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西荣太郎在青山四条街下了电车。前卫剧团的楼房距车站只有两分钟的路程,就在电车路旁。

因为是剧场,所以显得突出,比一般房屋都高大。正面挂着上演剧目的广告牌,两边是观众出入口,旁边有一个售票处。今西打听到了剧团事务所。

从剧场正面绕过去,旁边就是事务所。和普通的办事处一样,这儿也是大玻璃门,上面写着金色大字“前卫剧团事务所”。今西拉开了门。

事务所里很狭窄,摆着五张办公桌。地板上乱七八糟地堆着行李等物品。墙上贴着各种印有剧团剧目的华丽广告。

屋里有三位办事员,两男一女。今西隔着柜台问:“对不起,打听一下。”这时女办事员站了起来,大约有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女式长裤。

“这里有位宫田邦郎先生吗?”今西问。

“是演员吗?”

“是的。”

“宫田先生来了吗?”女子回头望着另一位男子。“啊,刚才看到过,准是在排练场上。”

“在。您是哪一位?”

“就叫我今西好了。”

“请等一等。”

女子走出了事务所,打开排练场的玻璃门,消失在里面。

运气还不错,在这里找到了宮田邦郎。今西取出香烟,点着了吐出了一口烟。

另外两个办事员一个在打算盘,一个在翻帐簿,连看都不看今西一眼。

今西望着广告上“底层的人们”的字样,耐心等待着。

不一会儿,里面的门开了。在女子的引导下,一个高个子男子走过来。

今西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走来的男子,他年龄在二十七岁左右,蓄着长发,穿着一件带花的短袖衬衫,西服裤子。

“我叫宫田,”演员向今西行礼。表现一种习惯于接触陌生客人的态度。

“对不起,打扰您啦!”今西说,“我叫今西,有件事想打听一下,能不能抽出点时间?”

宫田邦郎满脸不高兴。但他看到今西出示的身份证时,又露出了惊讶的样子。

这个男子肤色黝黑,长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高高的鼻梁,颇有演员风度。

“我只是想打听一件事情,这里不太方便……,”今西环顾一下事务所,“到那边吃茶店去好吗?”

宫田邦郎虽然有些为难,还是爽快地点了点头,跟着今西走了出来。

今西和宫田一起走进了附近的吃茶店。

上午,吃茶店里没有客人,伙计们正在擦玻璃。

两个人走到里面的桌子前坐下。

宫田邦郎的面容,在透过玻璃窗的阳光照耀下,显得还是那么惶惑。

今西感觉有些奇怪。

警探来访,谁的心里都不会坦然。特别是被领到外面,又不知追问什么事,更不会平静。只是,宫田表现出来的不安情绪分外强烈。

今西为使对方心情松弛下来,便从闲谈入手。

“我对话剧完全是门外汉,”今西笑容可掬地说,“小时候,有个‘筑地小剧场’,里面有个人名叫友田荣助,我只看过他一次戏,戏名叫‘深渊’。现在是不是还那样演啊?”

“啊,不外乎是那样。”

年轻演员简短地作了回答。也许他以为对象今西这样三十年前只看过一次“深渊”的人来说,详细介绍话剧的现状,等于白费唇舌。

“是吗?听说你们的戏演得很精彩,你还是主角吗?”

“不,我是初出茅庐的新手。”

“是吗,很不容易吧?”今西向对方让烟。二人一起喝着端上来的咖啡。

“宫田先生,百忙中打扰,实在对不起,是不是正在进行排练?”

“不,现在正好有空。”

“是吗,那么我冒昧问一句,您认不认识剧团女办事员成濑理惠子小姐?”

瞬间,宫田邦郎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今西刚才在事务所时就曾想过,剧团的人包括宫田在内大概还不知道成濑理惠子自杀的事。宫田邦郎的筋肉抽搐,想必是另有原因。

“宫田先生!”

“啊。”

“成濑小姐自杀啦!”

“啊?”宫田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吃惊得几乎要跳起来,他眼盯着警探,脸色大变,结结巴巴地说:“是、是真的吗?”

“是在昨天夜里。今天早晨验尸时我在场,完全是真的。还没有通知剧团吗?”

“完全不知道……。对啦,听说剧团事务长慌里慌张出去了,是为这件事吧?”

“也许是的。你和成濑小姐关系密切吗?”

玻璃窗上有一只苍蝇在爬。

宫田邦郎低着头,好半天没有回答。

“怎么样?”

“啊,这一点我非常清楚。”

“喔,宫田先生,我所以要向你打听,就是考虑到,你对成濑小姐自杀的原因可能有所估计。”

演员心情沉重,手托着下颚。今西注视着他的表情。

“宫田先生,成濑小姐的死是自杀的。也许我们不需要出面。不过,对于死者尽管是多事,我们也想弄清楚她自杀的原因。因为这件事与另外一个案件有关,遗憾的是我不能向你讲详细情况,我就是为了这个案子才来找你的。”

“不过,我……,”宫田邦郎低声回答,“我并不知道成濑小姐是为什么自杀的。”

“不,她有一本类似遗书的手记呀,不知道这可不可以算做遗书。从写的东西看,都是因恋爱失意之类的悲剧性语言。”

“是吗?写没写对方的名字?”

宫田邦郎抬起头来,眼里闪光地望着今西。

“什么也没有写。大概是成濑小姐不愿在死后给对方造成什么麻烦吧。”

“是吗?嗯,果然如此啊!”

“什么?果然如此?那么,你心里早有估计吗?”

今西两眼一刻不停地盯着对方面部表情的变化。

宫田邦郎没有答话,他又一次低下头,紧紧地咬着嘴唇。他的嘴唇微微地颤抖着。

“宫田先生,我认为除你之外,谁也不会知道成濑小姐自杀的原因。”

“你说什么?”演员又吃惊地仰起头来。

“宫田先生外出时常戴贝雷帽吗?”今西看着他蓄的长头发说。

“是的。”

“在很久前的一天晚上,你到成濑小姐公寓附近的寿司铺去过吗?”

演员的脸又抖动一下。

“你在那家寿司铺,是给戏剧爱好者签过名吧?而且,你还曾在成濑小姐公寓附近吹口哨,引她出来。”

演员的脸色顿时变白了。

“不,不是我,我没邀成濑出来过。”

“但是,你在公寓下是吹过口哨的,那是招唤的口哨。宫田先生,那天晚上我经过那里,看到了你的身影,听到了你的哨声。”

当今西说出曾在公寓附近看到他时,宫田邦郎面色苍白。

演员沉默了一会,露出痛苦的表情。

“怎么样,宫田先生?”今西紧追一句,“希望你毫无保留地讲出来。我并不是想对你怎么样,因为成濑理惠子是自杀的,不是他杀,警视厅是不过问的。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只是要了解成濑小姐。”

演员一怔,但还没有开口。

“那是因为牵涉到另外一起案件。由于侦查上的原因,我不便详谈。这事,对我们来说是十分重要的。我们把成濑小姐当作那起案件的参与人。想不到正在这时候,她出人意外地自杀了。这一来,我们很失望。”

今西一边观察着对方的表情,一边继续说:“我个人的看法,成濑小姐自杀的原因,说不定正与我们要了解的事情有关。怎么样,宫田先生?把真实情况讲出来吧!成濑小姐为什么要自杀呢?”

演员还在变貌变色,继续保持着沉默。

今西两肘放在桌子上,手指合拢起来。

“你应该是清楚的,因为你和成濑小姐的关系是密切的,当然这并不是说你和她有什么特殊关系。我们的希望只允诸你随便谈谈你对成濑自杀原因的估计。”

今西直盯着宫田的脸,那眼神仿佛可以一直透视到人的心灵深处。这时宫田的眼神渐渐就有些不同了。有个嫌疑犯曾说过,在他那样目光的照射下,简直没有办法不据实招供。

宫田邦郎开始踌躇了。一种心灵中的动荡使他的全身失去了平衡。今西仍在观察他的神情。

“宮田先生,怎么样?能不能帮我们一个忙?”今西采取了最后攻势。

“好。”宫田取出手帕,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

“我讲吧,”他喘了一口粗气吐出这句话,宫田的守势在今西面前崩溃了。

“好啊,你能讲出来,这太好了。”

“请等一下,警探先生。”宫田声音颤抖地说。

“你让我等什么?”

“不,我要把一切都告诉你。不过,现在讲不出来。”

“为什么呢?”

“不为啥!我现在的心绪很乱,理不出头绪来……,警探先生,关于成濑小姐的自杀,的确如您所说,我心里是有估计的,不,不仅是这些,我想把一切都讲给你听。但是,……现在我讲不出来。”

演员呼吸仿佛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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