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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满记食铺的加入,从此后择菜洗菜切菜的事便腾挪出去一部分了,秦峥又教了路放如何炒制路菜,又命路放找了几个伙计来一起干。如此一来,这供应渐渐上去了,生意便越发红火。

秦家的小院子里,如今时常晾晒着各种菜干,于是大家走动很是不方便,后来还是路放出主意,将那些垫子全都挪移到了屋顶,于是问题解决了,大家终于可以在院子里自有行走了。秦峥又腾挪出一个屋子,专门放置路菜坛罐以及半制成品。

在这种苦心经营下,一人饭庄的路菜很快在来往的客商中有了名气,甚至有些客商并不经过十里铺,也特意绕路过来购买一人饭庄的路菜。因为他们在外出行旅中见过其他客商吃,并且闻到过香味,为此念念不忘,巴巴地过来。

借着这路菜,砂锅也越发有名了。来自凤凰城或者其他城镇的贵客,专门派了家中仆役来亲自订了秦峥家的砂锅,只等着某一日特意来一尝味道。又因秦氏砂锅不止味道独具一格,其卖相也是颇为别致,也是投了那些讲究吃食人家的心头好,一时之间,凤凰城人以吃一人饭庄的砂锅为荣,若是你没品过那滋味,那么别人高谈阔论的时候,你就少说话吧。

对于十里铺的其他店家来说,大家都感觉到,仿佛来十里铺的客商比以往更多了,这些客商来了,少则购置其他行头,多则要住店喂马,而这些都是需要银子的,自然就为其他店家铺子带来了买卖。满记食铺不光是挣了一个供应路菜原材料的钱,食铺里其他的买卖也好起来。一时这夫妻两个合不拢嘴,某一日竟然还特意跑来提起往日的事来,拿了果品来道歉并致谢呢。

而与此同时,时常有这样的场景在街道上出现,有远路而来的客商在街面上打听:“掌柜的,借问一下,这里可有个一人饭庄?”

街面上的那些店铺掌柜自然是熟知的,赶紧热情指路:“一人饭庄啊,那可是有名气的,做的菜那叫一个好吃,我给你说啊,就在这条街拐过去,一个黑色的大牌子就是了。”

店铺掌柜搓搓手,只夸道:“那个一人饭庄,可算是把咱十里铺的名声打到了十万八千里外,多少人慕名而来啊!”

一个伙计小声道:“我听说,他们家又要招个短工呢。”

掌柜点头:“那是自然,我看他们店里的生意那叫一个红火,人手肯定不够的吧。”话说到这里,他忽然警醒,盯着自家伙计道:“不过呢,人家选人那是很挑的,手笨的不要,偷懒的不要,馋嘴的不要,我看你是没指望了吧。”

小伙计小声嘟哝:“哪里那么多要求呢……我也没说要去啊……就是想想而已……”

这时候的秦峥确实也挺忙乎,她现在开始教着路放炒菜了,因为她实在忙不过来。托雷是不行的,这男人心太粗,包姑也还不行,人小手腕细,力气太弱,握不住大铲子。

路放学东西极快,什么事儿都是一教即会,炒菜如何握勺子,看过一次后他就能正确掌握,什么调料什么时候该放,以及炒什么菜用什么火候,秦峥教过一次,他就能记住。

如此,有时候秦峥忙,路放就跟着炒菜,炒出来的菜虽说和秦峥的依然没法比,但到底是比着秦峥的配料火候来的,也就差不了,来往客商吃了依然称赞不已。

包姑眼馋路放学炒菜,怎奈自己实在力道不到家,便从旁羡慕地称呼路放为路厨,或者二掌柜的。柳儿见路放对厨艺上手如此快,难免开始幻想,若是以后成亲了,自己出去租赁一个铺子做点小本经营的食店,也是未尝不可啊。柳儿笑着愣在那里,开始畅想美好未来。怎奈正想着,翠儿来了,走到路放身边默默地陪着他一起择菜,于是柳儿梦想彻底被打碎,走上前去,想凑个趣儿,可是人家两个人正忙着,根本不曾看到她。

路放抬头看了眼两个姑娘,自己起身去前堂了。他已经向柳儿暗示过自己无意了,这是似乎根本不起作用?

恰巧秦峥打算去乡下萧老头那边看看最近的新面做得如何了,便叫了路放陪自己同去。

谁知道刚走出两条街,忽听得一个女孩儿声音唤道:“秦家哥哥,店里来客人了!”

秦峥转首过去看时,却是小包姑。这大冷天的,小包姑跑得鼻尖都浸出汗来,她也顾不上擦,快步跑到秦峥身边道:“秦哥哥,咱店里来了一个夫人,说是路哥哥没有过门的妻子,如今正在家里坐着呢,托雷大哥正招待着。”

没有过门的妻子?

秦峥同情地看向路放。

路放淡问:“她又来做什么?”

包姑原本正纳罕地望着路放呢,如今见他这么说,不由得诧异:“啊,路哥哥,原来你还真个有未婚妻?”她醒悟过来,满脸同情地说:“看来柳儿姐姐和翠儿姐姐都要伤心了。”

路放扫了包姑一眼:“不要给我提这两个人,她们和我没关系。”

这眼神平静,可是看在小包姑眼里,却觉得仿佛有千斤之重。小包姑忽然觉得路哥哥很陌生,情不自禁地靠近了些秦峥。

秦峥伸手握起小包姑的手道:“走,回去看看吧。”

三个人快步回到家,刚一进家门,便听到里面有女人吵闹之声,秦峥和包姑面面相觑,怎么,这就打起来了?

待走进大门,托雷便听到响声,见他们回来了,忙从屋里跑出来,叫道:“了不得了,这都要打起来了!怪不得人家说三个女人顶一千只鸭子,这次我可算是信了!”

屋里的女人们听到这动静,也俱都出来了,柳儿最先出来,她悲愤交加不敢置信地望着路放:“路公子,你,你,你——”她几个“你”字后,终于哇的一声大哭:“原来你都订亲了!”说完这句,她捂着嘴巴往大门外跑去,那个样子,像是被情人抛弃的可怜女子。

翠儿则是怔怔地望着路放,喃喃地道:“这……不是真的吧……”

这时,一个女子娇软的声音道:“这自然是真的。”

众人迎着声音望过去,只见正屋缓缓走出一位娘子,头上梳着雍容的堕马髻,乌黑黑的头发只斜插了一根凤钗,可是正因为装饰简单,却越发衬得黑发油亮,金钗华丽。上身穿了短襦,下身着长裙,通体都是用郁金香染就的黄色。

这一眼看过去,旁人就知这娘子定是出自富贵之门,要知道十里铺的普通百姓家娘子,无非都是青色或绿色裙子,哪里贸然穿黄色的道理。

也或许是因为这个的缘故,这位所谓的“路公子的没有过门的妻子”刚一出场,便震住了翠儿和柳儿,或者伤心而去,或者含泪不言,再无争斗之心。

这娘子自然是夏明月,凤凰城的第二十六夫人。

这位第二十六夫人在见到路放之后,雍容骄傲的神情总算露出一丝破裂,在侍女的搀扶下,慢慢走到路放面前,垂下眸,低低地叫了声:“放哥哥……”

路放瞥了她一眼,平静地问:“你怎么来这里?”

夏明月闻言,却并不答,只是垂首掩唇哭泣。

路放绕过她,扔下一句“回去吧,不要再来找我”,然后径自往自己房间走去。

夏明月见此,一把拉住路放袖子,哭着道:“放哥哥,不要扔下明月!”

托雷见此,实在看不下去了,无论怎么说他是当过玄衣卫士,作为一个玄衣卫士,受训几年,他身上还有着对凤凰城的管家和夫人们出于本能的尊敬。

尽管这位夏明月也许并不值得他如此,可是那位第二十六管家,他却是见过一面,且不得不为此人的行事为人折服的。是以,即使出于对那位第二十六管家的敬佩之情,也让他不好看着他的遗孀受辱,于是当下便出面解释道:“第二十六管家前些日子已经重病去了,如今夫人得夫君遗命,可前来寻路公子。”

路放闻言,脚步顿了下,却并没有回首,只是凉声道:“第二十六夫人,你虽然丧夫,可是想来凭着第二十六管家昔日的地位,你只要安生留在凤凰城,断然也不至于受什么委屈。若是没其他事,还是请回去吧,此地风大食糙,你实在是不适合久留。”

夏明月原本以为第二十六管家丧后,自己恢复自由身,凭着往日的情谊,路放或许还是会收留她的,万没想到奔赴而来,依然是落得如此冷冰冰的话语,当即绝望之际,嘶声喊道:“放哥哥,你真如此绝情?”

可是路放却仿佛没听到,径自回屋去了。

秦峥冷眼旁观这一切,上前道:“第二十六夫人,小店鄙陋,怕是不好招待夫人,眼看着天晚了,您还是请回吧。”

夏明月见到秦峥,哀声请求道:“秦家公子,烦请行个方便,容我和放哥哥说上一会儿话。”

秦峥声音不起不伏:“可是路大哥似乎没有想听你说话的意思,夫人何必强人所难?”

夏明月却是泪流满面,走到秦峥面前,乞求道:“秦公子,求你留我一夜在此,也算是给我一个机会与放哥哥说清楚。若是放哥哥依然不肯谅我,从此后,我便死了这个念头,一心为二十六管家守上后半生。”

秦峥见事情也只能如此了,便点头:“好。”

当晚秦峥便安排夏明月以及其丫鬟同住一间,住在放杂物的那个小偏房里。包姑听了都不忍心了:“可是咱那间屋子现在连个床都没有啊?”好像以前有张床,后来嫌碍事,改做成桌子椅子拿前堂去了。

秦峥挑眉:“难不成还要我或者托雷大哥腾出屋子给她住?”

托雷听此,忙道:“不行不行,我那个屋子不适合夫人住吧!”听说一进屋子就有臭袜子味儿,当然他自己是闻不到的。

包姑想想也是,凭什么啊,就算是个贵夫人,硬跑到人家家里,也不能就抢了主人的房间啊!

包姑想明白了这一节,忽然望向秦峥的眼神又多了一丝崇拜:“秦哥哥,我忽然觉得你就像说书先生说的那个威武不屈富贵不淫的人呢。”

秦峥眼皮抽了下,是说不畏权贵吗?

于是当晚,秦峥在某个箱子里翻出了一床白色里子都泛黄的破被子,又找了一个草垫子,拿了这两样扔到了杂物间:“烦请两位在此歇息吧。”

夏明月求得了住宿一夜,心中本来稍为安慰,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秦峥竟然让她住在一个杂物间,里面黑兮兮的,堆放了卷刃的铲子露底的锅以及断腿的椅子等杂物,那堆杂物上还厚厚一层灰。

更没想到的时候,她竟然用如此寒酸的铺被打发自己。

这下子,不但夏明月,就连夏明月身边的小丫鬟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气怒地要去找秦峥理论。

反倒是夏明月硬生生忍下了:“罢了,人在屋檐下,凡事只能忍着。如今我只盼着放哥哥能原谅我,不然铺盖着怎么样的锦缎绫罗我也觉得没意思。”

小丫鬟见此只能作罢。

当晚秦峥送走包姑和翠儿时,特意嘱咐道:“今日之事,便是外人问起,只说是路哥哥的未婚妻来找,可别提起是什么夫人。”柳儿早早跑了,所以只需要嘱咐翠儿和包姑。

翠儿今日个心里简直如同过山车一般,先是听说有未婚妻沮丧道极致,接着见路放不认那个未婚妻,又燃起一丝希望,后来转念一想,自己在这里帮工多时,何曾见过路哥哥对自己有半点温情?如今路哥哥对那么一个娇美娘子都能冷眼以对,自己又凭什么让他另眼相待?如此一想,实在是心如包了一块冷冰一般。此时听到秦峥这话,也点了点头。此事实在是无心何人说起。

包姑一向听从秦峥的,如今自然也是点头答应。

秦峥送走包姑和翠儿,这才开始洗手做晚饭,家里原本三人,如今平生添了两张口,米是要多下锅一些,菜也要多上一份。她正低头在这里洗着,却听到门外有动静,回头一看竟是路放。

路放面无表情地走进来,接过她手中的菜:“我来洗吧。”

秦峥便把菜交给了路放,又让他去淘米。

片刻功夫,三菜一羹做好了,端上了桌,路放自己盛了一碗饭,然后便进屋吃去了,他是摆明了不想见夏明月。

秦峥见此,只好自己去敲夏明月的门。

夏明月其实一直在门缝里看外面的动静,见到路放竟然跟着秦峥一起做饭,不由心疼不已。

想着路家曾经是何曾的风光,路放身边的适逢小厮和丫鬟就有十几个,什么时候轮到他亲自动手做这些了?再者说了,这厨下事宜,别说路放,就是那些贴身小厮,怕是也轮不到他们做呢。

如今,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竟然亲自弯腰洗菜。

夏明月泪水几乎要沾在了破旧的木板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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