一只猎豹,危险但不乏魅力。”

她神情专注地娓娓道来,仿佛在说异国食谱中可口美味的配料。

“我觉得特工并不完全像电影里拍的那样,不是吗?”

赖安笑着说:“当然,我并不是特工。”

“噢,你是一名G2成员,不过在我们这样一个小国家里,这个职业是与特工最为相似的。”

“你说的也许没错,但是我们的工作和电影里的那一套却有天壤之别。”

“不一样?”她夸张地皱起眉头,流露出失望的表情,“难道没有窈窕美女对你上演出水芙蓉这一幕吗?”

他们已经走到了这条街的尽头,多利埃大楼高高地耸立在他们面前。西莉亚指着对面舰队街上一家酒馆说道:“进去请我喝一杯吧。”

酒馆里弥漫着浓浓的烟味。赖安径直走向吧台,而西莉亚则在靠后的地方找了一间小包房坐下。赖安点了杯加酸橙的金汤尼,酒吧侍者有些困惑地盯着他看。

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喝得满脸通红。此时他们己将衬衫领口解开,在酒馆里放肆地大喊、狂笑。赖安猜想这些人是记者,《爱尔兰时报》的撰稿人。他们一边给自己猛灌威士忌和烈性黑啤,一边卖弄着自己知道的绯闻轶事。西莉亚挽着赖安的胳膊进来时,他们就死盯着西莉亚看,目光一直追随在她身后。对于他们赤裸裸的眼神,赖安并没有觉得受到了侮辱,反而有些洋洋自得,虚荣心在心底油然而生。

很多人会认为一位年轻女士进出这样的酒馆会有损声誉,但西莉亚对此却并不在意,眼前唯一让她感到气恼的是酒里没有加酸橙。

“下次帮我点朗姆酒加可乐。”虽然她是笑着说的,但是语气里却透露出责备的意味。

赖安考虑自己是否应该向她道歉,但转念一想便放弃了这个念头。他喝了一口自己的吉尼斯黑啤,默不作声。这时,他发现西莉亚在盯着他下巴下方的某个地方看。

“这不是你上次在马拉海德系过的那条领带吗?”她问。

他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领带,说:“是吗?我不大清楚。我对时尚不太关注。”

“真的吗?你的这套西装真的很不错。是什么牌子的?”

她伸手翻起他的衣领,查看内袋上的商标。

“康纳利,意大利名牌。一个不赶时髦的人却穿得如此讲究,而且还超过了都柏林的大多数男士。不管怎样,你去过巴黎吗?”

“我曾经路过那里。”他回答说。

接下来她就向他讲述了自己在巴黎的经历。当时她在爱尔兰大使馆担任三秘。她常去蒙马特尔散步,有一次突然遇到一个男人,他冒失地邀请她做他的模特。

“那你当时同意了吗?”赖安问。

“差一点就同意了。”西莉亚朝他探过身子,用手捂着嘴,悄悄地告诉他说,“后来他告诉我是要做裸体模特,我就拒绝了。”

她告诉他,她父亲曾是一名高级法院的法官,现在已经退休了,是个爱唠叨的挑剔老头,而且非常势利,但她很爱他。他也和她讲了他的父亲和那个惨淡经营的小杂货店。关于小杂货店,原本他的父亲就没有对他说太多,所以现在赖安同样也没什么好说的。

西莉亚和他说起了为肯尼迪总统来访而准备的露天舞会,地点打算放在阿拉斯——爱尔兰总统德·瓦勒拉的官邸。她已经得到了会被邀请的承诺,她自己也承认,一想到能与肯尼迪和他漂亮的夫人待在一起便激动得发晕,即便是只能远远地看着,那种感觉也宛如是回到了少女时代在皇家安维尔女中参加毕业典礼一般。

他们俩就这样聊着自己的过去。赖安讲起了他当兵时去过的地方——荷兰冰天冻地的田野,西西里阳光和煦的街道,埃及遍布沙砾的壕沟,还有朝鲜严冬过后炙热湿闷的酷暑。西莉亚的经历则全部围绕着她做外交大使第三秘书时一次又一次的随行出访任务。她说她的主要任务就是打字、泡咖啡和取送干洗衣服这样一些枯燥无聊的事情,唯一让她有所期待的事情就是参加在酒店举办的各种宴会,那儿有耀眼的镀金家具,还有诱人的鸡尾酒。通常在一座城市待上几个月后会前往另一座城市,有时会乘上游艇外出度周末,有时会去宫殿参加宴会。

西莉亚虽然只有26岁,但她无疑比赖安认识的所有男士见识要广,更别说女士了。她与他接触过的女孩不同,那些女孩除了羞涩地打招呼外,其他时间便缄口不语;而西莉亚的言谈举止处处透露着自信。当她说话时,她从不会将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腿上。相反,她会边说边用手比划,随意而率性。如果有不同的见解,她会随时反驳,从来不会顾及赖安的男性尊严。她开心时会肆无忌惮地大笑,绝不会像在教堂里那样矜持地微笑。她对这个世界了解得挺多的。

但她对地球上的贫困地区绝对是一无所知。她不了解那里的阴暗和残暴。赖安小心地斟酌着自己的语言,以便能让她对他的经历有所了解,但仅此而己。从那些地方回来的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精神损伤,他们的灵魂己不属于他们自己。他不想让西莉亚认为他也和那些人一样,但事实上有时他的确有那样的感觉。

这时,赖安的第二杯吉尼斯黑啤己快要见底了——这次他要的是一整杯——西莉亚则在慢慢地搅动着她的第二杯加可乐的朗姆酒。

“能遇到一个曾经去过国外的人真是太好了。”西莉亚说。“我们国家是个小岛国,而且非常闭关自守,仿佛有一道围墙或者篱笆将我们与世界隔离开来,就像柏林墙那样,唯一的不同就是我们的围墙是沿着海岸线建造的。如果有人乘飞机或者轮船出行,那一定是去移民的,而且他们所选择的移民国家不是英国就是美国,毫无例外。”

“出国的费用很高,”赖安说,“如果不是为了到外地谋生,准能负担得起呢?”

西莉亚朝他靠过去,眼睛睁得老大,用一根手指指着他说:“所以每个人都想成为一名士兵或者一名三秘。”

赖安反驳道:“那么谁留在国内种田?谁去教堂礼拜?我们总不能让那些神父对着空气布道吧。他们又去听取谁的忏悔呢?”

西莉亚的眉头皱了起来,她说:“的确如此。我之前没有想那么多。”

“你为什么要来和我搭话?”赖安问。

西莉亚的笑容僵住了。这个问题早在那晚他们一起跳舞的时候赖安就一直想问来着,但当时他觉得还不是时候。

“我指的是在马拉海德的时候。你为什么会朝我走过来?”

“你不该问这个问题,阿尔伯特,赖安。”

她将酒杯送到唇边。

“可是我想知道。”赖安说。

西莉亚将酒杯放回到桌上,看着泡沫顺着杯壁滑下,落在慢慢融化的冰块上。

“我看见你走进来,”她说,“我注意到你走路的姿势很特别,所以我想这个男人一定与众不同。参加宴会的有年轻人,也有上了年纪的人;有政客,也有公务员;有优柔寡断的文员,也有只会盯着时钟等着下班的人。你显然不属于任何一种,你应该是属于——其他类型的人。”西莉亚从酒杯上抬起头看着他,继续说:“而且你看上去有一点忧郁。”

赖安感觉在西莉亚面前他仿佛被剥光了似的,她的目光似乎透过衬衫在他的皮肤上肆无忌惮地游走。如果不是西莉亚突然抛给他一个微笑,赖安恐怕一刻都忍受不了了。

“后来你说话了,那样子就像一个第一次参加舞会的学生。我当时脑子里甚至已开始想象,出门前你妈妈朝手帕上吐一口口水帮你擦脸的情形。”

“我妈妈已经很久没有帮我擦脸了。”赖安说。“实际上,大概有一个月了。”

她被逗乐了,发出一阵悦耳的笑声,同时把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膝盖上。赖安顿时感到小腹处一阵骚动。他谎称要去洗手间,找了个借口从她身边逃走了。洗手间在酒馆的最里面,隐藏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刚一进去,赖安就闻到一股混杂着消毒水和粪便的味道。

赖安选了一个隔间走了进去。他不喜欢使用小便池,他讨厌那种暴露地站在那儿的感觉,他觉得那样毫无隐私感。

小完便后,赖安走出隔间,看见盥洗池旁有一个男人用梳子蘸上水对着镜子梳头。

赖安看出他不是本地人。他的皮肤晒得很黑,身上的深灰色西装裁剪得非常精致。他侧过身子让赖安洗手,但并没有离开,而是越过赖安的肩头继续对着镜子慢悠悠地打扮自己。

突然,那个男人开口问道:“你喜欢这部电影吗?”

赖安从水龙头下收回手,诧异地反问道:“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电影,”那个男人将梳子放回到口袋里,说,“你喜欢吗?”

听得出他是美国口音,但因为还混杂了其他口音所以显得不是那么纯正。他发鼻音时像美国人,但是元音的发音却更像欧洲人。他的面部表情让人觉得很友善,可他的眼睛却给人相反的感觉。

赖安关上水龙头,抽出一张纸擦手。“对不起,我们认识吗?”

那个男人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不,不认识。我刚才在电影院看见你的。”

赖安估计这个人的年纪大约在40至45岁之间。他两只手上有一些小伤疤,脖子上有一处遗留下来的灼伤,虽然有衣领遮掩,但还是能看到一部分。

“还不算太糟糕。”赖安回答说。他将用完的擦手纸扔到垃圾桶里。“有点滑稽,但我喜欢。”

“滑稽。”那个男人掂量着赖安的评价。“是的,用这个词来评价的确很合适、很有趣,但并不符合事实,对吗?”

赖安向门口走去。“这个我就无从得知了。晚安。”

“她很漂亮。”

赖安停住了脚步,手搭在门把手上。他转过身,看见那个男人冲着他的方向微微歪着脑袋。

“那个女孩,和你约会的那个女孩,她很漂亮。”

赖安收回手,放到自己两侧,站直身子说:“是的,她是很漂亮。”

“但是,你有些自不量力了,不是吗?”

赖安没有回答他。

“我的意思是说你有些越界了。”

“你是谁?”

那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你并不想越界,对吧?如果你插手管了不该你管的事儿,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赖安将重心移到右脚,时刻准备攻击,而那个男人则立即摆出防备的姿势。

“是谁派你来的?”赖安问。

“我敢肯定你不知道自己……”

赖安先发制人,一手在下,一手在上,准备抓住他再把他按到墙上。不料那人动作比他还要快,一只坚硬的大手抓住了赖安的手腕,顺势一拉。赖安丧失了最佳时机,反倒被对方利用这个机会发起了反击。那个男人敏捷地低头躲过赖安的进攻,迅速转身,用胳膊肘对着赖安的裆部用力一击。赖安疼得差点没喘过气来。

赖安的脸被那个男人狠狠地按在了墙上的瓷砖上。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想把自己从墙上推开,但那个男人照着他的膝窝处猛踢了几脚,赖安两腿一软,一下子跪在了又冷又湿的地上。那个男人用一只膝盖顶在他的肩胛骨之间,用力将他的胸部推到墙上,一只手抓住他的头发,把他的头向后拉去。

赖安听见“啪嗒”一声响,接着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右眼睫毛上扫来扫去。他定下神来才看清原来是一把刀。接下来,那个男人将刀尖顶在了他的脸颊上。

“别动,我的朋友。”

赖安将手掌摊开放在瓷砖上,身体抗拒着对他胸部的挤压。

“我只是问你喜不喜欢那部电影。”那个男人平淡地说,“仅此而己,没必要为此而大动肝火吧?不过是一个很友好的问题罢了,不是吗?”

说完,那个男人松开了抓住赖安头发的手,放下膝盖,收回刀子,站到了一旁。

“回头见,赖安中尉。”

赖安听见一声门响。接着,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不一会儿又消失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卫生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将前额靠在冰冷的瓷砖上,几秒钟后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走到镜子前检查脸上是否有伤痕,结果发现没有受伤,只是裤子的膝盖湿了几处,应该是刚才跪在潮湿的地板上弄到的。镜子里的他领带歪在了一边。他先将领带理正,然后用纸巾擦了擦膝盖上的水渍。他花了一些时间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后,这才走出了卫生间。

“你没事吧?”看见他回来,西莉亚关心地问。

“我没事。”赖安说。“我答应海兰德夫人要在11点前将你送回去,所以我们最好现在就走吧。”

西莉亚戏谑地说:“哦,海兰德夫人会等我的。她这个干瘪老太也该偶尔出来活动一下了。再不动动的话,她的内裤都要生蜘蛛网了。如果我晚回去了,这对她来说该是件极大的好事呢。”

说完她便用手捂住嘴咯咯地笑了起来。“对不起,我这样说似乎太粗俗了,对吧?可能我喝得有点多了。你说得对,我们该回去了。”

赖安主动伸出胳膊,西莉亚挽起他的胳膊朝门口走去。经过那群烟雾缭绕、面色通红的记者身边时,赖安刻意地想看看刚才那个男人是否也在其中——那名黑发男子,穿着一套精致的西装,皮肤黝黑,有一双精明的眼睛。可是在这群醉鬼中他没有看到那个人。

当他们走上门口台阶时,客厅的窗帘突然间动了一下。西莉亚将手放在赖安的胸口说:“我本来是要邀请你进去坐会儿的,可是我担心海兰德夫人会赖着不走,非要和我们待在一起。所以我们不得不在这里告别了,除非你愿意看海兰德夫人织毛衣。”

“这样很好。”赖安说,又一次发现自己的词汇竟然是那么贫乏。他双手尴尬地垂在身体两侧,两人之间再次出现了尴尬的沉默。最后还是西莉亚开了口。

她笑着说:“我今晚过得很愉快,希望你能再打电话给我。”

“我会的。一定会。”

“舒尔本大酒店的餐厅还不错。”

“那下次我带你去。”

两人间的谈话总让赖安感到他们俩好像在谈合同,彼此做出承诺,最后达成协议。不过他对此并不在意,只要能再次见到她就行了。

“一言为定。”她说。

她凑过来,踮起脚尖吻了他。暖暖的、湿湿的,还有唇膏的香味。她的舌头舔了一下他的上嘴唇,然后便迅速移开了,可赖安却感觉到嘴唇上余温犹存。

“看在上帝的分上,阿尔伯特,拜托你千万别像看到了圣母马利亚一样,只会傻愣愣地站在那里。”

赖安窘迫地咳了几声,而后干笑着说:“对不起。我没想到……我不知道……”

她用手指着他的脸说:“看看你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晚安,阿尔伯特。”

赖安与西莉亚告别后,转身走向他的车子。从拉格开到城里用了不到15分钟,一路上他竭力地去想那个在洗手间里将他制伏的黑发男子,不去想西莉亚的吻带给他的感觉。

但他没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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