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一边抹眼泪儿一边进门,嘴里哼哼唧唧的。

见她圆滚滚地滚进来,老太太不由笑了,招手道,“这是怎么了?这样的好日子,竟是欢喜得哭了?”

睁眼说瞎话就是这么个意思了,她慈眉善目,今日穿得格外新鲜,显然是因魏燕青成亲人逢喜事精神爽,见了如意腻腻歪歪拱进自己的怀里,便抱着她与一旁的魏三与徐氏笑着说道,“这孩子娇气得很,只怕是又想念世子了<script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她一边低声安慰如意,一边往外期盼地看着。

如意不过是干打雷不下雨,见老太太往外看,急忙从老太太的怀里出来,走到了如玉的身边。

如玉从宋云焱出京就不大有精神,只是今日是魏燕青的好日子,强打精神与如意颔首,随手喝了一口茶。

她满心的担心都在宋云焱的身上,连妹妹都不大搭理了。

如意正觉得无趣,见老太太的身后的榻上爬出一只揉着眼睛喃喃自语的七星肥仔儿来,急忙提到自己的面前,一边捏着弟弟的胖肚皮眉开眼笑,就见门口光彩盛放,一双红衣翩翩的绝丽的青年男女并肩而来,本就是最美丽的容貌,立在一处微笑,手牵手的模样叫人移不开眼去。

她心里赞了一声殊色罕见,一边偷偷儿戳了戳弟弟的小屁股,就见这七星小弟往外头一滚,滚到了魏燕青的面前。

“大喜,大喜呀!”魏燕棠扭着小身子拱着小爪子,喜气洋洋地叫道。

“还是五弟可爱。”嘉怡郡主柔弱了一路,叫魏燕青给扶着进来的,见了魏燕棠,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爪子。

“今日可还要入宫与陛下请安?”见魏燕青点头,老太太便笑着说道,“陛下素来疼爱你们两个,赐婚也是最光彩的事,要知道感激。”她顿了顿,心里叹息了一声魏国公的鬼迷心窍,便柔声说道,“你们父亲昨日已见了,今日就不必再请安。”

她慈祥地看着魏燕青与嘉怡郡主重新给自己磕头,又去给魏二魏三磕头,又与弟弟妹妹们重新厮见,方才和声说道,“日后相敬相爱,佳儿佳妇,绵延子嗣。”

这本都是父亲该说的话,老太太怜惜魏燕青,越发温柔。

“您放心,定然与阿青好好儿过日子的。”嘉怡郡主已经决定先生几个儿子,再生一个小闺女,一起疼爱,此时眼睛眯成一条缝儿笑着说道。

“去叫舅舅舅母。”如月今日与颜宁一同来,垂头推了推身旁的儿子。

颜家小公子急忙过去,给魏燕青与嘉怡郡主请安。

“可算有个不捏咱们可怜儿子脸的长辈了。”颜宁见嘉怡郡主只是摸头没有掐脸,顿时心里为儿子一松,偷偷儿与如月小声儿说道。

他本十分英俊,如今在朝中立得久了,又有几分威严稳重,虽然笑嘻嘻的,却生出了几分沉稳。

如月叹气看他,低声道,“不要说话。”熊姑娘们的大本营,这四姐夫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竟还敢出声儿,别一会儿,又伤心伤身了。

她才叹气,就见一旁,一个笑嘻嘻有些不怀好意的小姑娘滚了过来,一边拿雪白的小门牙磨手上鲜红的桃花点心,一边上上下下打量自家的四姐夫,一会儿,方才笑嘻嘻地说道,“四姐夫好久不见,越发英俊了。”

见颜宁警惕地看了自己一眼,小姑娘急忙露出了纯洁的眼神,又十分狗腿儿,就叫颜宁松了一口气说道,“九妹妹也是,许久不见,点心还好吃么?”

四姐夫从娶了四姑娘,从来往魏国公府里的点心就再也没有断过。

不给不行,不给就招熊孩子往家里来讨债<script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四姐夫不知道,如今有人看四姐夫不服,想要竞争一二呢。”九姑娘因心上人不在,心里难过极了,不得不来欺负一下可怜的四姐夫,见颜宁疑惑地看着自己,一边吞了点心,一边摇头晃脑地说道,“京里出了一位红梅公子,四姐夫知道么?这太叫人生气了,不过是画几幅梅花图,怎么好意思叫红梅公子呢?他身份不够呀。叫我说,那红梅公子……”

“九妹妹还想吃什么来的?!”颜宁就知道熊姑娘永远都欠抽得厉害,见这四丫头竟然戳自己的黑历史,顿时泪流满面,只恨自己嘴贱方才出声儿,叫熊姑娘看见了。

“四姐夫最近好么?!”如意歪头努力想要勒索什么时,如玉也因心上人不在,用讨债的语气凶巴巴地问道。

“寻常,寻常。”这是寻仇还是问安?颜宁含泪微笑,顺便扭头与掩唇微笑的如月求救。

“好了,你们姐夫今日休沐,才松快一日,不要闹他。”如月温柔地给如意擦嘴角的点心沫子,轻声说道。

“看在四姐姐的份儿上,就叫四姐夫松快一日。”如馨探头过来,见颜宁擦着头上的冷汗窜出了屋子,与如意一同笑了,见如月眉目温柔,她便低声笑着说道,“四姐姐的日子过得好,我瞧着心里欢喜呢。”

她微微一顿,有些烦闷地去看不远处神色疲惫的二太太,与如意叹气说道,“母亲最近精神都不好呢,我瞧着大概是因我的婚事。其实算什么呢?”她抓着头说道,“不过是个男人,不要了就不要了。”

“你真对你家红梅表哥无心?”如意就好奇地问道,“那日我冷眼瞧着,他对你事事十分上心的。”

“他对每一个姑娘都这样上心。”如馨便哼了一声,翻看自己的手,见上头完美无瑕没有一点的伤疤留下,淡淡地说道,“九妹妹别笑话我,从前,我是喜欢他的。”

青梅竹马文采风流的表哥,又温柔又善解人意,如馨虽然是个喜欢撒欢儿在外头野的心大的丫头,却也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的。

当年的俊美少年,一脸疼惜地给自己包扎在外扑腾留下的伤口的时候,如馨侧头看着那少年俊美无双的脸,怦然心动。

她也知道母亲是想将自己嫁给他的,不知心里多欢喜,可是欢喜了没有多久,看到他对另一个姑娘也是这样疼惜的时候,满腔的喜欢陡然被泼了冷水。

她做不来委曲求全,做一个“只要心里有我就足够,不在意表哥心里喜欢多少姑娘”的人,因此慢慢地冷了心去,对那个人再也生不出喜欢来。

想到从前,如馨瘪了瘪嘴儿,低声说道,“当初,为了他我还哭过几场。”

见如意诧异地看着自己,漂亮雪白的小脸儿露出了疑惑,她便纠结地抓着头说道,“我是姐姐,怎么能叫妹妹们看见我为了别人伤心呢?自然是不叫你们知道。”她躲着哭了几场,还是偷偷儿躲在外祖家,看着远处的那个风流多情的少年怜惜着另一个女孩子伤心落泪,从来心里只知道玩耍的女孩儿,第一次明白什么叫情爱。

只是她心大,哭了一场,又有人安慰,虽然安慰得不大好听,却也叫心里松快了许多。

“叫六姐姐哭了的人,真不是好人,以后咱们不理睬他。”如意从前只以为如馨对那红梅公子无心,如今才知道姐姐竟然还倾心过他,顿时大怒<script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就这样儿罢,左右如今我……”如馨目光犹豫了一下,张了张自己的嘴到底没有说什么,只垂了头看着自己的手想着心事,许久之后方才纠结地说道,“前儿他来了,与母亲说,对我也是喜欢的。若母亲愿意,可以定亲,他以后好好儿照顾我。”

那时二太太憋着一口气本想瞧瞧这小子是不是还能抢救一下,毕竟是看中了很多年的女婿,呼啦啦说不嫁给他了,也舍不得,只问他他院子里的丫头与外头的红颜知己怎么办?

红梅公子怜香惜玉,只好说一切依旧。

这句话把二太太气个半死,操起身边的一把如意就往这小子的脸上抽,抽得他从国公府里滚了,回头就绝不肯应承这门亲事了。

“二伯娘做得对呢,不然六姐姐以后多糟心。”如意也鄙夷了一下风流多情的公子哥儿,见二太太明白,便为如馨松了一口气去,又见姐姐依旧脸上黑沉沉的,不由笑嘻嘻地说道,“二伯娘取不中这个,莫非看中了别个?”

见如馨咳了一声儿,目光偏移,她想到那日见到的两个青年,急忙问道,“二伯娘是不是看中了那个宁非?”二太太若一门心思叫如馨嫁回娘家,大可以给如馨换一个表哥。

左右都是青梅竹马,表哥这种生物,随用随换就是。

“你又知道了。”如馨看着古灵精怪的妹妹,嘴角抽搐地说道。

“天底下还有我不知道的么?”魏九姑娘翘着自己的小尾巴得意洋洋地说道,“那日我见他对六姐姐格外看顾,却木讷寡言,不如红梅公子嘴甜呢。”

她冷眼见宁非事事把如馨看在眼里,却仿佛是个十分不善言辞的人,只知道做事不知道给自己表功。这样的存在换个地儿简直就是一生孤的节奏,只是叫如意瞧着,他虽然木讷,却万事看得明白通透,比红梅公子可靠多了。

“他……”如馨抿了抿嘴角,叹息道,“只知道读书……心意如何谁知道?我不要嫁给心里没有我的人!”她见如眉给魏燕青嘉怡郡主请安之后羞涩地回来,便抬手拉住了如眉的手与她问道,“嫂子给的?”

如眉的头上出现了一只新鲜的八宝点翠的珠钗,光彩夺目叫人眼前一亮,显然是嘉怡郡主给的。见如眉越发清艳,如馨便放过了自己的亲事的话题,只与如眉说话。

如意见她大咧咧的,对亲事不上心,再看看愁得不行,强颜欢笑的二太太,不由可怜了一下。

不过不必嫁给红梅公子,魏九姑娘就不再为姐姐担心了,见魏燕青与嘉怡郡主就要走,就急忙送了送。

左右无事,如意送了兄嫂走了,便回了自己的屋子做一个贤良的姑娘,给自家美人儿做新的里衣。

前头那套已经给楚离送去,楚离说穿了十分舒适,夸了又夸,作为一个贤良淑德的姑娘,九姑娘得意得不行,如今就想再给楚离做一件。

她也是个小心眼儿的人,想到若是叫楚离穿别人的衣裳,也心里不愿意。

当然这些不能叫美人知道,不然恃宠而骄就不好了。九姑娘闭门家中多日,待与嘉怡郡主厮混得熟了,便越发亲近起来,这时候,便听到了外头的几分传言。

张氏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人,况嘉怡郡主明晃晃的罪证都在她的脖子上脸上的,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收拾了一下便容颜憔悴地往宫中去了,与张皇后面前哭诉自己作为一个继母竟然叫儿媳妇儿不看在眼里,想要治死她<script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那哭得恨不能流下血来,叫张皇后也十分心疼,跟着抱头痛哭了一番,又给张皇后召集而来的许多的外命妇们瞧见了她的伤,只说张氏可怜做继母的不容易,如今便宜儿子夫妻不孝,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这个……虽然罪证确凿,只是魏燕青在京中的风评素来强出张氏八条街去,大家虽然看了张氏的脸上的伤,却都不信。

曾有某强悍的旧朝皇后,为了自己上位还掐死了自己闺女呢。

自己给自己一点儿伤陷害一下继子,又算什么呢?

张氏见女眷们不信,越发在张皇后面前哭闹,张皇后有心阻止,到底叫文帝听见。

清越优美,因成亲因此穿了大红衣裳的美丽青年,面对帝王的询问的时候只露出淡淡的疑惑,表示妻子是一个十分孝顺的人,天天天不亮就往各处长辈面前请安。至于张氏脸上的伤……不是因长辈晕倒,做儿媳妇儿的心急之下不得不抽了两下的缘故么?

且魏国公世子严肃地表示,自家成亲头一天,虽然知道继母慈爱,可是也不必匆匆往自己房中塞丫头不是?

世子夫妻不收,也不该恼羞成怒往宫里颠倒黑白是不是?

美丽的青年面上生出无尽的愁绪,脆弱得如同一阵清风。文帝老头子心疼坏了,顿时觉得张氏是个恶毒的继母,传人呵斥。

继母与继子之间,特别还隔着生母的血仇,这里头恩怨情仇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大家都得思考一下,只是帝王相信谁,大家就相信谁了。

皇帝陛下说魏国公世子夫妻是孝顺孩子,继母不慈无耻不是个东西……这个,那继母脖子上把乌漆墨黑的手印儿,大家都就当做没看见好了。

怎么可能是嘉怡郡主做的呢?这是恶毒继母自己掐了自己,无耻的陷害呢。

不管如何,等如意听说这些流言的时候,人都呆住了,竟不知该说张氏是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张氏怒极攻心,又叫文帝呵斥得没脸,回家就病倒,倒在床上只哭自己命苦,因哭得太大声叫老太太不耐烦,因此灌了两碗黄连水败火。

叫老太太整治怕了,张氏不得不消停地躲在自己院子里不大出去叫人指指点点,这一日因无趣就叫如玉在自己眼前来,也不理睬小尾巴魏九,只拉着敛目无声的长女流泪说道,“我就知道他是豺狼!如今露出真面目,生生要吃了我呢!外头都说他孝顺,我竟无法辩白,只恐日后我死在国公府里,他还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好人儿!”

她哭了一路,因惊恐羞怒本就身子不好,露出了几分羸弱来。

“豺狼?”如玉见母亲依旧拎不清,不由冷笑了一声,看着眼前被唬得不轻的母亲,轻声说道,“真正的豺狼,不该是父亲?母亲知不知道,父亲他心里真正……”

她才要说魏国公真正喜爱的乃是那个不要脸的韦氏,就见外头,魏国公的小厮脸色惨白地冲进来,进门就哭着叫道,“太太不好了,国公爷,国公爷在门口,叫人给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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