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那天楚虞被强拖着一并进了耳房, 在湿哒哒的浴桶里被男人逼着列举他比淮景阳好的点儿。

楚虞掰着手指头,硬是说出了那么三五点,最后哭的嗓子都哑了。

容庭将人抱着放在圆桌上, 喂她喝了两口水,这才抱着人睡下。

他揉着姑娘的腰:“疼不疼啊?”

楚虞翻了个身,没理他。

容庭失笑,依旧是一点一点揉着她的腰,直到听到姑娘平缓的呼吸, 这才慢慢停了动作。

翌日清晨,楚虞醒来时容庭早就不见了, 她摸了下身侧,一片冰凉,不知道他何时起的。

门外头,青陶和邹幼来回踱步, 急的不行, 可公子又吩咐了不许打扰夫人休息, 二人方才进去瞧过好几次,夫人睡的沉, 怎么都没被吵醒。

听到里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青陶一口气吊起来, 忙推开门进去。

邹幼随在后头, 亦是一脸焦虑。

楚虞正摸着桌上的白瓷杯倒了杯水, 喝了两口润润嗓子, 瞧这二人这个模样,她不由失笑:“怎么,后院起火了?”

青陶酝酿了下情绪,方才公子走前说了不许吓到夫人。

只是邹幼是个急性子, 哪里等的到青陶酝酿好情绪,便着急忙慌道:“夫人,容家出事儿了,容将军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老太太急晕了,公子也一早便去了容家。”

楚虞愣了一下,手中杯盏一歪,险些掉落,撒了一桌的水渍。

她蹭的一下起身,腿还在发软却全然不在意:“梳妆。”

青陶也不耽搁,忙就和邹幼一前一后将发髻和衣裳都拾掇好,又提前叫了马车在门外候着。

容家具体是个什么情况青陶与邹幼也不得知,只知道容正喧从马背上摔了下去,老太太昏了过去,其余便也无从可知了。

不过瞧今日公子走时的脸色,想必也是不太好。

楚虞一到容家,大门外连个看门的都没有。

虽说受伤的是容正喧,但楚虞还是没先去安杏苑,疾步往安喜堂走。

齐妈妈正手忙脚乱的,冷不丁瞧见楚虞,愣了一下道:“姑娘来了,老太太还没醒呢,大夫说了不碍事,倒是安杏苑…”

齐妈妈说着说着叹了声气。

楚虞听的眸子都瞪大了,原来今日容正喧带兵去马场挑马,撞上了尤家的,二人起了争执,那马儿似是受了惊,容正喧从马背上摔下来,断了一条腿。

齐妈妈说着便激动了起来:“这事惊动了宫里,皇上派了御医下来,那尤家也被宣进宫,最好治他们一个大罪!”

容正喧是立过军功的将军,年岁大了之后便将军中事物大多交给了容谨,皇上会不会为了一个年迈的将军去责罚尤家就不一定了。

不过这尤家也是强弩之末,伤了容正喧,他们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大夫从屋里头出来,交代了齐妈妈两句便走了。

楚虞进屋时陈梓心正守在床头,楚虞瞧了眼她的小腹。

陈梓心抽噎着擦了下眼泪:“你说出了这样的事儿,容家会不会垮?”

一直以来,容家就只有容正喧一个将军的名头撑着,若是他出了什么好歹,容家定是不如从前。

楚虞眉头微蹙:“不会的,还有谨哥哥。”

陈梓心平复了下心情,哑着声儿道:“二哥哥在安杏苑,你也快去吧,外祖母这儿我守着就好。”

楚虞目光落在老太太脸上,瞧她确实没有醒来的意思,只好点了下头,便又往安杏苑去。

安杏苑外围了一众人,容谨面色肃然的立在园中,容瑶瑶在边上哭的不成体统,直拉着容谨的衣袖哭道:“爹会好的吧?”

容谨没答,大夫说了是摔断了腿,那马体型大,一下踩在了容正喧腿上,依大夫方才所言,怕是好不了。

二房一家人也来了,容芊芊紧张的拽着帕子,楚虞多瞧了她一眼,容芊芊似是感受到一束目光,刚一抬眸楚虞便移开了目光。

容芊芊心里七上八下的,这次尤家与容家是真立下仇怨了。

楚虞在园中绕了一圈都没瞧见容庭,正要上去问一问容谨,那头屋里便有人推门出来,正是容庭。

其余人都听玉氏的话在园子里候着,也就容庭,玉氏不敢多说,只好让他进去。

旁人瞧容庭是一脸淡漠的,都只在心里骂他没心没肺,也就楚虞知晓不是那么回事,他平日里吊儿郎当的,真这么一副漠然的表情,反而异常。

楚虞疾步迎了上去,搭上男人的手:“里头如何了?”

她话刚落,里头就传来玉氏的低声抽泣。

容庭揉了揉姑娘的脑袋:“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不是叫那俩丫头别叫醒你。”

楚虞微微蹙眉:“外祖母都晕了我能不来么,到底如何了?”

容庭顿了顿,抬头望了眼紧紧盯着他的容谨,语气不甚在意道:“腿断了,好不了。”

楚虞搭着他的手下意识紧了紧,容谨咬着牙,随后又松开,泄了气的道:“没法子能医好了?”

庄氏在一旁宽慰容谨,说是宫里的御医医术高,定是能想法子医好的。

容瑶瑶方才好不容易止住的情绪,一下就又崩溃了:“那可怎么办…”

容正喧是容家的顶梁柱,他一下垮了,那不就代表容家也垮了么。

楚虞下意识往容谨那瞧了一眼,好在容谨一直在军中,如今军中事物也能上手处理了,要不容正喧忽然一倒,容家还真非垮不可。

容庭听着心烦,低声询问她:“你是要在容家先住着,还是回路宅?”

楚虞顿了顿,犹豫道:“外祖母还没醒,陈姐姐怀着身子一个人也照顾不过来,我想留在这儿。”

容庭也不意外,只点头应好,随后才叫下人将未逸轩收拾出来。

就在容庭牵着姑娘要回去时,容谨忽然叫住他,一脸有话要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

楚虞与他身侧的庄氏互望一眼,抬头道:“我先去安喜堂瞧瞧。”

庄氏亦是不想打搅俩兄弟谈话,便和楚虞一道去了,她亲昵的拉住楚虞的衣袖:“我也去瞧瞧祖母,她怕是缓不过来。”

廊下,兄弟两人避开了园子众人,一前一后立在长廊拐角处。

容谨看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静了半响,容庭忽的嗤笑一声:“有事说事。”

容谨眉头攸的蹙起:“你就不担心爹,不担心容家?”

容庭嘴角慢慢放平,抬眸对上容谨那双向来看似正直的眸子:“担心什么,腿断了就坐着,至于容家,顶多就是没往日那般风光,死不了。”

“容庭!”容谨蹙着眉头,想像兄长那样教训他,可却又不好开口。

这个弟弟是亲的,却还不如亲的。

容庭半身倚在墙上:“怎么,这时候你要我关心容家了?当年娘死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关心关心她?”

容谨握紧了拳头:“我知道你因这事一直怨我,但我自幼是娘带大的,我同她呆在一起的时间比你长,你以为就你难受,我不难受?”

容庭冷冷望着他:“如果不是容正喧为了那点破权势,非要将玉氏娶进门,她会死?容家今儿就算败了,那也是因果轮回,怨得了谁?”

容谨紧绷着下颚,顿时泄了气的松开拳头,双肩胯下,侧了侧身子让容庭走。

他知道这件事是梗在容庭与容家之间的一道坎,迈不过去,也不能当做瞧不见。

可他是容家长子,他跟容庭不同,容庭没了容家还有路家,他除了容家一无所有,容家的责任,得是他来抗。

路氏的死他也心有芥蒂,他对容正喧也有怨,对玉氏也有恨,但他是嫡长子,他得忍…

容谨晃了一下,只觉得今日阳光刺眼的很。

容庭回到未逸轩时,本以为屋子里会空无一人,谁知一进去就瞧见姑娘背门坐着。

听到声响,楚虞扭头看了一眼,随即放下手中正在摆弄的果盘,正寻思着怎么宽慰他好,便被人一把搂进了怀里。

楚虞也不敢动,双臂半伸在空中,好半响才慢慢环住他,在他背上轻拍了两下。

她知道,他心下定是不好受的。

虽说他怨容正喧,但毕竟血浓于水,方才容庭从安杏苑的屋子里出来时楚虞就知道了。

若是真全然不在意,依容庭的性子,今日都不会踏进容家的大门。

她力道轻柔的像小猫似的,在他背上拍了拍,低声道:“你要不然哭一哭,我不笑话你的。”

容庭抱着她笑了两声,手上力道紧了紧,就这么搂着她的腰将人抱起来搁在桌上,高度正好他将脸埋进姑娘脖颈间。

楚虞一愣,改成搂住他的脖子,只轻轻拍着,一句话也没有。

就听到容庭压着她的肩,若是仔细听,还能听到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微颤:“林楚虞,我做错了吗?”

容正喧腿都摔断了,他心里的怨恨依旧半点未消。

明明他和容谨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可与容谨比起来,他真像个没心没肺的。

楚虞正拍着他肩颈的动作一顿:“没有,你没错。”

她垂了垂眸,在容庭耳边低语了一句:“你知道吗,我还恨他,他死的时候,我都没原谅他。”

容庭闭了闭眼,他知道她说的是林许。

他埋头在姑娘肩颈里轻轻笑了两声,直起腰,伸手将她抱了下来:“今日起早了,不难受?”

话头跳的太快,楚虞不由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耳尖微微一红,埋怨道:“我都叫你轻些了。”

容庭心不在焉的捏了捏她的脸,正此时青陶在门外低声道:“公子夫人,尤家来人了,大公子正往前厅去。”

楚虞抬眸睨了眼容庭,果不其然见他脸色沉了下来。

他是看不得容家好,但也轮不到别人来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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