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晋心里对徐晏与安王都有芥蒂,两种芥蒂甚至不分伯仲。

徐晏就不用说了,想到前世傅容曾经跟他做了三年夫妻,徐晋恨不得再回到上辈子傅容未出嫁的时候。至于安王,徐晋是想不通,为何他跟安王并肩站在一起,傅容不选他却选了安王。他哪里都比安王强,一定是傅容眼光有问题,但傅容都是他看上的人了,错当然要怪在安王身上。

“以后在外面还老实不老实?”亲到傅容快要断了气,徐晋稍微退后,盯着她脸问。

傅容闭着眼睛,又恨又无可奈何。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徐晋气她让安王瞧见了自己的狼狈,她只会更气,可她是故意的吗?完全是场意外,偏偏徐晋不讲道理,不停重复一个问题,她不服,想解释清楚,没开口他就又亲了过来。

这个恃强凌弱仗势欺人不辨是非的混蛋!

但谁让她打不过他呢?

好汉不吃眼前亏,傅容睁开眼睛,狠狠捶了徐晋两拳:“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后在哪儿都老老实实行了吧?每天只在家里学女四书,一言一行都按着书上教的来,将来绝不给你肃王殿下丢脸!还有你,也别再来找我了,免得我为了名节投缳自尽!”

这些男人,当谁不知道啊,哪家女眷闹出坏名声,一个个义愤填膺耻于听闻,他们怎么不骂那些毁了女子清白的小人?轮到自己时,真遇到喜欢的了,有几个从头到尾都规规矩矩的?

越想越气,傅容又朝徐晋胸口砸了两拳。

她那点力气,小拳头落到身上不痛不痒,徐晋一动不动任她打,见她蹙眉撅嘴委屈哒哒的,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上辈子到底都错过了什么。如果,如果他没有因嫌弃她的过往而冷淡她,如果最初她主动讨好时他欣然接受而非心生鄙夷,她早就会这样对他了吧?会撒娇,会使小性儿……

“不用学那些,我就喜欢你现在这样。”徐晋将小姑娘拉到怀里,因要说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他按着她脑袋不让她看,“我喜欢你不老实,喜欢看你举着竹竿打枣,喜欢你在亲人面前恣意撒娇,只是浓浓,往后别再让旁的男人看到,知道吗?你生得美,那些人动了坏心思怎么办?”

傅容动了动嘴,没有马上反驳。

她想到了齐策。

她没勾搭过齐策,但齐策莫名其妙地缠上来了,除了他自以为是认为她是喜他才阻挠他跟姐姐在一起的,跟她这张脸也有关系。傅容最自豪自己的容貌,这张脸是她赢得那人宠爱的底气,但也招来了些烂桃花,譬如徐晏跟徐晋。

“我知道了,以后会尽量少抛头露面的。”傅容半是真心地道。

听出她话里的柔顺,徐晋亲了亲她脑顶,抱傅容回到椅子上,低头看她:“也不许跟外男说话。上午在长生池旁边,我听到你先开口跟他说的。”这个可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傅容强忍着才没朝他翻白眼,知道这人认定了什么就不肯讲道理,也不费心跟他辩驳,好奇地问他:“我也没想说,我又不认识他,就是好奇他怎么找到那龟的,你以前找过吗?”

徐晋冷笑:“你以为我像他那么闲?”

傅容撇撇嘴,讽刺道:“我看你也挺闲的,要不今天怎么能出来?”

徐晋捏捏她脸,瞅瞅笼子里睡觉的鹦鹉,忍不住笑了:“是挺闲的,你猜教它说的好看二字?”

提到教团团说话,傅容一下子来了精神:“你教的?你教了多久?怎么教的?”

徐晋笑着看她水汪汪的眼睛,将脸凑了过去:“亲我一口,我都告诉你。”

“呸,做梦吧!”傅容毫不留情面地扭过头。

徐晋低低地笑,握着她手捏了又捏,没再索吻,就这样抱着她跟她说些近日琐事,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傅容有点累。她平时也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个月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今日又是爬石阶又是逛寺院,大晌午的还要应付徐晋,连午觉都没睡好。

颠颠簸簸坐马车回了侯府东院,傅容没精力安抚过来责怪她自己出去玩的傅宝,将那只玄凤鹦鹉送了她便沐浴更衣,倒在榻上睡觉,晚饭都没起来吃。

转眼就到了初十这日。

景阳侯府世子傅定迎娶广威将军府嫡女秦云月。

新娘子进门,傅容几个小姑子都去新房瞧人了。秦云月长得并不算特别出众,脸略有些长,胜在肤色白皙眉眼端庄,看起来很舒服。被这么多人围着打趣,秦云月只是微微红了脸,从容娴静,落落大方。

傅容瞧着大堂嫂,越发想要亲嫂子。

“娘,你着急不着急抱孙子啊?”傍晚散了席,傅容没直接回自己的屋子,赖在母亲房里说话。

乔氏还真不急:“你哥哥才十七呢,再者官哥儿三岁,说句混话,跟孙子也差不多了。”自己轻轻地笑了起来。

傅容也笑:“没听说有娘这么年轻就当祖母的,除非不是亲生的。”老头子娶了年经填房,这种情况倒有可能。

她们母女俩在这边说笑,五福堂里,老太太将丫鬟们都打发出去,示意三儿媳妇坐到身边来。

“母亲找我有事?”三夫人有些疑惑地问。

老太太一时没有说话,拍着儿媳妇的手,细细打量对方。

她命苦啊,生了两儿一女,除了长子活得好好的,底下两个都没了。女儿是出嫁女,女婿家自有继室替他们传宗接代,她把外孙女接到身边也就没什么放不下的了,可是次子早亡,三房只有一个女儿,连个继承香火的都没有……

这个儿媳妇也是可怜的,今年才二十六岁……

“馨娘啊,是我们侯府对不起你,害你大半辈子凄凉。”老太太由衷地道。三个儿媳妇,林氏不是她选的,乔氏那个狐媚子她恨不得她永远别回来,只有三儿媳,是她千挑万选处处满意的,她是真的心疼啊。

一心疼,眼泪就出来了,背转过身。

三夫人一怔,眼睛跟着泛起酸来。

平日里清静惯了,不觉得多苦,如今听鞭炮声声,一对新人喜结连理,难免忆起自己嫁人的时候。丈夫英俊潇洒,待她温柔,她怀孕的时候也没有动过收通房的念头……

再也想不下去,三夫人高高仰起头,平复了,轻声安抚婆母:“母亲不必如此,这都是命,馨娘现在已经习惯了,母亲再哭,反而是故意要惹我伤心。”

老太太连忙打住,吸吸鼻子道:“都是娘不好,咱们不说这个,娘有个打算想跟你商量商量。”

三夫人露出疑惑神情。

老太太叹气道:“老三出事时,我有心将润之过继到老三跟你的名下,让他孝顺你。有润之在,将来宓丫头出嫁了,你身边也有伴,好过一个人冷冷清清。只是那时润之已经十一岁了,我担心他心里不痛快,结果好心办成坏事,就断了这个念头。”

三夫人垂眸,等着婆母继续说下去。

老太太有些心虚,其实她确实这么打算过,苦口婆心说服了林氏,却被长子拒绝,说长房只有两个儿子,又都大了,不如有了孙辈再考虑过继,早点抱过去,对三房更容易亲近。老太太拧不过儿子,不得不放弃。

前年听说乔氏又生了一个儿子,老太太心思又动了起来。

“眼下好了,你二嫂早早生了正堂,现在又给咱们侯府添了官哥儿,我便有意将官哥儿过继给你。官哥儿才三岁,什么都不懂,你精心照顾着,将来他明白道理了,依然会敬重你这个母亲。馨娘啊,我可是一心为你好,你同意了,回头我就跟你大哥说去,让他做主。”

说完了,老太太期待地盯着儿媳妇。

三夫人眼帘低垂似是在沉思,过了会儿摇摇头,叹道:“母亲对馨娘好,馨娘都知道,不过这事还是算了吧,道理是道理,人心都是肉长的,若是谁把阿宓从我身边抱走,我拼命也要把女儿抢回来。二嫂对我一直颇有照顾,就算她愿意把官哥儿给我,我也没脸让她忍受母子分离之苦。”

老太太急了,“你这话说的,什么叫母子分离之苦?官哥儿养在侯府,她难道就看不见了?馨娘你别处处想着别人,这可是关系你下半辈子的大事。你二嫂还有正堂,正堂眼看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再说她底下还有三个姑娘,婚事一个连一个,这几年有的忙呢,你养了官哥儿,她只会谢你帮她啊!”

三夫人在心里苦笑。

婆母说这些道理,把她当无知孩童吗?

谁会因为忙就把宝贝儿子送出去?

她相信婆母这样打算有一部分原因真的是为了她,但婆母不喜欢乔氏,她也是知道的。

她只想清清静静的,不想搀和老太太跟乔氏的恩怨。

“母亲不必再多言,儿媳心意已决。”三夫人站了起来,朝老太太告辞:“时候不早,母亲早点安歇吧,明早行之小两口还要给您敬茶。”

老太太眼看着儿媳妇头也不回地走了,气得直捶榻。

捶着捶着慢慢停了下来。

大的她劝不了,小的她还哄不了?

心里有了主意,老太太气顺了,喊丫鬟们进来伺候。

一夜好眠,次日老太太早早起来,到正院堂屋等着长孙孙媳妇敬茶。

林氏已经到了,正吩咐小丫鬟准备敬茶礼的器物,见到婆母来,迎上前扶住老人家胳膊,“都怪我起得晚,还没收拾好,母亲别笑话我。”

其实哪有什么需要她操心的,那些管事婆子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早打发出去了。

但老太太没有拆穿她,仔细打量林氏两眼,笑道:“第一次当婆母,难免紧张,侯爷呢?”

林氏脸上闪过一抹黯然,很快又掩饰了过去:“侯爷在晨练,母亲放心,不会耽误事的。”

老太太点点头,坐到主位上,一抬头,就见乔氏领着傅宸兄妹三人走了过来。

老太太微微眯了眯眼,瞥向林氏。

两个儿媳妇她都不待见,不过现在两人聚到一起,她忽然又觉得挺有趣的。

一个明知丈夫心系他人,一个看似过得好,但如何不嫉妒当了侯夫人的长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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