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周徐引的反应让余萧萧怔住了，片刻后，她拧眉，奇怪的问：“我就开个玩笑，沈渝都没说什么，你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

周徐引冷着脸没说话。

此时正值盛夏，他们四人正好停在路道的中央，被烈日暴晒着，却依旧没选择挪到一个阴凉的地方，路过的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盯着他们。

余萧萧说完又转头看向沈渝，像是才反应过来，表情有些愧疚：“沈渝，我这人说话有点直，但我没恶意，我没有想说你胖的意思，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生气了吗？”

她说出这样的话，沈渝似乎也不好再说什么，如果承认了，倒显得她过于小家子气。

但当她抬头看到周徐引恼火的表情时，顿了顿，叹了口气，小气就小气吧。她扯了扯周徐引的衣角，用眼神来表明她的坚定立场。

周徐引脸上的冰碴也因此瓦解了，稀稀疏疏的掉了几颗，稍稍露出原本柔和的眉眼。

随后余萧萧便看到沈渝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她显然没有想过沈渝会承认的那么直接，余萧萧的表情瞬间有些难堪，没一会儿又恢复如常，无奈的说道：“对不起啦，下次我会注意的。”

这样的话让沈渝想起她刚刚说的话，脸色难看了许多：“周徐引来管我的事情，不用你来替我指责他是否多管闲事。”

“毕竟他说的话，就是我想说的。”

这次余萧萧连道歉的心思都没有了，她表情阴沉下来，语气也带了一丝不满：“我知道了，可是我都说了我说话很直接，但我想表达的不是那个意思，你们到底为什么那么生气？”

原本站在旁边沉默着的周徐引突然轻笑着开口：“余萧萧，看你的头发就知道你平时不怎么洗头。”

余萧萧的脸倏地涨得通红，一副被戳到痛处的表情。她确实长得很漂亮，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有一束半天不洗就油的发亮的头发。

她的反应让周徐引的嘴角咧的更开了，将她之前说的话回敬给她：“余萧萧，我这人说话有点直，但我没恶意，我没有想说你头发油的意思，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别生气啊。”

见场面越发的僵持，李煜德不得不出来打了个圆场，嘻嘻哈哈的说道：“好了，别吵了。你们中午吃什么啊？我想吃煲仔饭。”

周徐引瞟了他一眼，心想该说的都说了，便说出了一句让李煜德猝不及防的话：“你们去吃，我和沈渝去吃面。”说完便继续大步走向饭堂，也不怕沈渝不跟上去。

沈渝赶紧小跑着跟了上去，走到周徐引的旁边后，才回头跟他俩摆了摆手，道了声别。

等她再度看向周徐引的时候，发现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又拉大了，这次她直接跑了过去，扯住他的衣角：“你走慢点。”

闻言，周徐引放慢脚步，嘴角微微上扬，嘲笑她：“腿真短。”

徒留余萧萧和李煜德在原地面面相觑。

李煜德在心里狠狠的谴责周徐引这个关键时刻就背叛队友的混蛋，而后尴尬的问她：“你还吃吗？”

不出意料，余萧萧把气全撒在他身上：“不吃了，有什么好吃的？你爱吃自己吃。”

李煜德：“……”

呵呵，周徐引你等着，我回去揍死你。

另外一边，沈渝和周徐引已经到高三饭堂了。因为来的晚，基本没什么人排队，两人迅速的点了两份排骨面，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安静的吃着。

沈渝吃的很慢，她还没吃到一半的时候周徐引就吃完了，看着在一旁安静等待她的周徐引，沈渝突然笑着开口，像是随意的扯起一个话题：“其实我以前觉得我这样没什么不好，别人该有的我都有，还比别人多了些肉。”

周徐引也笑，看不出敷衍，眼神真挚：“是没什么不好。”

听到他的话，沈渝鼻子一酸，推翻了之前的话，声音发涩：“但被别人说的多了，我的想法就慢慢变了啊。照镜子的时候想起别人说的恶心，我也会突然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好像……是有点恶心。”

“可能余萧萧说的话真的没什么意思，但现在的我听到了之后，却再也不会觉得这是一句玩笑话了。”

周徐引声音淡然，皱着眉反驳道：“戳着其他人的痛处开的玩笑本来就不是玩笑话。”

他清澈的双眼让沈渝想起今天在女厕所听到的对话，难过的说道：“跟我这样的人呆久了，会有人因为不理解你的想法，所以以最深的恶意去揣度你，说一些无中生有的话。”

——周徐引为什么跟沈渝关系那么好啊？我听说他在以前的班里根本不和女生说话啊？

——估计是想利用她把成绩提高吧。

——好像说沈渝家里很有钱啊！不会是为了这个吧？

——天哪，好恶心。

周徐引这样的人，怎么能跟“恶心”两个字放在一起。

怎么能。

沈渝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的自私，后悔利用他的同情心。但人都是自私的不是吗？自私一次有什么不好，为自己考虑有什么错？

就这一次。

她怯怯的开口，眼里带着恳求，等待最后的宣判：“听多了之后，你会不会把这些事情都怪到我的身上，就像……唐钊文那样。”

听完她的话，周徐引低头思考了很久，沈渝便默默的继续吃面，表情忐忑不安。

良久，在沈渝已经快吃完的时候，他才抬头，耐心的解释：“沈渝，我的同情心没那么泛滥。那时候只不过是知道你在学校的处境太过惊讶，一时之间冒起来的念头而已。”

“你为什么要觉得自卑？其他人都觉得奇怪，不是你的问题，只不过是因为他们的眼光没有我好而已。他们不能察觉到你的出彩之处，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了那么多煽情的话，周徐引似乎觉得有些羞赧，他抓了抓脑袋，改成轻松欢快的语调：“而且我啊，我到底哪里好？你觉得我欠揍我也要说，我除了长得帅，真的一无是处。”

沈渝放下筷子，呆滞的看着他，眼眶有些湿润。

周徐引突然想起那个上一刻还笑容可掬的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好好学习的女孩，下一秒却坐在位置上忍着呜咽用力地用橡皮擦擦掉纸上的字，眼泪一滴两滴的将纸染湿。

那时候他就想，如果他才是沈渝心心念念的那个人，那么他绝对不会让她陷入那个进退两难的处境。

如今她怯懦的坐在他对面，眉眼再无那时的明媚生动。

周徐引突然觉得心脏像是被刺痛了一下，纷至沓来的便是强烈的酸胀感。

他敛眉，满脸的狠戾：“至于唐钊文？那算是个什么东西。”

看着沈渝可怜巴巴的模样，周徐引身上的戾气散去了些，他扯起嘴角，低声转了个话题：“快吃吧，一会直接回教室，宿舍现在也关门了。”

“我吃好了。”沈渝边说边从书包拿出一包纸巾，递了一片给周徐引。

她故意扯到另一个话题，想要缓解这僵硬的气氛，笑着调侃他，表情故作嫌弃：“我刚刚就想说了，你还没擦嘴就跟我说了那么多话。”

“……”周徐引觉得，他总有一天会被沈渝气疯的。

他愤愤的接过纸巾，愤愤的擦了擦嘴，然后愤愤的端起碗走向泔水桶，将剩菜倒入其中。

沈渝坐在原地，没有像之前那样着急的跟上他，她看着周徐引装腔作势的愤怒，忍俊不禁。

周徐引回过头，看她还坐在位置上，有些纳闷的催促道：“快过来。”

她站起身，向他走去：“来了。”

那天，在我心中的渴望最为强烈的时候，恰得其时，遇到了你。

——是她奢求的太多吗？

——她只不过是，想要一个朋友。想像其他人一样，或许会为将来而烦恼，但更多时候，都是在和朋友的笑闹中，度过她的青春。

这样微不足道的愿望，只有周徐引替她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