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庆云走进来之后,看了一眼六神无主的母亲,默默叹了口气,然后便来到跪地不起的盛夫人面前,弯下了腰,冷冷的说道:

“盛夫人教出来的好女儿,这么会伺候男人,我三叔都五六年没纳过妾了,竟然让她给赶上了。”

盛夫人看着眼前这笑得如魔鬼般的大男孩,感觉到了无边的挫败,敛下眉目,不敢与之对视,却依旧倔强的说:“不,娇儿才那么小,她才十五岁,怎么,怎么能嫁给三老爷做妾呢?”

娄庆云对她摆摆手,说道:“不不,盛夫人误会了,我只是说要做妾也只能做我三叔的妾,但是我三叔肯不肯收她做妾,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要是你,现在就去求三老爷,求他大发慈悲,纳了你那十五岁女儿做妾,别嫌她年纪小,跟我们这儿耗什么?横竖你闺女伺候的又不是我,你求我纳她,实在没理由!若是盛大人也这么觉得的话,咱们大可去圣上面前评评理,看看这不是我开苞的姑娘,能不能让我纳她做妾。”

盛夫人彻底绝望了,跌坐在地,良久都没有动一下,如今她真的是连肠子都悔青了,当初怎么就信了余氏的话,想好事来招惹这个阎王,如今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没处说理去。

送走了瘟神之后,娄庆云才有空回过身来瞧着自家母亲,绥阳公主知道这回自己又闯祸了,也不敢看儿子的眼睛,磨磨蹭蹭的走到了茶几旁,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讨好意味颇重的说道:“我就知道什么事儿都难不倒庆哥儿,喝杯茶吧。”

“……”

娄庆云看着眼前这张天真的近乎腻歪的脸,满腔的郁闷无处可说,大大的叹了口气,接过了她递来的茶,喝了一口后,才放在桌上,说道:

“看来,真要给你娶个儿媳回来管管你了。”

绥阳公主想多留儿子说会子话,但也知道现在她只会说多错多,听到儿子最后给她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她愣了半天,这句话……不是应该她来说的吗?

薛宸给歪在她书案后头的那人磨墨,听他说着这些时候他们府里发生的事情,这几天,娄庆云总往她这里跑,她赶也赶不走,闹也不敢闹,幸好他每回也只是来坐坐,并没有其他逾距的行为,便由着他了,只是限定他定要过了戌时才来,那个时候青雀居的丫鬟们也都回房睡去,只要她注意着点挡光,晚上倒也没人来打扰。

娄庆云来她这里,简直比她这个主人还要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对她书架上的书,了解的比她都清楚,这不,先前说着话,他大少爷突然想要画画,还拉着薛宸非要她给磨墨,说了些红袖添香的混话,薛宸拗不过他,只好听从。

他一边画,一边和她说着府里趣闻,听到三夫人被削发关入家庙的事后,薛宸也不禁奇道:

“三夫人进了家庙,一辈子就出不来了?”

娄庆云埋头画着一条锦鲤,悠闲在在,说道:“若是没有大功德,只怕就真出不来了。墨再多点,加点朱砂。”

薛宸看了他一眼,心道你吩咐起来还真不客气,但是手里的动作却完全根据他的说法做去了。

“对了,那个魏家怎么样了?最近没来烦你吧。”娄庆云将鳞片画好之后,借着蘸墨的空隙,对薛宸问道。

薛宸看了看他,说道:“你别管了,这事儿我自己来就成了。”

娄庆云直起了身子,看着她,正色说道:“那怎么能行呢?敢上门找你的麻烦,我要再不管,还是男人吗?”

薛宸无语的看着他,见他一副完全将自己纳入他的羽翼般的神情,心中一暖,却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犹豫着说道:“唉,你一出手,动静太大,我们这不过就是一些后宅之事,你一出手,却是直接毁了人家前程。多大事儿啊,弄得好像我特别没手段似的,连两个泼妇都治不了。”

上回她就知道,王兴洲被罢官就是他在背后搞鬼,并且连个正经理由都不给人家,弄得王兴洲现在到处找关系,好些官员都知道了他得罪人的消息,就连薛云涛都回来说了几句,据说朝中人都在猜,王兴洲到底得罪了谁。

这么大的动静搞出来,薛宸是真的不敢再让娄庆云插手这些事了。

娄庆云听她这么说,烛光下的她美如墨画,脸颊莹洁动人,仿佛自带着光圈似的,漂亮的叫他挪不开眼,其实他真的爱死了这几天两人的相处模式,就像是一对夫妻似的,晚上关了房门,就他们两人在房里说说话,喝喝茶。

“是是是,我知道你有手段,可我这不是怕你累着吗?收拾人多费神啊。”

至于王兴洲那件事,娄庆云也没想到最后会闹得那样大,他只是想让兵部给他停职察看两日,吓吓他,让他今后老实点,可没想到,他兵部的上峰早就看他不顺眼,正愁没机会整治他,借着这个机会,干脆就寻了个错误,把他给罢免了回去。

娄庆云知道薛宸在嫌他闹出了大动静,也有些不好意思,说着话就对薛宸腆笑起来,说道:“得,下回我悠着点。”

说完这句话之后,薛宸才收回了瞪他的目光,与他说起了魏家的情况:

“这个魏家最近似乎又遭了其他难,前两天还派了魏然,哦,就是魏青的三弟妹来找我家太太,规规矩矩的写了张五百两的借条,说是家里的钱全都被王氏拿着送人去了,都快穷的揭不开锅了。我让人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那王氏竟然前段日子把家里所有的银钱都拿到卫国公府去给了三夫人,你们府上那三夫人说的好听些,也真是个人才,竟然开口就能骗了王氏两千两银子。”

娄庆云是知道这事儿的,看着薛宸,想着要不要如实告诉她,当初王氏找余氏,最终目的可是为了对付她呀。不过,看她一脸笑意,娄庆云还是决定不说了,其实哪怕余氏不给他整盛家那事儿,他也是要压制她的,因为他知道了余氏再打他心肝儿的主意,哪里能坐视不理?先是除了她的贴身奶妈,正想着该怎么处置她的时候,府里的小厮就跑去大理寺找他,说了余氏在他房里闹出的动静来,余氏也是没成算,竟然想用银子收买他院子里的人,前头给了钱,后头人就跟他报备去了,这才把盛千娇转移到了三叔娄海正床上,闹出了这番事来。

正好给了他一个光明正大收拾她的机会,这样一来,就算他动了余氏,人家也不会怀疑到他的心肝儿身上来。

“你的人去打听也太厉害了。那人是不是叫严洛东?”娄庆云放下笔,一幅画就这么画好了,给薛宸拿在手里上下观摩起来。

听他问起了严洛东的名字,薛宸不禁奇怪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他?”

娄庆云嘿嘿一笑,并没有说许多,只是模棱两可的说道:“你身边的人,我都知道。这个严洛东是个人才,下回我要办事儿的时候,你把他借我用用呗。”

薛宸看着他,没有回答,拿着他的画,走出了珠帘,去到厅里,娄庆云见她不答话,便追了上去,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谁知道没控制住力气,把薛宸拉的往后一退,差点摔倒,娄庆云见状赶忙将她搂住,四目相对,气氛顿时变得不自然起来。

娄庆云只觉得入手的腰肢仿佛杨柳般纤细柔韧,轻盈的仿佛羽毛般,看着眼前这张越发美丽动人的脸庞,娄庆云只觉得身体中似乎有什么情愫在迅速发酵,缓缓的凑过去,眼看就要接触到面前那片美好,薛宸猛地回神转了过去,让他扑了个空,饶是这样,娄庆云也不愿离开,就势将头脸贴上了她的颈窝,鼻尖迅速吸入属于她特有的馨香,叫人心醉神驰。

薛宸直觉若是再这么下去,一定会出事,奋力挣扎起来,娄庆云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她,将她牢牢的箍在自己怀里,并不打算轻易的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颇有些无赖的说道:

“你让我亲一口,我就放手。”

薛宸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面颊,涨红的连耳根都开始发酥,六神无主,惊慌失措的样子更是让娄庆云觉得可爱极了,正要不顾一切扑上去,却觉得脚面一痛,他两手上的力气就稍微松了些,然后薛宸就趁机往旁边逃窜过去,颤巍巍的站在灯罩前,又气又恼的说道:

“时候不早了,你发病了,快回去吧。”

两人这些日子也不是白相处的,娄庆云当然知道薛宸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有些不能接受罢了,心想着,也不能把心肝儿一下子吓到,否则今后他就再难接近她,更加别说像这几天这般,平静又温馨的相处了,他觉得自己并非那种急色之人,相比于找一个能够陪伴自己一生的精神伴侣而言,这些小小的欲望克制,又算得了什么呢。

当即呼出一口气,无奈的点点头,顺着她的话说道:

“好吧好吧,时候是不早了,我该回去吃药了,明儿我再来。”

说完就走到西窗前,作势要走,却是不走,故意说道:“我可真走了。”

薛宸被他这犯贱的动作逗笑了,佯作生气的样子横了他一眼:“要走快走,看着心烦。”

这样类似于打情骂俏的对话,让娄庆云感觉心情好极了,也不婆妈,一个翻身就出了西窗,跃入了黑夜之中。

薛宸走到西窗前,看着已经消失的他,心中闪过一阵失落,不过只是一瞬间就恢复过来,告诫自己不能心软,就算心里喜欢他,可也不能太过孟浪,对于他们来说,婚前的谨守还是很重要的。

薛宸想到这里,脸上又是一阵通红,关了西窗,整个人就扑倒在了被褥之上,她真的是给娄庆云带坏了,如今竟然连婚前两个字都能很自然的想到,果然是没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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