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降临,列车摇晃的声音似乎又变得更响亮了。

“可是,左撇子里面,也有很多是双手兼用的人,这三个人里面,会不会就有这种人?”朱音整理情绪后说。

“左撇子大多都是从小便开始矫正,但《三月》是作者长大成人后才写的,因此,在此时用左手写稿的人,有可能在之后又矫正过来吗?应该不可能吧!”隆子轻轻摇头。

“你这是自相矛盾,枉费我还帮你找理由。”朱音一脸不满的表情。

“啊!对不起。”隆子道歉。

“看你这个表情,应该还有要说的吧?”朱音盯着隆子的脸。

“嗯。其实……”

“今晚还真漫长。酒也没了,真想喝点热咖啡。”

“自动贩卖机应该有卖。”

“我不喜欢罐装咖啡,就忍耐到你讲完好了。”

“早上会有卖便当的人来,那就到时候再买吧!”

听到“咖啡”一词的瞬间,隆子突然也很想喝一杯香浓的咖啡。朋友里面,好像有人很讨厌喝完酒之后又喝咖啡,似乎是认为一喝咖啡,便会觉得这一天仿佛就要结束了。

房里有一面能照到全身的大镜子。镜子里映出了朱音戴黑框眼镜的茫然脸庞。在橘色灯光的照射下,镜中的她,脸上挂着忧郁的表情。

如果在镜子里看到一个人,对方一定也能看见自己。

这句话是谁说的?是阿嘉莎·克莉丝蒂吗?第一次读到这句话时,不知为何竟感到背脊发凉。在朱音的眼里,我的脸是什么样子?一定是眼睛凹陷,双颊浮肿吧!而且还悲惨到双脚因为喝太多水也变得浮肿,虽然很想把脚抬起来,却没有地方可放。

如果阿嘉莎·克莉丝蒂还活着,她会写些什么?由于她实在太出名,文章又很平易近人,因此最近没什么人讨论她,但隆子一直认为,如果让她写一篇歌德式恐怖小说,一定会很棒。不论是写作技巧或情境刻画,现代那些恐怖小说作家虽然都拥有很惊人的力量,不过老实说,隆子认为至今真正让自己感到恐怖的小说,只有阿嘉莎·克莉丝蒂的《无尽的夜》与《死亡催眠》。当代男性作家大多都以蛮力取胜,他们竭尽所能地运用写作技巧,再加上缜密的计算,将故事刻画入微,使读者有种被逼入绝境的感觉。克莉丝蒂的恐怖则不然,因为她本来就是一位几乎不描写人心与风景的作家,作品既不是以“女性的感觉”为卖点,句子也都很简短,然而,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真希望能让克莉丝蒂写一部维多利亚时代的哥德式推理小说,而且是那种分成上下两集的大作。标题要订什么好呢?从她最爱的莎士比亚里挑一句如何?标题简单一点,但要兼具古典与现代,就像《畸屋》或《颤刺的预兆》。如果发现了那样的原稿会如何呢?不行、不行,编辑的老毛病又犯了。

全身因疲劳而感到沉重不堪,地心引力不断怂恿我赶快躺下,然而,我的意识却很清楚,头脑甚至比平常还要清晰。

镜中的朱音依旧茫然。这是隆子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毫无防备、像小孩一样的表情,与平常一起去喝酒的她截然不同。旅行真是一件有趣的事,同样是聊一整晚,如果地点换成酒吧,可能就没机会看到她这种表情了。

镜子。没错,就是镜子。透过镜子,能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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