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开了春,碧波湖的湖水解冻了,湖水四周围的草坪上开始冒出嫩绿色的草芽儿,一旁桃树也眼看着长出了花骨朵。这容王府本来就大,每一个住在这里的人都曾经命人精心修整过的。

当然了,这园子里住过的人,一个个都是身份不凡的。远的不说,只说近的,那便住过废太子,住过当了皇上的宁王。也因为这个吧,这园子慢慢地往外扩张,越修越大,越来越精致。

这园子里不说其他,便是走在那十里长廊上,透过精心雕刻的壁洞望着那碧波湖水情的轻荡,你便不得不赞叹这园子里的精妙和煞费苦心。

如今阿宴是这园子的女主人,眼看着春暖花开,柳树在碧波湖边吹拂,融化过后的碧波湖水荡=漾出醉人的水波,她每每喜欢来到园子里散步。

容王虽然实在是太忙,白日里基本不见人影,也没时间陪她,她就带着惜晴和素月在园子里走动。

阿宴的母亲苏老夫人有时候也过来陪着女儿说说话,恰好那天在湖边的草坪上,侍女们搭了一个暖帐,于是苏老夫人就和阿宴坐在暖帐里,喝着香茗,看这湖景。

一时苏老夫人难免有些感慨:

“往日也是来过这里的,那时候只觉得这里院子实在是修得说不出的好看,透着王府的那种贵气,看得眼花缭乱的,那脚都不知道,话也不敢多说一句,就怕被人笑话。如今怎么也想不到,你竟然是嫁给了容王,当了这容王府。这碧波湖,也成了自家的风景呢!”

阿宴听着一笑,她也回想起往事,不过想的却是上一世,她走在这碧波湖边的情景。

物是人非,今生再也不是昔日落魄的情景,她轻柔地抚摸肚皮,想着原应该珍惜,珍惜那个将她视若珍宝的少年,珍惜那个给与了她原本不敢奢求的幸福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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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阿宴日子过得悠闲,那边容王却实在是忙得有家回不得。

果然如他所料,北方的羌族如今是终于按捺不住了,老国王病逝,几个儿子开始征战夺取国王之位,一番纠缠之后,大王子库尔德打败了其他几个弟弟,登上了国王之位。

紧接着,这库尔德为了彰显自己的英明,也为了笼络人心,开始纠结二十万兵力,进犯大昭边境。

于是边关告急,紧急军报八百里加急而来,燕京城外的兵营里,将士们也都是整装待发,只等天子一声令下,前往边线支援。

可是此时的御书房里,仁德帝却是沉吟着,迟迟没有下达发兵的命令。

一向处事果断的他,此时在犹豫。

此次与羌族之战,至关重要。大昭经过和南方夷族的三年征战,其实最需要的是休养生息,所以此次和羌族之战,必须速战速决,以排山倒海之势将那羌族镇压下来,从此之后不敢轻易进犯。

这一场大战,必须有一个经验丰富指挥若定的将帅。

军中虽然人才济济,每一个都是骁勇善战的良将,可是若要担当帅职,终究是让他不放心。

除了仁德帝自己外,他最信得过的就是他那弟弟容王永湛了。

可问题是,如今容王妃有孕,他也亲眼见到永湛正和王妃蜜里调油一般,此时此刻,若派永湛前去边关,一则是他们新婚夫妇就此分离,未免太过残忍,二则这容王妃难免牵肠挂肚,倒是对腹中胎儿不利。

这也不能怪他作为一介帝王,心思如此细密,只因他如今年已而立,却一直没有子嗣。如今自己宫中妃嫔和容王妃同时都传出喜讯来,他自然是看得重之又重。

如此细想之下,他又把军中各处将领名牌一个个拿出来摆在那里,思来想去,还是每一个让人放心的。

而就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却有大太监进来禀报,说是皇后娘娘求见陛下。

仁德帝听了,抬眸,淡道:“命她进来吧。”

少顷之后,孝贤皇后娓娓而入,先是行了礼,得了仁德帝恩准,这才坐在一旁软凳上。

仁德帝依然手握御笔,凝视着案上的那些将领名单,头也不抬,随口问道:“又怎么了?”

这话,多少就听出一些不耐。

孝贤皇后暗暗吸了口气,还是上前禀道:“凝妃她这几日忽然不怎么吃饭了。”

仁德帝听了,眸中顿时透出厌烦:“这是你嫡亲的妹子吧?怎么连这么一个人都管不好?”

仁德帝的话有点重了,一旁的太监都低下头去。

其实这事儿吧,也怪不得仁德帝脾气不好,毕竟作为一个帝王,天天为了国计民生以及边关战事操心劳力,三十岁了也没个子嗣。如今好不容易后宫妃嫔有了喜,却是这么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凝妃。

你说这凝妃吧,既然怀了龙嗣,为什么不能安安稳稳地养胎,到时候生个一男半女出来,也算是为自己增加个筹码。

谁知道这凝妃,那真是三天两头的闹腾,今天闹着要出去,明天闹着要见皇上,后天闹着肚子疼。听说太医院的妇科圣手现在是三天两头地朝凝妃那边跑,跑得鞋都破了几双。

大太监抬眼瞥向一旁的孝贤皇后,只见她满脸为难地站在那里,忽便暗暗叹了口气,想着这皇后娘娘也不容易啊!

到底是自己嫡亲的妹子,又怀着龙胎,还是说这孩子以后要收到她名下养的,她自然是兢兢业业地照顾着,唯恐出半点差池,可是那凝妃却对她极其怨恨,任凭她百般照料,也是恨她恨得牙痒痒,说出来的话,后宫的人都不敢听,就怕听多了,这脑袋就保不住了。

对于这么一个怀着龙种的妹妹,这皇后是打不得骂不得管不得,没办法,遇到一些棘手的事儿,她就得跑来请示皇上了。

皇上这么日理万机的人,三不五时被这种事儿骚扰,可不就烦么。

此时皇上终于从御案中抬起头来,皱着浓眉,威严地俯视着皇后。

“皇后,她不吃饭是吗?”语气听起来还算平静。

皇后忙点头:“是,她说想见皇上一面。”

皇后把话说得简练,但其实她那妹子说出的话,她都不忍心听。她也知道不该因为这事儿来骚扰皇上,可是这事关皇嗣,若是真出个什么事儿,她从中间也摘不清楚,难免落人口舌。

皇上挑眉,冷问道:“几天不吃饭了?”

皇后低头,轻声道:“一天。”

听到这个,皇上发出冷冷的一声嗤笑,放下御笔,沉声道:“才一天不吃饭而已,饿不死!她既然不想吃饭,那就不要让她吃,先饿三天,三天后再问,如果还不吃,那就饿六天。”

皇后听得顿时腿都软了:“饿三天,那她腹中的胎儿?”

皇上扬眉,冷道:“朕身为天子,岂能受制于一个小小后宫妇人,他要朕去见她,朕就必须去见她吗?真真是可笑至极!”

皇后听了,无声地点头,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就是嫁了这么一个冷心冷肺的帝王,心里早已明白。

若说以前她曾疑惑过仁德帝是否对自己那妹子有半分的喜爱,那么现在这点疑惑算是飞到了九霄云外了。

既为帝王,他生性无情,奈何她那妹子就是看不懂,竟然痴心妄想用一个孩子去威胁一个君王。

仁德帝抬头望了皇后一眼,手指尖轻轻敲着御案,却是淡淡地吩咐一旁的太监;“去,命人熬一碗去子汤来,若是凝妃六日后依然不肯进食,那就喂了她。朕不希望自己的骨肉被她这样折腾下去,干脆直接去个干净。”

这话一出,皇后脸都白了,大太监也腿抖起来,忙跪在那里。

仁德帝满意地看着这效果,摆摆手道:“照办去吧。”

大太监颤巍巍地出来了,皇后咬着唇拜别了。

据说从那天开始,那个怀了皇上子嗣的凝妃娘娘,再也没闹腾过。

不但如此,她还开始狂吃猛喝努力地补身子,看样子是要好好地养胎了。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此时穿着五爪云龙袍的容王,踏入了御书房,恰见大太监顾德勇和孝贤皇后脸色苍白地走出去,他还小小地诧异了下。

当下进了御书房,却见自己皇兄心情大好,在那里拿着御笔,点啊画啊。

仁德帝见容王进来,笑道:“永湛,坐。”

容王见过礼,这才坐下。

仁德帝笑望着容王,满脸和蔼亲切:“王妃近日可好?”

容王想起阿宴,眸中泛起一点温暖:“一切都好,如今已经三个月了。”

仁德帝点头:“那要小心一些,若有什么需要,便去找你皇嫂,她如今照顾着凝妃,毕竟会比你懂的。”

容王淡淡地道:“我明白。”

仁德帝想起什么似的,又笑了下,望着容王一会儿,忽然有些感叹:“想当初你生下来才那么大一点点,跟个小猫一样。如今转眼这么一晃,也是当爹的人了。”说着这个,他还用手比划了下,比出小猫那么大的样子。

容王是难产,也是早产,当时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一回事呢,不曾想如今长得这么好。

仁德帝望着容王,眼里是慢慢的欣慰。

容王听着仁德帝提起这个,顿时有些头疼。他都这么大一个人了,自然并不是特别爱听自己小时候如何可怜兮兮又瘦又小的样子。一时想着,这如果让阿宴知道,她必然是要时不时地拿出来笑他呢。

当下他绷直着脊背,抿了下唇,淡道:“皇兄也是要当父皇的了。”

谁知道这话一出,仁德帝想起那凝妃,便有些怒意:“你皇嫂虽则诸般行事并不得我心,可是到底心底还算善良,处事仁慈,可是这凝妃,却是个这是心思歹毒幼稚可笑之辈,将来便是她有个一男半女,也决计不能让她碰到半分,定要好生教养,万万不能如此等女子一般。”

这话一说,其实意思便很是明白了。

容王只垂眸,并不言语,说到底这是家事,他作为一个弟弟,并不适合在这种事儿说什么。

仁德帝当下也是一笑,便不再提这事儿,反而是说起这次羌国进攻的事儿。

“这一次,你不必亲自去了,挑挑看,再找一个代你过去。”

容王蹙了下眉:“为什么?”

仁德帝笑:“我看你现在和王妃浓情蜜意的,怕是陷到了温柔乡里出不来。”

他停顿了下:“再说,前几年你一直在外征战,也是辛苦了,原本想着你成了亲,就在家里安安分分的。”

前几年在南夷,永湛不是没受过伤,当时都差点没命了,只不过他竟然是瞒着,没告诉他,当时他听了,气怒得不行。

容王闻言,双手交叉,坐在那里,定定地望着他的皇兄:“真得不必。这一次我必要亲自前去。”

因为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一战的凶险。上一世,大昭两面受敌,打得个两败俱伤损兵折将,不知道牺牲了多少将士。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他才接受了对方和亲的请求,从此娶了敌国公主曼陀。

垂眸间,他脸上现出一点冷意。

如果说上一辈子的他有什么屈辱和失败的话,那只有两件,一件是在他继位十年后没能顺利平定了南夷三百六十八部,另一个是虽则降服了羌国,将他们彻底击溃,兵不成兵,并驱逐到了北方极寒之地,可是到底他那一世不得不娶了一个敌国女子为后。

容王修长的手指动了动,淡淡地道:“皇兄,这次依然让我去吧。我会将羌国的国王带到燕京城,我要让他跪在你的面前俯首称臣。”

他抬起眸来,眼睛中轻淡得没有任何情绪,就那么望着他的皇兄。

可是他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

仁德帝一愣,皱眉道:“永湛,你非要去吗?”

容王点头:“这一场仗,是一场恶战,只有我能打,也必须我来打。”

仁德帝沉思良久,终于下了决断:“好,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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