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早上,马丁·贝克打电话给伦纳特·科尔贝里,后者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可不要跟我说,这又和帕尔姆格伦的案子有什么关系了。”他说。

马丁·贝克清了清喉咙。

“抱歉,伦纳特,但是我不得不拜托你帮忙。”他说,“我想你一定事情很多——”

“当然很多。”科尔贝里不高兴地打断他的话,“譬如说,我也缺人手——就和你一样,而该在这里的人都不在,我都快被工作压扃了。整个市里的情况都一样,甚至连勒恩和梅兰德都不在这儿。”

“我都了解,伦纳特。”马丁·贝克轻声细语道,“但现在出现了一些状况,使案子有了转机。你一定得去搜集某个人的资料,他可能就是枪杀帕尔姆格伦的凶手。如果情况坏到不能再坏,你还可以找贡瓦尔——”

“拉尔森!就算内政部长向他下跪,也没办法说服他再插手帕尔姆格伦的案子,他已经一肚子大便了。”

科尔贝里闭了嘴,经过一段短暂的沉默,他叹了一口气说道:

“好吧,这个家伙是什么人?”

“如果一个礼拜前我们没出差错的话,他可能就是当时应该在绿地站被逮捕的那个人。他的名字是贝蒂尔·斯文松——”

“跟本国大约一万个人同名。”科尔贝里挖苦地说。

“可能。”马丁·贝克口气温和地回道,“但是关于贝蒂尔·斯文松,我们确实知道以下这些:他曾经在索尔纳一家属于帕尔姆格伦的公司工作过,那是一家相当小的精密工具工厂,在一九六七年秋天宣告关闭。他原来住在一栋帕尔姆格伦的公寓里,但是在大约一年前被撵出来。他是一家射击俱乐部的会员,而且,根据几个证人的说法,他习惯使用的那种枪,很可能和谋杀帕尔姆格伦的枪型相同。他去年秋天离婚,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仍然住在斯德哥尔摩。他本人目前住在马尔默,在寇坎码头工作。”

“嗯。”科尔贝里说。

“他的全名是贝蒂尔·奥洛夫·埃马努埃尔·斯文松,出生于斯德哥尔摩市索非亚区,生日是一九三二年五月六日。”

“既然他住在马尔默,你为什么不去逮捕他?”科尔贝里问。

“我们会的,但是,我们要先多搜集一点儿他的资料。我们想,你可以帮这个忙。”

科尔贝里认命地叹了一口气。

“好吧,你要我做什么?”他说。

“他没有犯罪记录,但是查查看他有没有被拘捕过;问问社会福利机构有没有跟他接触过;问房地产公司,他为什么被撵出来。还有,最后,也是很重要的一点,去找他的妻子谈谈。”

“你知道她在哪儿吗?还是我得去找她?要找到那位斯文松太太,只要几个星期就可以了。”

“她住在诺土尔路二十三号。不要忘了问她上一次见到她丈夫是什么时候。我不知道他们现在关系如何,但是上星期四他有可能打过电话,或去找过她。你能不能尽快办这件事?”

“这得花一整天的时间。”科尔贝里抱怨道,“但显然我没有选择的余地。等办完我会打电话给你。”

科尔贝里挂断电话,抑郁地瞪着桌子。桌面上地图、档案夹、报告等等扔得到处都是。他叹了一口气,挖出电话簿,开始拨起电话来。

几小时以后,他站起来,抓起夹克,合上笔记本,收进口袋,然后下楼去他的车子那里。

就在一路开向诺土尔路时,他复习了一次从几个勤快的电话中搜集到的资料。

贝蒂尔·奥洛夫·埃马努埃尔·斯文松,一直到一九六七年十月才和警察发生瓜葛。当时他因为酗酒被带到波莫拉警察局。他是在自家楼房的门口被逮捕的,在牢里过了一夜。从那时起到一九六八年七月这段时间,他又被带到同样的警察局五次——其中一次也是因为酗酒,另外四次则是因为所谓的家庭纠纷。这就是全部了,七月以后,就没有任何拘捕记录了。

戒酒管理协会也曾经介入。有几次,他们应房东和邻居的要求去他家,他们声称,斯文松酒后骚扰他们。他曾经受到警告,但是除了被警察逮捕的那两次,他们并没有足够的理由对他采取行动。

在一九六七年十月以前,他从来没有因为酗酒或肇事被拘捕过,而且在那之前,他也从来没有在戒酒管理协会留下任何记录。每一次,他都是经过警告以后就被释放。

斯文松的家庭也受到儿童福利局的注意。与他们同一栋楼房的租户,曾经以斯文松家的孩子受到虐待为由,向该局提出申诉。

根据科尔贝里搜集的资料,向这些不同机构提出控诉的,都是同一个邻居。

该控诉指出,当时斯文松那两个七岁和五岁的孩子,被扔在家里“自己照顾自己”。他们穿得很破烂,而且提出抱怨的那个邻居声称,他听到小孩子在斯文松家里尖声叫喊。儿童福利局曾经加以调查,第一次是在一九六七年的十二月,然后在一九六八年五月又调查了一次。他们做了几次家庭访问,但是都没有发现他虐待孩子的迹象。屋予里不怎么整洁,那个母亲似乎很散漫,父亲失业了,经济状况很糟。然而,除此之外,看不出小孩子受到了不良的对待。比较大的那个在学校成绩不错,虽然有点儿害羞内向,但是相当健康,智商中等。比较小的那个,白天跟母亲待在家里,但有时母亲找到临时工作,就会把他托给一名邻居照顾。那名自己也有三个孩子的邻居,形容那个小孩儿很活泼,容易与人相处,而且爱交朋友,并且说,小孩儿从来没有健康不佳的情形。到一九六八年十一月,这对父母分居的法律手续开始生效。两个孩子仍然列为该局的监管对象。

从一九六七年十月到一九六八年四月,失业管理处曾经配给该家庭一项保险补助。斯文松也曾注册申请求职训练,一九六八年秋天,他到职业训练局的学校学习机械工基本课程。一九六九年一月,也就是今年,斯文松在马尔默的寇坎机工所找到一份工作,他从那时起即迁居该市。

公共卫生部曾因该房地产公司提出的驱逐请求,到斯文松的屋子测量噪音音量。

该户的噪音,如儿童喊叫、地板足音和水龙头放水声等,都被认为超出了许可的范围。

这样的驱逐理由其实适用于所有低收入户的公寓,但是似乎没有人考虑到这点。

一九六八年六月,租赁管理委员会做出决定,同意房地产公司中止斯文松的租赁契约。斯文松一家被迫于九月一日搬离公寓。没有人协助他们寻找其他安身之所。

科尔贝里和房地产公司那个妖怪秘书谈过。那一家人被驱逐出去她感到非常难过,但实在是有太多人对他们提出抱怨。

最后她说:“我想,这样对他们也好,他们不适合住在这里。”

“怎么说?”科尔贝里问。

“我们这里的一般租户,和他们是不同的阶层,如果你懂我意思的话。我们实在不习惯每天都得打电话找戒酒管理协会、警察、儿童福利局,还有天晓得那些——”

“那么说,是你向当局打的报告,而不是邻居?”科尔贝里问。

“那当然啦。听到有异样的情况,动手调查就是我的职责嘛。当然了,其中有一位邻居非常合作。”

他就此中止谈话,只觉得无助,恶心得几乎要吐。

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是的,显然事实就是如此。

科尔贝里把车子停在诺土尔路,但是没有马上下车。他拿出笔记本和铅笔,根据自己事前的笔记,列了一张表:

一九六七年九月解雇

十月酗酒被拘捕(波莫拉警察局)

十一月戒酒管理协会

十二月家庭纠纷,儿童福利管理局

一九六八年一月家庭纠纷(波莫拉警察局)

二月戒酒管理协会

三月酗酒被拘捕(波莫拉警察局)

四月家庭纠纷(波莫拉警察局,戒酒管理协会)

五月儿童福利管理局

六月租赁管理委员会裁定中止租约

七月通知驱逐,家庭纠纷(波莫拉警察局)

八月——

九月逐出公寓

十月——

十一月分居

十二月——

一九六九年一月迁居马尔默。寇坎码头工作

七月开枪打死帕尔姆格伦?

他研究了一下自己写的东西,心想,在这张令人心碎的表上,一个再恰当不过的标题呼之欲出:

屋漏偏逢连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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