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水,转眼就已经到了初夏。

春天过去,万物生长,外头的天儿也暖和了,正是可以出来游玩儿的最好的时候。。

魏九姑娘与广平王殿下一见如故成了极好的朋友,短短一个月之内凶残地扫荡了京中的各家酒楼,因九姑娘是一个十分规矩娇弱的好姑娘,虽然年纪小了点儿,不过对自己的名声还是很在意的。

因此虽然京中留下了有人大吃四方的传说,不过传说里的英雄人物只有一个广平王来的,九姑娘清白得如同娇嫩的白莲花儿,一时间春天过去进入了夏天,肥仔儿……又得重做衣裳了。

楚离对肥仔儿上膘的速度很满意,已经做好了夏衣,皆是用最凉快的丝绸制成,红彤彤的十分好看。

如今对金大腿已经养成依赖情绪的九姑娘欣然接受,并上贡了一个香喷喷的小花囊来作为自己的报答。

如今这花囊就悬在美人儿的腰间,摇摇摆摆随风而动,飘逸非常。

眼下魏九姑娘正两只小爪子揪着禹王妃的衣裳砸吧嘴儿,一脸困像儿。

“怎么这么累?休息得不好?”禹王妃对娇气脆弱的肥仔儿十分看顾,见她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不知什么的话,一脸的困倦,连一旁的冰糖莲子羹都不吃,就知道她只怕是真的有些累了,垂头给她揉着头柔声问道,“要不,叫你表哥待你回去睡去?”

见如意一脸见了鬼地摸了一把自己的小脖子,抖着小肥肉儿奋力摇头,禹王妃看了看这肥仔儿脖子后头两个牙印儿,便笑了。

仿佛觉得肥仔儿十分可口,广平王世子如今最爱干的,就是没事儿啃这团子两口。

因如意生得娇嫩白皙,一口下去就能见红,明显得很。

“不,不困。”偷偷儿看了一旁托着香腮淡淡看着自己的楚离,如意抖了抖,连声谢道,“并不累,王妃娘娘不要牵挂小九儿。”

她就见今日这美少年着了一件绯红的罗衣,露出白皙的颈子,头上一顶璀璨的金冠玲珑夺目,上头一块美玉映衬着白皙的肤色交应生辉,风流妖娆得叫人心中生畏,仿佛月下的芍药一般。如意别的没想到,只想到一句古诗道“庭前芍药妖无格……”

只是看着侧目的楚离,她就觉得,并不是那芍药妖得无格,而是妖气横生叫世人移不开眼,不得不用贬低的手段来掩饰心中的惊艳与心动。

“睡得不好,就不要勉强。”禹王妃沉吟了片刻便笑问道,“莫非是为了你堂姐的亲事?”

魏国公府四姑娘订给了西城侯府的三公子的事儿,满京都知道了。

毕竟西城侯如今才接管了九门,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从前不显,最近想要与西城侯府联姻的不是一个两个。

西城侯虽然有数个子女,只是眼下可婚配的只有三公子颜宁与三姑娘颜敏。颜敏待字闺中不提,颜宁是个十分英俊没有恶名的年轻人,想招他做个女婿的不是一家两家。

只是谁知道魏国公府老太太下手这么快呢?转眼,有为青年就叫人截了胡了。不过,还有那不死心的,见颜宁委屈地配了一个庶女,便暗中挑唆想要西城侯退亲,谁知道西城侯是个傻子,如今权势赫赫,竟然还依然愿意娶一个庶出的不得宠的儿媳妇儿进门。

虽然前些时候下聘的聘礼并没有超过前头的那几个嫁进门的儿媳,可是却也十分贵重,此事京中都传遍了,都说魏国公府四姑娘得了一桩好亲事。

好亲事与否禹王妃并不在意,哪怕如月极好,在禹王妃心里也有限,只是见如意这样上心,便笑问道,“与你堂姐这么好?”

“好。”如意用力点着小脑袋说道,“四姐姐极好。”

“你们姐妹情深,倒也是缘分,日后守望互助,也能彼此照拂。”禹王妃笑着摸了摸如意的头,听她说着给如月张罗嫁妆,还给姐姐添妆了之类的话,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又见如意说起这些眼睛都亮了,顿了顿便无奈地说道,“罢了,看在……”她迟疑了一下,便缓缓地叹道,“看在你先头伯娘养了她两年,她还是个有良心的丫头……我成全她一回。”

先魏国公夫人病故前,也曾与她说起过这个庶女,说十分孝顺懂事,病了时也是日日榻前奉药,还偷偷儿躲起来哭。

禹王妃这些年冷眼看着,每年自家妹妹的祭日时坟前都有几样精心的物件儿,听说就是这个四姑娘做的,还有寺中的长明灯也有供奉,显然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孩子。禹王妃虽然恨毒了魏国公,却并不是迁怒一个无辜的丫头,又见如意与如月极好,便想了想命人去取了一匣子的宝石来与如意道,“回头给你姐姐,就说是我给的。”

这匣子晶莹剔透的宝石之外,她又赠了一套累丝宝石金头面,宫中的式样十分精巧华贵。

“四姐姐一定可感激您了。”如意急忙笑嘻嘻地拱了拱这个口硬心软的王妃。

“你呀,这么娇气可怎么办呢?”禹王妃笑着抱着软乎乎小狗儿一样撅着屁股拱自己脸的肥仔儿,心都要化了。

她正与如意嬉闹,就听见外头突然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之后便见门口人影一闪,一身藏青绣着山水的楚白与一身玄色劲装显然已经大好了的楚峰匆匆进来,见了禹王妃眼角眉梢都是舒心的笑纹,楚白迟疑地顿了顿脚步,见禹王妃看了过来,眉目祥和,他的心里忍不住有些酸涩,却只勉强止住了,上前低声说道,“母亲,关外有信儿过来。”

禹王身边虽然并没有多少禹王妃的人,可是却也是有的。

“怎么了?”关外远得很,禹王妃从不在意的,便哄着如意吃甜丝丝的莲子羹问道。

“韦氏……”楚白顿了顿,轻声说道,“说有孕了。”

他听见了这个的时候只觉得心里叫人捅了一刀似的,不是因自己日后恐生出一个天大的对手,而是恐禹王妃伤心。

韦氏多年未孕,如今有孕,只怕就要咄咄逼人,禹王妃又如何能清闲了去呢?

“有孕了?”出乎楚白的意料,禹王妃竟并不在意,见如意都不吃莲子羹了,捧着小碗儿有些不开心,包子脸都耷拉下来了。

“是。”楚白心里憋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前些时候陛下的懿旨到了关外呵斥她,她听了一半儿就晕厥,还吐了血,父王心里慌乱叫了大夫过来,没想到竟然诊出了喜脉来。”

禹王知道此事之后大喜,犒赏三军,还因韦氏被气吐血之事鞭打了文帝派去传旨的那个大内监,打得那内监半天名命没了方才给放了,如今在边关无人不知禹王……宠妾灭妻之事了。

都说了,韦氏是侧妃,怎么还这么爱重得不得了呢?

如此将正妃置于何地?

虽然城中百姓得了禹王的赏赐都很开心,不过关上门腹诽这家伙宠爱狐狸精的不是一个两个。

“如此,我就放心了。”听见韦氏有孕且大张旗鼓地折腾,禹王妃的脸上便露出了安静的笑容来,看肥仔儿小心翼翼地依偎在自己的怀里乖巧极了,她的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暗暗觉得果然这是一只好肥仔儿,又见楚白脸色阴郁,楚峰一脸担忧,楚离冷笑一声满脸杀机,知道三个儿子都是在为自己担心,她心里有些伤感,便柔声劝着道,“我无事,不要因我叫你们不快活。”

“母亲。”楚峰得了文帝的话可以养伤到痊愈才去邕州剿匪,眼下伤势大好,他已经请旨后日就走,没有想到走前竟然听见了这样的事,顿时就担忧了起来。

他并不愿多一个会叫嫡母为难的兄弟。

那个……也不是他的兄弟……

“我并没有逞强,而是真的觉得韦氏有孕,是极好的。”禹王妃和声叫儿子们坐下,叫上了茶挥退了身边的丫头,方才捏起了一个鲜艳水嫩的果子来在手中慢慢地转着,脸上笑容微凉和声说道,“她多年服侍王爷辛苦了,我酬她以子,也是一番心意。”

她顿了顿,面上的笑容慢慢地变大,柔声道,“有了儿子,才能叫她更有力气,扶持你们父王在外头搏命,是不是?”

韦氏无子,也断不肯叫别的女人生子,这没有儿女怎么能有精神辅佐禹王呢?

如今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她也得好好儿卖力些是不是?

“可是……”

“咱们得谢她。若没有她日日看着,你们父王在边关花红柳绿的,只怕这些年下来,你们不知得多多少的弟弟妹妹,如今可好,多清净?”

禹王妃觉得这群孩子还小,不知道韦氏的正确用法,温言解释了一番,见楚白眼睛都直了,显然没有想到这里头还有这样儿的道道儿,便笑眯眯地说道,“就凭这个,我也感谢她,叫她好好儿地,帮咱们守住你们父王。”禹王有许多的庶子好,还是一个庶子好呢?

这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可是这个是韦氏所出。”楚白觉得再不敢相信女人了,一个一个儿简直有毒,嘴角抽搐地说道。

“这个孩子,什么时候怀上的?”禹王妃秀眉不动,漫不经心地看肥仔儿听了自己的话已经眉开眼笑抱着莲子羹的小玉碗儿喝得咕噜咕噜的了。

楚白迟疑地想了想,说了一个时间。

“那就是她之前回京前后。”禹王妃抬眼,明媚的眼睛里明明灭灭光满聚散,生出异样的色彩。

“母亲的意思是?”听到这个,禹王世子那充满了阴谋诡计的脑子便转动了起来,片刻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莫非是魏国公?!”他侧目看了歪头看着自己的肥仔儿一眼,方才努力地说道,“母亲放心!就算这不是魏国公的,儿子也……”

他才说叫人散布些谣言去,却叫禹王妃一枚果子塞进了嘴里,看自家美艳的母亲摆了摆手笑容满满地说道,“这是小道,多为人不耻,你日后是要有大前程的,专注这等鬼祟的办法,可不是明君所为。”

她才不会多事陷害韦氏,降低了自己的身价儿,也叫人看不起。

“况只要做了,便露出痕迹,日后为人诟病。”楚离也在一旁淡淡地说道。

“不说,不做,该想的,禹王殿下以后会自己想。”肥仔儿拍着自己的胖肚皮,用鄙夷的眼神儿看着这个关心则乱的大表哥。

被大家鄙视了一下的禹王世子心里好伤心,见楚峰在一旁并不开口,便欣慰极了。

“还是二弟厚道。”他也不过是随口一说,谁知道会被这连番地鄙夷呢?

“嗯,不如弄死她算了。”楚峰抓着头为难地说道,“早之前,我就想斩了她。”在边关的时候韦氏没少做妖,还差点儿送二公子去死一死,若不是禹王命许多护卫侍奉韦氏,叫他不好动手,他真想试一试是自己的刀硬,还是韦氏的骨头硬。

他说了这句,见楚白诧异地看着自己,便闷声说道,“母亲不是说过,宁往直中取,不问曲中求么?等她以后回京,还用什么阴谋,几刀宰了她与那小子就是。”

文化人想得都多,有时候就是不如他们武将这么直爽。

楚白扶额,已经觉得自己不能再留在这里被鄙视了。

“你呀。”楚白一脸悲情叫禹王妃看得很欢喜,因今日三个儿子都在,又有了韦氏的好消息,禹王妃心情不错,且想到长子的亲事,便温声道,“我与你婶子都很中意翰林掌院文大人家的大姑娘,我听着仿佛是个诗书礼仪极好的温柔性子,待过几日就看一看,若是中意,便定下来叫你成亲。”

她更不在意韦氏的,就在于哪怕韦氏再得宠,禹王妃的孙子都要与她的儿子一边儿大,未来如何,真是不必想的。

“多谢母亲。”楚白眼睛一亮,急忙说道。

他平日里对京中女子知道的大多是勋贵豪门,如翰林掌院这种明显是清流的很不多,不过却也明白,这样人家出来的姑娘,虽不如贵女尊贵,却才情极好。

翰林掌院是个十分要紧的差事,禹王妃这是要为他拉拢清流。

读书人最讲风骨,想要拉拢清流十分不容易。

“我为你寻这门亲,不是存了利用,而是想着这样人家的姑娘大多温柔敦厚,该与你能十分投契,也能主持你的家事。”禹王妃便温声道,“你是兄长,你的妻子便是长嫂。都说长嫂如母,她不仅要能扶持你,还该有广阔温柔的胸怀来照拂妯娌小辈,如此家和万事兴,才是正途。”

当然,做长嫂的却并不是一定要吃亏的,禹王妃不会叫楚白的妻子在妯娌面前退让,只是希望能够和气。

一个宽和的嫂子,才能叫人心都聚在一起。

“好好儿待你的妻子。”禹王妃一顿,与楚白和声说道。

“儿子明白。”楚白便应道。

禹王妃见儿子是个明白人,便微微一笑,又笑道,“今日难得热闹,叫阿青也过来与咱们用饭?”

她素来看顾魏燕青的,几日不见,便想得慌。

“表弟今日应召入宫了。”楚离喝了一口茶,挑眉看了一眼嘀咕皇帝效率好低的肥仔儿,眯了眯凤眸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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