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薛宸难得睡了个舒服的懒觉,因为住在燕子巷中,不用早起去给老夫人宁氏请安,而萧氏向来都是免了薛宸她们这些礼的。

薛宸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铜镜前瞧了瞧自己的脸,以指腹抚过唇瓣,回想昨夜的旖旎,不觉又红了脸。

衾凤和枕鸳知道薛宸起来了,便在外面敲门,薛宸开门让她们进来,衾凤见薛宸脸上带着笑,便将手中的水盆放在架子上,对薛宸问道:

“小姐今日看起来气色真好,可是做了什么好梦吗?”

薛宸摸了摸自己的脸,想把笑容隐下去一点,可是却发现怎么都隐不下去,只好接着衾凤的话,说了下去。

“哦,是啊!昨天做了个好梦。”

说完便让枕鸳给她卷起了袖子,弯下身去洗漱,接过枕鸳拧干的毛巾,将脸上的水渍擦干,便坐到梳妆台前让她们给她梳发髻,换衣裳。

枕鸳一边给薛宸梳头一边说道:

“兰小姐和琴小姐,今儿一早回来了,现在正在主院里和太太说话,太太好像并不太愿意让她们回来的意思。”

薛宸这才想起,魏芷兰和魏芷琴两人去她们舅家好长时间了,这么长时间不回来,若是萧氏再不表现点什么,那就实在太软弱了。

点点头,说道:“知道了。梳好了妆就去主院吧。”

主院中,两个姑娘正跪在萧氏面前,哭的梨花带雨,一旁还有她们的舅母邢氏,正一脸怨恨的看着她们,对萧氏说道:

“如今我把她们给你送回来!我们家是再也不敢容下她们了。”

萧氏不动声色的喝着茶,并不着急询问怎么回事,只用眼尾扫了扫两个姑娘,只见她们委屈极了,哭的肝肠寸断的样子。

“我好心好意的收留她们,没想到两个蹄子不安分,竟然把主意打到她们的嫡亲表哥身上了,竟然让她们表哥私下里偷家里的银钱给她们花销,哼,这是从哪里带出来的规矩,我原想着,她们母亲是姨娘,可她们总归是在嫡夫人的手下长大的,嫡夫人是县主,那教养自然是好的,可怎会教出这两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来?”

萧氏将茶杯云淡风轻的放下,说道:“到底是种不好,这跟在哪来长大的可没什么关系。”

邢氏听萧氏话里有话,不禁拉了脸,她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实在是忍无可忍才背着她们舅舅把她们给送回薛家来,她现在是知道,萧氏怎么听说她要把这两个丫头带回去的时候,那么爽快,二话不说就让人收拾了她们的东西,让她们走了。

原本是想着她们身上有魏家大房一半的财产,若是将她们接入府中,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让她们把财产叫出来,可是她哪里知道,这两个姑娘就是人精儿,小小年纪,就精明的很,一分一毫的都不肯撒出手,还时常在她们舅舅和表哥面前装可怜,这回若不是她们太过分,竟然鼓动她两个儿子在家里偷钱还不够,还让他们到外头去弄钱给她们花销,她那两个儿子就跟个傻子似的,被她们骗的团团转,这实在叫她难以接受了,知道若是再把她们留下,今后毁了的肯定是她的儿子,这才冒着被她们舅舅痛骂的风险,把她们送来薛家,上来她就打算用气势压住萧氏,让她惭愧之余,不得不收下她们,可如今看萧氏的态度,似乎一点都没有回收的意思。

而且还说出那话来,邢氏当场就不痛快了,站起来指着萧氏说道:

“你这是什么话?她们是魏青的女儿,如今她们父母双亡,你是她们唯一的嫡母,你怎么能说那样的话出来?怎么?是想在这个时候报复她们姨娘抢了你的丈夫不成?反正我不管,人我已经给你送回来了,你爱要不要,反正我们管家是容不下她们了。你若是不要她们,随你是赶出去也好,发卖了也罢,这都与我没关系!”

薛宸刚走到门边,就听见邢氏说这样的话,萧氏看见她过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可还没走两步,就被两个姑娘绊住了脚,只听两个姑娘不住的哭诉,说道:

“太太不要相信舅母的话,我们没有让表哥去偷钱给我们花销,您是知道的,我们身上有魏家的一半财产,是不缺钱花的,怎么会要表哥们给我们去偷钱呢。是舅母,舅母她想要夺了我们的钱财,我们不肯,她便这样诬陷我们,她在府里的时候就总说,我们是吃白饭的,好几次我们都想回来,可是舅母却不肯放过我们。如今她连让你发卖了我们的话都说出来了,可见她是真的不想让我们活了,求求太太救救我们姐妹吧,让我们回来住,我们保证没有您的允许,我们不会出海棠苑一步的。”

萧氏看着她们,着实为难的很。抬眼看了看薛宸,两个姑娘也回过头去看了看,对视一眼,突然就转身跪到了薛宸面前,对着薛宸苦苦哀求起来,萧氏想叫人把她们拉开,不想让薛宸为难,便只好暂且答应她们,让她们留在薛家,不过在没有获得允许之前,不许出府就是了。

邢氏见终于达到了她的目的,就不再闹,又呸了跪在地上哭泣的兰姐儿和琴姐儿一口唾沫星子,然后才扭着丰腰头也不回的离去。

薛宸无声的叹了口气,想着萧氏还是不够硬啊,到底是太看中面子了,为了一个好听的名声,抚养一个对自己并不好的相公留下来的两个女儿,关键是这两个女儿还不贴心,成天肚子里花花肠子一大堆,一不留神就给她捅娄子。

不过,萧氏心软,薛宸也不好过多苛责什么,反正不过是府里多两个人的花销,这原本就是萧氏嫁进薛家的附带条件,虽然中途她们出去过一回,可现在回来也不过就是回到从前罢了,对薛宸倒是没什么影响,便就随她们去了。

四月的天气,爽朗宜人。

后院的桃花开的正好,薛宸便让人在树下抬了一张贵妃榻出来,摆上案几和棋盘,叫上了静姐儿,和她一同在树下品茗下棋,一阵微风吹来,粉色桃花瓣便纷撒而落,颇有一番雅趣。

而在树丛的隔壁那边,兰姐儿和琴姐儿也从院子里出来玩耍,正在互相推着秋千玩儿。

正下着棋,就见守着园子的张婆子领着门房的小胡走进来,小胡恭恭敬敬的给薛宸行了个礼,然后给她递上了一封信,对薛宸说道:

“小姐,有一个大理寺的人让我把这信亲手交到小姐手中,说这封信是他们大人写给您的,让您务必亲启。”

薛宸蹙眉不解:“大理寺的人?是谁啊?”

小胡先前问了名字,回道:“他说他叫赵林瑞,是他们大人贴身伺候的人。”

薛宸记下这个名字,低头看来看手中这华丽的信封,心里纳闷,难道真的娄庆云送来的?打开一看,果真是娄庆云的笔迹,便对小胡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张婆子又赶忙领着小胡走了出去。

静姐儿好奇的探头过来,问道:“是娄世子给你的信吗?他可真体贴,百忙中还想着写信给你。”

薛宸没有说话,而是打开了信,看了看里面的内容,心中泛出了疑团,看这信的字迹,的确像是娄庆云的,可是这说话的风格和写信的习惯似乎都不对,静姐儿见她呆呆的看着信不说话,用手戳戳薛宸,薛宸都没反应,干脆大着胆子,将薛宸手里的信抢过去看了看,然后才笑着说道:

“哦哦哦,原来是娄世子约你今晚戌时在望江楼赏月,他可真体贴。”

薛宸这才回过神来,并没有说什么,将信拿回来之后,便折叠好塞入了信封之中,然后也没心思下棋了,跟静姐儿说了声抱歉,便回青雀居去了。

静姐儿以为她要回去准备梳妆什么的,也就没怀疑,跟她说这里她让人来收拾,让薛宸放心回去便是。

薛宸回到青雀居,让衾凤把严洛东喊来了,严洛东见她手中拿着封信,不觉暗自叹了口气,这小两口,还真把他这个做过百户的人当做他们的传情小白鸽了……

将信递给了严洛东,薛宸的脸色有些不好,蹙眉说道:“你去查一查这信到底谁写的,又是谁送来的。”

严洛东低头看了看,然后将信纸拿出来从头到尾阅读了一遍,对薛宸问道:

“这不是……娄世子的信吗?字迹看着是对的,难道有假?”

薛宸点头,说出了字迹的疑问:“嗯。第一,娄庆云不会让人特意给我送封信上门,他又其他法子和我通信;第二,他也不会以这种方式约我去望江楼;所以这信必定是假的,而能够把这件事做的这样逼真的人,我实在很想知道是谁,有谁偷了他的信件,拿回去仿了这些字出来,并且交到我手上,幕后之人的目的是什么?送信的人自称叫赵林瑞,必定也只是利用了赵林瑞这个名字,绝不会是他本人,那这人又是谁,受了谁的指使……这些乱七八糟的,全都去查一遍。”

严洛东听了薛宸的分析,这才觉得知道这封信的意义,没有多说什么,便将信踹入怀中,点头告退。

而另一边,花园的树丛后,魏芷兰和魏芷琴正对视一眼,先前她们好像听到了什么消息,今晚戌时,薛宸的未婚夫婿约她在望江楼吃饭。

薛宸被提亲的排场,如今已经传遍了京城,魏芷兰和魏芷琴自然也是知晓的,因此,她们当然清楚薛宸的未婚夫是谁——卫国公世子娄庆云,父亲是卫国公,母亲是长公主,舅舅是皇帝,表型是太子……这样的身份对于她们来说,无疑在眼前就是闪着金光的,不求做这个男人的正妻,但若是……妾侍的话,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魏芷兰胆子大些,当即就有了主意。之前萧氏给她们找的人家,要么是耕读人家,要么是商户,这样的人家,就算去做正妻那又有什么意思,她们要嫁,就要嫁入一个令所有人都羡慕的高门大户之中,宁做王侯妾,不做平民妻,这就是她们的真实想法。并且,因为她二人的母亲本身就是姨娘,并且还是一个受宠的姨娘,她们从小就看见亲爹宠爱做姨娘的母亲,对正妻不屑一顾,既然男人喜欢的都不是正妻,那她们又何必拘泥于这个呢?

只要把薛宸的男人抢过来,就算不抢过来,只要有了点瓜葛,那他就休想再甩掉她们,到时候,最差也能做个妾侍,娄家那样的门户,就是做妾她们也是心甘情愿的。

并且,对于抢男人这种事情,她们可是做的十分得心应手的,不管是什么样类型的男人,她们都有把握手到擒来,所以,既然上天让她们知道了这个难得的消息,她们若是不加以好好利用的话,那就实在是太可惜了……

薛宸的未婚夫约她出去赏月,可若是薛宸有事去不了,然后又来不及通知未婚夫的话,那不就正好给了她们可乘之机吗?

至此,两个姑娘便将头凑在一起,商量起了‘夺夫’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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