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嫂嫂是个粗鲁的婆子,还曾因为一点小事跑到她的宅院里跳脚大骂呢。

想到这里,阿宴眸中泛冷,就这么居高临下地望着那品玉。

品玉是万万没想到阿宴竟然能知道她家里的事儿,一时有些慌乱,不过到底是训练有素的,忙笑着,细声细语地道:“王妃有所不知,品玉那兄嫂为人刻薄,若是把品玉送回去,还不知道品玉会受怎么样的磋磨呢?”

说到这里,她抬起袖子,做拭泪状,这么一拭泪,还真有泪珠子就这么啪嗒往下掉呢,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王妃,万万不可将品玉送走,若是回去,他们必然再次卖了品玉的!”

若不是上一世,这个品玉得意之后的狂妄全都被她看在眼里,她或许还真以为她是伤心得不行了呢。

可是如今呢,阿宴自然是清楚地知道,当日那沈从嘉,后来和自己一闹再闹,竟然以为是自己欺负了他那两个妾室,其实归根到底,就是受了这眼泪的蒙蔽。

想到这里,她眸中微泛冷,纵然她已经不会去记恨上一辈子的事儿,可是看到这惺惺作态的泪水,还是没来由地反感。

于是她拧着眉,淡道:“你们竟然都不愿意走,那该怎么办呢?”

说着,她望向一旁的嫣儿姑娘,无奈地道:“嫣儿姑娘,你看这两位姑娘,她们都不想离开呢?你说若是你,该怎么办吧?”

嫣儿姑娘一愣,一时猜不透阿宴的意思,只好抿唇温婉一笑,安静地道:“既不愿意走,那就只能留着了。”

阿宴听了嫣儿姑娘的话,点头道:“嫣儿姑娘说得极是。既然不愿意走,那就留下吧。”

这话一出,那地上跪着的品玉和含香都不由眸中露出惊喜,品玉的泪也流得缓了,含香也不再把头埋得极低了。

可是阿宴话音一转,却是道:“只是那知府大人送你们过来,原是要伺候殿下的。素雪?”

素雪从旁一直恭敬地立着的,此时听到召唤,忙上前恭声道:“王妃,可有什么吩咐?”

阿宴却是淡问道:“素雪,近日殿下身边可缺人手?”

素雪一听,忙低头道:“如今殿下身边更衣丫鬟两名,洗漱丫鬟两名,粗实丫鬟还有四名。若说起来,自然比不得在燕京城那会儿,可是却也不缺人手。再说了,如今出门在外的,自然是能少则少的。”

阿宴满意地点头:“既如此,这两位姑娘执意要留下,又说做牛走马都可以的,你看着,哪里有个空缺,到底是先安置相爱他们吧。”

素雪垂眸沉吟一番后,终于恍道:“如今后院倒是缺一个洗衣的丫鬟。”

阿宴听着这个,看了下地上跪着的那两个姑娘:“这洗衣丫鬟,总是要粗壮一些的,你们未免太过纤细,若细论起来,实在是不堪重任的。”

这品玉和含香闻言,忙点头:“原说的是,我们怎能做的了那洗衣的活计呢!”

可是阿宴却笑望着这二人,淡淡地道:“虽说你们不堪重任,可是好在如今只缺一个洗衣丫鬟,你们却是两个人。两个人算作一个来使唤,勉强也能说得过去。素雪,你觉得呢?”

素雪从旁笑着点头:“王妃,这个再好不过了,原本今日奴婢还愁着,这出门在外的,去哪里寻一个洗衣丫鬟来呢,如今可是有了着落了!”

此时品玉和含香真是花容月貌顿时失了颜色,可怜兮兮地望着阿宴,跪在那里求道:“王妃,我们不会洗衣啊!”

听到这话,阿宴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扣在桌上,一声清脆的响声,不大,可是顿时一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二人,淡道:“你们不是说可以留在这里做牛做马吗?如今不过是个洗衣罢了,怎么,不愿意?”

品玉和含香面面相觑,半响后,终于点头,委屈地道:“我们愿意……”

一旁的嫣儿姑娘看此情景,看得心惊胆战地眯起了眸子,低着头,咬着唇,小心翼翼地不说话。

待打发走这品玉和含香后,阿宴笑望着嫣儿姑娘,轻描淡写地道:“其实殿下素来不喜这些妖精一般的人儿,怎奈总是有些姑娘家,也不知道个羞耻,动辄凑上来,没得丢了家里的脸面。”

嫣儿姑娘羞得满面通红,低头点头道:“王妃说的是,这两个姑娘,一看便不是我等正经门户出身,哪里知道礼义廉耻呢。”

阿宴点头笑:“说得原本是呢,我们正经人家出身的姑娘家,自然是懂得礼义廉耻怎么写的。”

这嫣儿姑娘到底是姑娘,面皮薄,一时羞得低着头,咬着唇,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边正说着话时,就听到侍女来报,说是陈家姑娘的船已经到了渡口,此时派人去接了,月末一炷香功夫就该到驿站了。

阿宴听说,只稍等片刻后,估摸着时间应该是到了,便带了众侍女前往驿站门口亲自迎接。

在驿站等了月末一盏茶功夫都不到,远远地看着一个青油马车驶过来,前后拥簇着自己派过去的侍卫并丫头婆子等,阿宴知道这就是了。

待那青油马车停了下来,一个姑娘便被扶着下了马车,这姑娘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生得娴静雅致,轻淡若素,如今下了马车,她一眼看过来,约莫知道这站在中间的便是容王妃,也就是她未来的小姑子了。

当下心中有些意外,虽说是未来小姑子,可是以她容王妃之尊,竟然亲自到驿站门口来接,难免受宠若惊,当下清浅一笑,上前按照规矩行了大礼。

阿宴忙上前,挽住她的手道:“姑娘何必行那些虚礼,如今天冷,咱们还是快进屋去吧。”

这陈姑娘闺名是叫挽凝的,此时挽凝品度阿宴音容笑容,便越发觉得她是个好相处的,身为王妃之尊,却毫无半分架子,当下想着若是自己将来嫁过去,那婆母也应该是好相处的吧。

一时心里也是喜欢,便浅笑着,陪了阿宴一起进了驿站。

这两位未来姑嫂相见,先是寒喧一番,原来这陈挽凝姑娘自小在外婆家长大的,如今外婆年迈,她想着明年开春便要离家了,是以特特地要去洪城外婆家看望,聊表孝心。

如今走到半路,却是江上眼看就要结冰,无奈弃船从陆路,不曾想就这么巧遇了容王妃一行人。

阿宴笑道:“都是亲戚,如今我们一道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陈挽凝听着,自然是浅笑一声,面上些许红晕。

接下来几日,阿宴每日都有陈挽凝陪着说话解闷,也恰好这陈挽凝最是个能哄着娃儿开心的,。两个小家伙竟然都喜欢她,于是几日之后,阿宴和这未来嫂子已经打得火热,熟得都可以开玩笑了。

如此下来,她也看出来了,这未来嫂子性子可真真是个平淡的,仿佛凡事儿都不放在心上,只知道平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寻常时候,一卷书,一盏茶,她便满足了。

阿宴见此情景,不免叹息,想着怪不得上一辈子那永湛的后宫之中,唯独这个陈侧妃过得最为安逸,其实是性子使然。

此时她也越发有些期待,如果自己哥哥那刚硬的性子,遇到这么一个淡然如水的女子,不知道会如何?

由于这几日容王实在是忙,阿宴左右也无事,偶尔便想起那品玉和含香来,于是便问起素雪这二人的情景。

素雪听了,却是笑道:“这两个人,王妃见到,怕是都认不出来了呢!”

阿宴微诧:“这才几日,她们怎么了?”

素雪想起昨日个那二人的情景,笑道:“她们自小学得都是奉迎来往的事儿,如今派去洗衣,咱们府里那婆子一个个可都不是好说话的,活儿重,这天又冷的,没几天那脸那手都皴得不成样子了。要说起来啊,之前看着倒是一股子妖媚味儿,如今没了外面裹着的那层皮,穿着下人的粗布衣服,那个模样,实在是连咱房里的三等丫鬟都不如呢!”

一时旁边的一个小侍女,恰好今日也见过那两个人的,便不由笑道:“今日个,这两个人竟然悄悄地想过来咱们院子这边,口上涂着红,看样子倒是寻觅什么事呢,结果被婆子揪回去,打了一顿呢,把她们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阿宴其实对这两个女人也不太在意了,说到底这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如今把这么两个玩意儿和容王扯上关系,她想想都觉得玷污了他那清贵的模样呢!

此时听到这两个人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也只是笑笑。

若说初见她们二人时,心里还有一丝不安,如今是彻底烟消云散了。

至于那嫣儿姑娘,听说暗地里还打听过那品玉和含香那两个人的下场呢,她身边的丫鬟自然是添油加醋地说了,顿时这嫣儿姑娘也是吓得不轻,据说脸都白了。

从这天开始,她倒是也安分了一些,只是偶尔会派人过来问问,到底什么时候去洪城啊。

若说一开始,阿宴看着敬重平溪公主的处事,看着平溪公主的面子,对她还是以礼相待的。如今呢,却是打心眼里不屑,于是也只是派个人过去,随意将她打发打发,平日里只是和陈挽凝说话,对于这嫣儿是连搭理都不曾的。

而容王呢,则是忙得前脚不着后脚的,总算是命人把账目全都查了一个遍,顺便把那位知同大人家里私藏的五万两纹银也给挖出来了。这事儿干得迅雷不及掩耳,以至于所有的人都不曾防备,就这么被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局势大定,他开始大刀阔斧,整治这府衙里的大小官员,该降职的降职了,该升官的升官了。原本的知府贬为了知县,原本的通判升职为了知府。一时之间这平江城里有人怨声载道,有人叫苦连天,当然也有人拍手叫好。

也有不长眼的,又把注意打到了他的后院,送金银的送财宝的还有送美女的,一个个的都拼命地钻缝子。

阿宴这几日收到的拜帖几乎都能堆一桌子了,不过她却是连看都懒得看,知道这些全都是另一个知府夫人,当下命人直接扔掉拉倒。

而容王呢,则是先将那些东西全都收下,然后在某天早上,忽然招来了本府衙还没入狱的所有官员,将那些金银财宝并美女,全都放在大门口,任凭众人围观。

至于那两个已经被磋磨成粗糙洗衣女的品玉和含香自然也在其中,她们低着头,努力地想掩盖住自己皴裂红肿的脸蛋和手,可是却怎么也遮不住。

周围人见容王竟然将这些金银财宝都展示出来,也都吓了一跳,有送礼的满面羞愧瑟瑟发抖,有那没送礼的自然是幸灾乐祸地想庆幸,也有是老百姓来围观的,便开始指指点点。

其中最惹人注意的自然是那品玉和含香,她们瑟瑟地低着头,想躲到人后面,可是她们二人却实在是太招眼了。

“这是哪个不长眼的,若说送个绝色的也就罢了,如今却送两个洗衣女过去,这送礼得也是绝了!”

“其实要说起来,那两个论起身段倒是上好的,只是那脸上,实在是看着寒碜!”

品玉和含香听了这话,几乎是气得发抖,她们自小都是被人夸姿容上等魅惑众生,什么时候被人说过长得寒碜了!

偏偏这驿站前的人是越聚越多,她们想躲都没处躲,只好在那里苦苦忍着。

而凝儿姑娘不知道怎么也听说了这个事儿,她身边那侍女桃红,吐沫横飞地向她描述了那两个“贱蹄子”的可怜情状,她听了后,脸都发白了,低声道:“这未免也太可怜了吧?”

侍女桃红听了,不以为然地道:“不过是想勾搭我们殿下的下贱蹄子罢了,哪里值得同情!寻常好人家女儿,谁会干这事儿啊!”

凝儿姑娘低着头,顿时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自此之后,她做事越发小心谨慎,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至于王妃,她更是不敢见了。晚上做梦的时候,甚至还会忽然惊醒。

惊醒之后,一个人坐在那里呆了半响,拧着眉也不知道想什么。

这件事,很快被汇报到了容王面前,容王眸中淡淡的,吩咐桃红道:“来了这么久,连个消息都没打听到,也难为她了,你去给她说点消息吧,也好让她交差。”

桃红听了,忙恭敬地道:“是。”

容王语气凉淡地吩咐道:“咱们过两天就要去洪城了,走官道,去了后住在驿站。到时候会把所有的官员请过去见一面。先说这些吧。”

说着这个,他不由想着,自己在平江城做的这些事,应该是很快传到了距离此地三日路程的洪城,洪城的大小官员一个个战战兢兢地怕着战战兢兢地等着自己前去呢。

至于那位他要吊的大鱼,这个时候怕是瞧着脖子等消息呢。

桃红听着容王这些话,点头,恭声道:“奴婢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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