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李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房间。波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皱起了眉头,他有一种感觉好像他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他注意到他的外貌:高高的鹰钩鼻,傲慢的头和下巴;而且他意识到,虽然哈里是一个大块头而他的父亲只是一个中等身材的人,但他们俩有很多相似之处。

他还注意到一些别的东西,在他的大模大样之下,哈里·李其实是很紧张的,他用一种轻快的动作把它掩饰起来,但焦虑是显而易见的。

“啊,先生们。”他说,“我能告诉你们些什么呢?”

约翰逊上校说:“关于今晚的事情,你能提供任何线索我们都将非常高兴。”

“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是很可怕而且是很意外的事。”

波洛说:“我想,你最近刚从国外回来,李先生?”

哈里马上转向他。

“是的,一个星期以前刚踏上英国的土地。”

波洛说:“你走了很长时间?”

哈里·李抬起下巴,笑了:“你反正也会听说的——很快就会有人告诉你的,我是一个浪子,先生们;我已经有快二十年没踏进过这个家门了。”

“可你现在回来了,你愿意告诉我们是为什么吗?”波洛问道。

哈里已有所准备,仍然非常坦率地答道:“还是那个古老的寓言,我厌倦了猪吃的豆荚——要不然就是连猪都不吃的,我忘了是哪个寓言了。我想换换口味,觉得肥牛犊应该会很不错。我收到一封我父亲的信,建议我回来,我就遵从了他的召唤回到了家。就是这么回事。”

波洛说:“你是短期拜访——还是长期的?”

哈里说:“我回家来——永远地回来了!”

“你父亲愿意吗?”

“老头儿很高兴。”他又笑了,眼角的皱纹很迷人。“老头儿和艾尔弗雷德住得实在太没意思了!艾尔弗雷德是根乏味的木头——如此可敬,但决不是一个好的伴儿。我父亲在年轻时候也是个浪子,他希望有我给他做伴。”

“而你哥哥和他妻子呢,他们高兴你住在这儿吗?”

波洛提问的时候,眉毛轻微地向上扬着。

“艾尔弗雷德吗?艾尔弗雷德气得脸都青了。不知道莉迪亚怎么样?她为了艾尔弗雷德可能也会很恼火的,但我一点儿都不怀疑她最终会很高兴的。我喜欢莉迪亚,她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女人,我会和莉迪亚处得很好的,可艾尔弗雷德又是另一回事了。”他又笑了起来,“艾尔弗雷德总是非常嫉妒我。他一直是个足不出户的尽职尽责的好儿子,毫无上进心,可他最终为此会得到什么呢?家中的好孩子得到的总是——屁股挨上一脚。听我的吧,先生们,美德是得不到好报的。”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希望你们没被我的坦率吓着,但不管怎么说,这正是你们要的事实真相,你们会把这个家里的丑事都抖出来的,我还是把我自己的事都坦白地说出来吧!我并不特别为我父亲的死而伤心——毕竟,从我还是个小伙子的时候就一直没见过这老家伙了——但尽管如此,他总还是我的父亲,而且他又是被谋杀的。我会全力以赴地去复仇的。”他抚模着自己的下巴,看着他们,“我们家里的人是很热衷于复仇的,没有一个李家的人会轻易忘记,我要确保谋杀我父亲的人被抓起来而且被吊死。”

“我想在这件事上你可以相信我们会尽力而为的,李先生。”萨格登说,“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我会亲手将他绳之以法。”哈里·李说。

警察局长严厉地说:“那么你对谋杀者的身份有所了解吗,李先生?”

哈里摇摇头。

“不,”他慢吞吞地说,“不——我想不出来。要知道这是一件非常令人震惊的事,因为我一直在想这件事——而我认为这不可能是一件外人作的案……”

“啊,”萨格登说,点着头。

“而如果是这样的话,”哈里·李说,“那么就是这所房子里的什么人杀了他……可会是哪个该死的干的呢?不能想象会是佣人们。特雷西利安从一九零一年起就在这儿了。那个弱智的男仆?他这辈子也不会干这种事的。霍伯里,啊,他是一个无耻的家伙,可特雷西利安告诉我他那时候出去了。那么你们的结论是什么呢?不算斯蒂芬·法尔的话——他干吗要不远万里地从南非跑来,就为谋杀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吗?那就只剩下这个家里的人了。就我而言,我想不出是谁干的。艾尔弗雷德?他非常祟拜父亲。乔治?他根本就没脑子。戴维?戴维一直是个生活在梦幻世界里的人,连看见自己的手指头流血他都会晕倒的。太大们?女人不会那么冷血地割断一个人的喉咙。那么是谁干的呢?如果我知道就好了,可这事儿也太令人不安了!”

约翰逊上校清了清嗓子——一个官气十足的习惯——说:“你今晚最后一次见到你父亲是在什么时候?”

“在下午茶之后。他刚和艾尔弗雷德吵了一架——为了鄙人。这老头就没有安宁的时候,他总是想挑起事端。在我看来,这正是他对别人隐瞒我到来的原因。想在我意外地到来时引起骚乱,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谈起修改遗嘱的事。”

波洛轻轻地动了一下。他低声说:“那么你父亲提起他的遗嘱了?”

“是的——在我们所有人的面前,就想像一只猫一样看着我们的反应如何。他只是告诉那个律师圣诞节之后来和他谈这件事。”

波洛问道:“他考虑要做什么改动呢?”

哈里·李咧嘴笑了:“他可没告诉我们!别信这只老狐狸的!我想象——或者该说我希望——这个改动是对鄙人有利的,我想在先前的遗嘱里我是被去掉了的。现在,我相当有把握,他又把我写上了。这对其他人来说是个令人不快的打击。还有皮拉尔——他很喜欢她,我想她也会有些好处的。你们还没见过她吗?我的西班牙外甥女,她非常美丽,皮拉尔——有着南部的那种温柔——也有冷酷的一面。真希望我不是她的舅舅!”

“你说你父亲喜欢她?”

哈里点点头。

“她知道怎么去哄老头,总陪他一起坐着,我打赌她知道她想要什么!啊,他现在死了,遗嘱不会为皮拉尔而改动了——也没我的分了,真倒霉。”

他皱皱眉头,停了一会儿,又换了种腔调。

“我是离题了。你们想知道我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是在什么时候?就像我告诉你们的,是在下午茶之后——可能是六点过一点儿。老头那会儿精神很好——也许稍微有点累。我和霍伯里一块儿离开了他,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他死的时候你在哪儿?”

“和艾尔弗雷德一起在餐厅里。那不是一次和睦的饭后会议。当我们听见头顶上的动静时我们正在进行一场非常尖锐的争吵,听起来就像是有十个男人在上面角斗。而接着可怜的老父亲就尖叫了起来,活像杀猪一样,那声音都让艾尔弗雷德瘫在那儿了,他只是坐在那儿大张着嘴。等我把他彻底摇晃醒了,我们才开始往楼上跑去。门是锁着的,得把它砸开,也费了好些劲,那该死的门怎么会锁上的,我真想象不出来,房间里没有别人只有我父亲,如果有任何人能从窗户那儿跑掉就真是活见鬼了!”

萨格登警监说:“门是从外面锁上的。”

“什么?”哈里瞪大了眼睛,“可我发誓钥匙是在里面的。”

波洛小声说:“那么你注意到这一点了?”

哈里·李严肃地说:“我对事情很留心,这是我的习惯。”

他锐利的目光从他们三个人身上一一掠过。

“还有什么你们想知道的吗,先生们?”

约翰逊摇摇头。

“谢谢你,李先生,现在没有了。也许你愿意请下一个家庭成员来这儿。”

“我当然愿意。”

他向门口走去,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这三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约翰逊上校说:“怎么样,萨格登?”

警监怀疑地摇摇头,他说:“他在害怕什么,我想知道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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