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妃娘娘可能有了身孕,这话一出,御书房内所有的人都震惊了。

孝贤皇后是陡然僵在那里,不知道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容王是拧着眉,阴冷着脸,一句话都不说。

仁德帝呢,则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拧着和容王一样的眉,半响没说话。

一旁伺候的众人,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本来呢,这凝妃娘娘好死不死地非要惹上容王,那就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可是现在呢,人家有了身孕。

你要知道,仁德帝和孝贤皇后成亲十二载,至今孝贤皇后无出。

仁德帝如今也有了后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可是这两个月了,就这么轮流下来,一夜一个,仁德帝日夜无休的广洒雨露,至今还没一个人有动静呢。

谁也不曾想到,如今犯了天威,眼看着要从高处跌落的凝妃娘娘,就这么怀上了。

半响之后,还是容王先开口:“可确定?”

毕竟,上一世,他的皇兄三十三岁驾崩,驾崩时没有一男半女留下。

那大太监忙道:“看着是*不离十的,恰好御医在,那御医过了下脉,说是怀上了。”

仁德帝抬眸,用没有什么起伏的音调,淡淡地道:“请太医院首席孙大夫。”

大太监忙下去办了。

这大太监下去后,御书房里又恢复了那种沉静,沉静得人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沉静得一旁的太监和宫娥都以为自己的心要跳出来了。

半响后,总算,那大太监去而复返,带着太医院妇科圣手孙大夫,孙大夫跪在那里:“启禀皇上,凝妃娘娘确定有喜了,已有孕六十二天。”

六十二天,算算时候,也差不多恰好是这凝妃被受宠的那两天。

谁也不曾想到,这凝妃竟然有这等好运,不过被宠幸了两个晚上,就此怀上了别人梦寐以求的龙种。

容王听到这个,上前一步,淡道:“恭贺皇兄。”

一旁的皇后,犹豫了半响,也终于上前,跪在那里:“恭贺皇上。”

这下子,其他人也都赶紧跪下来了。

仁德帝面无表情地沉默了很久后,终于道:“皇后,你一直膝下无子,凝妃娘娘既然是你的嫡亲妹子,以后这孩子,无论男女,就养在你名下吧,如何?”

皇后闻言,大喜,不敢置信地望着仁德帝。

仁德帝挑眉,温声道:“怎么,你不愿意?”

皇后泪如雨下,忙点头道:“谢皇上,臣妾愿意,臣妾愿意!”

从这凝妃进宫的第一天开始,孝贤皇后就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嫡亲的妹子,地位在那里摆着,你杀不得弄不得,将来她若真有个皇儿,那算是谁的皇儿呢?便是这皇儿长大了,到底认谁做母亲呢?更何况这妹子真是一进宫就要抢夺帝宠的姿态啊!

现在呢,这妹子来了这么一出,怕是这辈子都别想得到帝王欢心!不仅如此,她还会生出一个孩子,过继在自己名下。

皇后深切地明白皇上将这孩子过继在自己名下的意思,那就是已经舍弃了这个凝妃,只要孩子。

果然,紧接着,仁德帝下令道:“传朕旨意,凝妃有孕,胎儿不稳,就此养胎于舒敬轩,没有朕的命令,不得出舒敬轩半步。”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又命令皇后道:“皇后,凝妃既为你嫡亲妹子,她怀中又有了皇儿,你当好生照料,万万不能让她有什么闪失。”

此时的皇后,真是对仁德帝感恩戴德,她当下忙恭敬地道:“皇上放心,臣妾定当细声照料,绝对不能让凝妃以及肚子中的皇嗣有半分不测。”

一切都安排就绪,皇后自然下去了,带着那凝妃娘娘。

御书房里只剩下了容王和仁德帝。

容王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仁德帝坐在那里,低头翻动着御案上的一个卷宗,头也没抬,问容王道:“永湛,你今日看起来动了火气。”

容王挑眉:“难道我不该怒吗?”

仁德帝听了这话,竟然呵呵笑了起来。

他抬起头,眸中带笑,探究地望着自己这弟弟:“就我所知,永湛,你还真不是轻易动怒的性子。”

在仁德帝的记忆中,他这个弟弟,好像就从来不会生气一般。

在永湛四岁之前,他和永湛都是住在宫里的,那时候皇宫里的皇子多,当时身为四皇子的他和身为九皇子的永湛,那都是不怎么受宠的。其实也正常,两个皇子,都是不得帝宠的,母妃又已经早早去了,外家也没什么可依仗的。所以才两三岁的永湛,有时候难免受些其他皇子的气。小孩子嘛,拉帮结伙争斗,那也是在所难免的。像永湛这种闷不吭声又不受宠的,那就是被人欺负冷落的料子。

可是那么的永湛,却从来是不声不吭,仿佛一个老大人一般,置身事外,只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一切。

仁德帝一度怀疑自己这个弟弟脑袋有点问题。

因为他的母妃当时是难产生的永湛,就怕生的时候拖得太久了,导致脑袋憋坏了。

当年才十五六岁的他,颇为忧心忡忡了一段时间,偏偏这事儿又是不好轻易对父皇讲的。

谁知道永湛长到两岁多,有一次听他在那里读书,竟然是只听了一遍就会了。

后来他不信邪,就随手拿了当日御书院里其他学生做的文章,保证是永湛没见过的,他念,永湛听。只念了两遍,永湛就能倒背如流了。

于是仁德帝这才发现,自己的弟弟天资过人。

发现了这个后,仁德帝开始琢磨,为什么他小小年纪,不像其他的娃儿那般爱蹦爱跳呢?

他琢磨了很久后,恍然大悟,一定是在宫里太憋闷了。

别的皇子都有个母妃照料,他虽则到底被父皇分了一个王昭仪来照顾,可是那王昭仪哪里上心呢,永湛也根本不和她亲近。他小小年纪的,没有母亲疼爱,又总是受人欺负,所以他养成这个性子啊。

想明白了这个问题,仁德帝赶紧求着父皇赐婚,开府,然后又求着父皇把永湛也带出去了。

虽然中间有几年他在外打仗,不曾见过永湛,可是却一直写各种书信给他,教导他好好读书,也会说战中的各种趣事给他,可惜的是,他那宝贝弟弟的回信却总是简短到不能再简短了。

及到永湛七岁,他就把永湛带到身边,亲自教导他,还带他去看塞外风景,带他忙里偷闲去爬山涉水,可惜的是,无论如何,他这个弟弟依然是无情无绪,跟个石头一样。

仁德帝用了差不多十六年,终于明白,自己这个弟弟天生就不会动怒的。

结果呢,现在,才成亲两个多月,他好像会笑了,还会生气了。

这一生气,还是生这么大的气。

容王听到皇兄这番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皇兄,我觉得你若有这个时间,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广洒雨露,赶紧开花散叶吧。”

仁德帝听了嗤笑一声:“朕这是在说你呢,不要转移话题。”

说着,他招了招手:“过来过来,你好好说说,我想听听你这到底怎么回事?”

容王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恭敬而从容地道:“皇兄,我先走了,这仗眼看着要打起来,实在是耗不起时间。”

说完这个,他也没待仁德帝允许,就这么走了。

******************************

容王离开了皇宫,也没去军营里,而是径自回王府去了。毕竟军营里的事儿再大,也不是非缺了他一天不可。

回到王府后,茶水都不曾喝一下,先把今日的事大致给阿宴讲了一遍。

阿宴这个时候已经很平静了,她听到这些事情后,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这下子,容王反而有些不解其意了,便揽着她道:“凝妃我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的,不过目前她怀了我皇兄的孩子,总是要等一等的。现在她已经被囚禁于后宫之中,等到她生下孩子……”

容王话说到这里,声音便沉了下去。

谁知道阿宴却抚着容王俊美的下巴,轻轻摇了摇头:“永湛,其实你做得已经够多了,真得不必再做什么了。”

容王听到这个,不解地望着阿宴。

阿宴笑了下,垂眸道:“这件事,我来来去去想了一天。她们有害我之心,但终究我也没着她们的道。如今事情暴露,就算你不做什么,她们也已经得到了属于自己的惩罚。二姑娘呢,这次肯帮四姑娘做事,无非是想为自己的夫婿和孩儿求一个好前程,可是出了这件事,不但她夫婿和孩子的前程怕是毁了,她公公的前程也怕是完了。如此一来,她在夫家难以立足,这对一个女人来说,其实已经是最可怕的惩罚了。”

她都不必想,就能预见到自己这二姐姐的后半辈子,还不知道怎么个凄凉呢。

她靠在容王的胸膛上,轻轻地道:“至于凝妃呢,我想着皇上乃是仁圣之君,自然容不得后宫妇人如此歹毒,怕是从此后凝妃再也不能得到皇上的欢心。对于一个后宫妃嫔来说,君王的冷落已经注定她一世的孤苦了。”

本来后宫妃嫔,若是不得帝宠,那就几乎等于受了活寡,现在她却又惹出这般祸端来。

至于凝妃的孩子,阿宴通过那五姑娘的事,以此类推,怕是这孩子从此和凝妃是没什么瓜葛了。甚至皇后若是不顾念这姐妹情,再狠的事儿都可能做得出来的。

她今日一直在想着这个事儿,如今也有点疲乏了,便偎依在容王身上,轻轻地道:“我昨日问你,你会不会帮我欺负她们,你说会。可是现在你已经把这件事查清楚,又揭露出来了,你做得已经够多了,接下来我也不希望你做什么了。”

容王拧眉,淡声问:“为什么?你心里不是有恨吗?难道你不想看着她们下场更凄惨,看着她们为她们对你做的事情付出更大的代价?”

他的话,意有所指。

不过阿宴并没有想那么多,他以为他讲的是昨日的事儿。

阿宴垂眸深思一番,最后终于轻快地抿唇笑了,仰脸望着容王:“我现在心里并不恨了,一点也不恨。因为恨也是需要力气的,需要我付出心思的。现在我和我的永湛在一起,觉得很开心。”

她抬起纤细的臂膀,揽住他的脖子,温软地道:“我只想把心思放在你身上,只想陪着你就这么好好地过日子。她们不值得我花费那样的心思。”

她踮起脚尖,温软的唇努力地吻上他俊美的下巴:“我也不希望你在这方面费心思了,因为你是尊贵的容王,你有很多大事要去做,你说你要帮皇兄扫平一切障碍,那么你该想的是家国大事,而不是因为我而去想着再去算计一个已经被冷落不会再翻身的后宫女子。”

容王低首凝视着阿宴,清冷的眸中有动容之意,他摩挲着阿宴的腰际,哑声道:“阿宴,其实我很高兴你能说出今天这番话。”

他忽然忆起,上一世死去的阿宴,临死前紧紧抓着一个荷包,两眸都没能闭上。

她手里的荷包,是亲手为沈从嘉绣的,却没能送出去的,于是临死前就那么握着。

容王在后来的光阴里,曾经无数次猜测,她临死前想着什么,可是想来想去,却只知道,她心里必然是充满了不甘和怨恨,所以至死不能合眼,心里必然是有着无穷的遗憾,所以怎么也放不开那个荷包。

如今的阿宴,能够说出这番话的阿宴,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可以真正放下沈从嘉,放下那前世之事,平心静气地开始新的生活了。

他的手动了动,抚摸着阿宴的后腰。

“阿宴。”

阿宴趴在他怀里,听到这个,抬起清亮的眸子:“嗯?”

容王笑了下:“阿宴是不是觉得我的手总是很凉?”

阿宴不解地点头:“是啊。”

容王低低叹了口气,眸中有着让人看不懂的深沉:“那是因为,很久前,我触碰到了天底下最冰冷最冰冷的……”

容王说到这里,停住了他笑了下,并没有细说,只是轻描淡写地道:“从此后,我的手即使放在暖炉之中,也感觉不到温度。”

阿宴不能明白他的话,不过她望着容王,却看到他眼眸中荒芜的寂寥,仿佛他依然是那个孤零零地站在阁楼上俯视着这个天下的帝王。

她看了好久,最后终于将他的手抓过来,捧在手心,用唇轻轻地哈气,低声道:“我每天都帮你哈气,这样就不会冷了。”

容王眸中微动,望向阿宴,轻轻地道:“嗯,好。”

说着这个的时候,他俯首下去,轻轻吻了吻她温暖而清澈的眸子。

他想,他是永远不会告诉她,自己有多么庆幸,一切能够重来一次。

这一次,他终于不必在那个下雪的冬夜里,亲手抱着浑身僵冷的她,将她放入棺木之中。

回忆起来,那好像是他上一世唯一一次,有机会那么抱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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