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这一刀捅得确实有点儿狠了。

八姑娘冷冷地看着对自己装可爱其实在炫耀的妹妹,扬手,用力挥动!

一只狗仔在空中张牙舞爪地划出肥胖的曲线,糊在了九姑娘可爱白嫩的小脸儿上!

“若想念,就书信往来,只看匣子里的算什么哟。”如意提着吓得拿两只狗爪子啊呜啊呜捂住两只狗眼,毛茸茸的小身子拼命乱抖的狗崽子,就笑嘻嘻地探头与哼了一声的如玉说道,“矜持也不是这么来的不是?八姐姐想念他,就得叫他知道。为他伤神辛苦,也得叫他心疼。彼此心意相通,才会感情更好呢。”

如玉只知道矜持,不给回应,虽然宋云焱从来不在意,可是哪里有在意来的更叫人欢喜?

既然有情,为何要藏着掖着?

“九妹妹说得对。”如眉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狗崽子一下,见它对自己吐舌头,便也嫣然一笑。

她见如玉红了脸转身走了,如意还在偷笑什么“回去写信了”等等,有些羡慕妹妹们能有疼惜自己的良人,之后想到自己,有些黯然地一叹。

她虽然是庶出,却从未想过要叫自己做妾,也没有想过,要仗着自己的美色,去夺人家的夫君。

年纪不小的男子,只怕家中都有妻室了罢?

算了……

她咬了咬自己殷红的嘴唇,抬头努力露出浅浅的笑容来,看着如意与嘉怡郡主打闹,听着嘉怡郡主卡巴卡巴捏着手指咆哮要关小黑屋,之后一个美貌绝伦的青年冷着脸进来,嘉怡郡主瞬间没电,一只小姑娘哭着扑进了靠山的怀里撒泼打滚儿要求主持正义,忍不住真心地笑了起来,又觉得自己的一点女儿心思其实都不算什么的,有姐妹在,有祖母在,她已经很幸运。

寻常家的庶女,哪里有她的幸运?人要懂得惜福,才会不走到歧路去。

如眉的目光清澈了起来,说起话来也有了精神,如馨虽大咧咧的,却感到她的心事都化开,只掩着没有问起。

谁的心里都有一点小小的秘密,如眉不说,她却隐约地知道。就是因知道,才越发不能问。

戳人伤口的事儿,魏家六姑娘素来是不做的。

当然,看人倒霉还是可以的。见嘉怡郡主已经叫广平王世子拿锋利的眼神逼退,如馨眉飞色舞地拉着嘉怡郡主往外头去了,只留了如意拱在楚离的怀里说笑。

与自家靠山腻歪了一下,狐假虎威的魏九姑娘恨不能尾巴翘到天上去,把个叫唤着的狗崽子丢在地上,这才扒着楚离的手臂殷殷地问道,“明年的喜事这样多,表哥有没有感到劳累?!”她嘿咻嘿咻地给楚离捏肩膀,狗腿儿极了。

“还好。”这双软软的小爪子捏在自己的肩膀上,楚离侧头拿嘴唇碰了碰,含着淡淡的温和说道。

他凉薄的唇落在自己的指间,如意的心里碰碰直跳,呼吸都要湮灭了。

“都,都怪大表哥……”她努力提了一口气,见正侧头的青年轻轻地哼了一声,热气扑在自己的指缝儿间,心里一抖,越发地掩饰着自己的心告状道,“大表哥可懒,二表哥的亲事都归王妃与大表嫂,连两个小侄儿都不带,天天不知忙什么呢。”楚白若知道后头有一个小坏蛋竟然这样告状,非厥过去不可。他叫晋王带着宫里宫外地奔命,天天只剩一口气了。

人都消瘦,陪媳妇儿的时间都没有,何等凄凉?

晋王殿下自己还孤枕难眠,还能看着侄儿风流快活不成?楚离可知道晋王最近越发缺德,遛得自家大哥风里来火里去的,哼了一声道,“活该!”楚白还当晋王是个大大的好人,却不知这好人才是最大的豺狼!

“莫非是有什么?”如意见他皱了皱眉,板着手指咿咿呀呀地束着说道,“转年儿,有七舅舅的亲事,二表哥的亲事,江夏王府的亲事,莫非还有别的么?”她见楚离沉默,便急忙问道,“莫非还有大事?”莫非还有魏九姑娘的亲事不成?这个……说好了及笄之后的,九姑娘其实也很焦急,只是爱在心口口难开呀。如意深情款款地看着美人儿,想叫他知道自己的心。

“陛下命我督办皇陵。”楚离冷着脸说道。

“什么?”

“皇陵。”

“陛下还挺有先见之明。”如意顿时抽搐着嘴角小声儿说道。

文帝陛下老得一口气进儿没一口气儿出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蹬个腿儿,只是就算从前重病,文帝也并没有叫人督办过皇陵,还觉得自己不大需要的。这一回竟主动要给自己修坟,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如意见楚离眉头紧锁,只拿白嫩的手指绕着他垂在胸前的一缕青丝在指间低声说道,“不管圣意如何,不变应万变,不动就不会错。表哥只安心,等修完了皇陵,就能知道陛下的心意如何了。”

皇帝要修皇陵,这是一件大事,代表皇帝觉得自己要死了,朝中诸皇子大臣的,想要动一动观望一下的,就得冒出来了。

不过皇帝陛下还没死呢,现在就想新帝的事儿,老皇帝得多生气啊。

如意一点儿都不担心,眉开眼笑地说道,“左右晋王殿下与冀王殿下谁当了皇帝,都是极好的,我们不担心。”

这姑娘浑然忘了自己有一个公爹禹王殿下还对皇位翘首以盼呢,觉得如今活着的皇子都还不错,不会干出宰了禹王一家的狠毒之事,越发地没有了害怕,抱着楚离的脖子小声儿说道,“我觉得,如今可快活。”眼前的前途多光明呀,她大伯父又重伤吐血的,更叫人开心了。

“我管他死不死。”楚离冷笑了一声缓缓地说道,“我担心他若驾崩,”他垂头一双潋滟的凤眸看住歪头疑惑的小姑娘,轻轻地说道,“守丧,你又要晚些嫁给我。”

他想得她没有一处不疼的,只想把她抢到府里困在一寸方圆,叫她眼里不要总是看见别人,只与自己说话,叫她只为自己绽放最美好的一切。看着这小姑娘雪白的颈子,楚离目中微微一黯,低头一口,咬在她的咽喉。

这是人最脆弱的地方,一用力,这稚嫩的地方就会被咬碎,命都没了。

如意被咬在要害,只觉得锋利的牙齿在娇嫩的脖子上研磨,仿佛立刻,眼前的这个人就能把自己吞吃入腹,透出不一样的危险。

“我洗了脖子了。”她不知为什么,突然冒出这样呆呆的话来,心里还挺欣慰的。

早就知道自己会被咬一下,她洗得可干净了。

楚离炙热的气息猛地一窒,啃咬了片刻,方才停滞起来,许久,松开了她抬头。

如意眼睛弯起来,笑得充满了依赖与信任,就算性命在他的一念之间,却一点都没有害怕。

她仿佛坚信,自己不会伤害她。

广平王世子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仿佛是妥协,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尖尖的下颚抵在了她稚嫩的肩膀上,轻轻地说道,“这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一个你?”

难以诉说的感觉,叫他只要有她在,就觉得满心的欢喜与安稳,叫他觉得,若这世间没有她,他也不会是如今有人情味的模样。他目光一冷,突然就想到宋云焱曾与自己说过的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猛地将小声儿叫起来的小姑娘紧紧抱在手臂间。

世间若没有魏如意,他的眼里,众生便皆是蝼蚁,不配与他同行。

一只狗崽子听见了经常给自己喂食的主人的小声哀叫,努力张开小嘴巴咬住美人的袍子,撅着肥屁股意图解救小主人。

这是给肉吃的主人,不见了,会吃不上肉的。

楚离狭长冰冷的眼落在这胖狗崽的身上一瞬,抬脚,完全没有怜香惜玉地将它踢远,看狗崽团成一只毛球儿在地上滚远,趴在地上晕头转向,哼了一声儿。

“这狗脏,不知日日在哪里滚过,日后不要抱它睡。”他松了松自己的力气,低声在如意耳边如同蛊惑地说道。

“可是,可是每天晚上都给它洗的呀。”如意很久喘不上气儿,换句话说就是缺氧,眼下正不知今夕是何年,她的面颊边就是楚离微冷的脸,忍不住蹭了蹭。

“洗不干净,还会有跳蚤。”广平王世子美目横斜,见那只狗崽子蠢蠢地看着自己,眉目见带着几分险恶地说道,“我会害你不成?都是为了你。”

见如意点头,坚定地表示不叫狗崽子上床睡觉了,他嘴角勾起了一个笑容,见那狗崽子撅着屁股匍匐前进十分警惕,又踢远了些,摸了摸如意的头轻轻地说道,“你余下的姐妹,可还有需要成亲之事?”他敛目,淡淡地说道,“说来我听听,许能帮上忙。”

赶紧都嫁出去,就再也没有谁会在如意面前碍眼。

“六姐姐有二伯娘。只七姐姐,难得很。”从来不管别人死不死的楚离竟然愿意帮忙,如意眼睛一亮。

二太太前些时候打发出去几个丫头,之后严密观察魏燕来,见这个长子虽然有些遗憾,却并没有个伤情,就知道儿子说并未动心并不是假话,这才放心。

她叫自己贴身得力的丫头去约束长子院子里的丫头小厮,又还知道魏燕来一心都在春闱也就放心了些,转头儿就开始琢磨如馨的亲事。

如馨的亲事并不艰难,不过是换一个表哥。可是如今两个表哥有翻脸不和的意思,就叫二太太迟疑了起来。

再是娘家人,若看见两个有为青年因如馨生分了去,总要有些芥蒂的不是?

“知道了,回头叫大嫂给她留心些。”广平王世子一张口就卖了自家大嫂王鸾,就跟叫人跑腿儿不要钱似的。

再没心没肺,魏九姑娘也觉得对不住她大表嫂了,见眼前的美人儿竟然还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嘴角微微一抽,小声儿说道,“这个……是不是……”

“闲着也是闲着。”楚离摸着这个特别不爱麻烦人,可叫人心软的小姑娘轻轻地说道,“没有什么事儿做,大嫂心里空的慌。”这句话叫正为楚峰的亲事忙得吐血的王鸾听见,都得唾他一脸,然而广平王世子是个十分理所当然的人,见如意迟疑地不应,他目光柔和地说道,“不要费心,累。”

这可真是不是自家媳妇儿怎么使唤都不心疼的,如意哼唧了一声,滚在他的怀里,板着手指头又觉得开心。

“又不是白做。”楚离见她小小娇娇的一团缩在自己的怀里,心软极了,想到王鸾还使唤自己给楚白打下手,那真是不是自家夫君就玩儿命使唤,就恐楚白累着,顿时觉得这大嫂很该给自己回报一二。

垂头游戏地捏着如意的耳垂儿,他轻轻地吹了一口气,见白生生的小耳朵抖了抖,觉得这倒是极有趣,又吹了吹,看着这小姑娘捂着耳朵笑得停不下来,便柔声道,“这样就好,以后有什么,都与我说。”

如意哪里见过这样的手段,五迷三道地就应了。

楚离既然说了,自然就做,不大几日,王鸾便上门来,亲眼看了如眉一回,不动声色地问了她许多的话,见了她的心性,这才咬着牙齿默默诅咒楚离地走了。

楚离既然求了,又有如意在一旁看着,禹王世子妃不会敷衍,虽然发愁如眉生得红颜祸水,却只是个庶女不大好寻人家儿,却记在心上,等着楚峰与宋云玉的婚事忙完,就要筹谋如眉。冬去春来的,大抵是因九姑娘她二表哥天天躲在家里祈祷赶紧过年的缘故,因此日子来的极快,先是春闱下场,魏燕来高中从此都要称一声进士老爷了,然而比他更风光的,却是二太太的娘家。

宁家宁非高中榜眼,虽然依旧木讷寡言,然而言之有物,干练极了,都赞一句人才。

虽然跨马游街时没有状元春风得意,也没有文帝钦点的美貌探花掷果盈车的盛况,然而却也很叫人侧目了。

天底下能有几个榜眼呢?

因此宁非的万般木讷都成了男子寡言沉稳,腹中有千沟万壑,就算生得没有兄长俊美逼人,然这才叫人有安全感不是?

一时间,往宁家提亲的就不知多少,其中很有几个勋贵之家,正经的侯伯嫡女,要么就是同为书香门第,很有共同语言。

宁家虽然也曾很喜欢如馨,不过瞧着当初恐一生孤的六郎很抢手,之前的红梅公子有点儿娶不上媳妇儿的节奏,就觉得,很该相让兄长,兄友弟恭呀。

“怎么办呀?”听见宁家支支吾吾与二太太传的话儿,姐妹几个陪如馨躲在后头偷听,愁得不行。

谁知道看中的是个潜力派,突然就星光璀璨了呢?

“怎么办?”如馨从来都是个敢作敢当的姑娘,高高地仰着头哼哼道,“去问他!他若不中意我了,一拍两散各走一边,我也懒得做他的五堂嫂。难道天底下,还缺了男人不成?!”

她气势汹汹地握着自己的小拳头,猛地从身后提出了一烧火棍,在妹妹们大惊失色的目光里一挥烧火棍叫道,“走着!婚事不成也就罢了,他若敢劝我嫁给五表哥,玩儿兄弟情深拱手相让,我就叫他知道,让的不是人,是命呢!”

她一棍砸在地上,杀气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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