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十六岁生辰那一年折腾的难受之后, 范宣是死活都不肯再大办宴席地过生辰了, 范东来拗不过他, 以后都只是办家宴。

十八岁的生辰又不同以往, 本朝十八对于男子来说是真正的成年,可以迎娶正妻的年纪, 称心如意在瀚海阁搁了两年,一直是没什么动静,范东来也不怪她们, 因为知道问题其实还是出在这个傻儿子身上。

他不懂女人的好,所以自然是怎么都不肯。

范宣若是个女孩, 范东来倒是可以请几个老嬷嬷教一教,可范宣是个男子, 范东来觉着让范宣的痴傻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外人面前,对范宣来说也是一种羞辱。

所以他不逼范宣, 他的三郎,他心头唯一的宝贝, 范东来愿意从身到心的全方位地去呵护范宣。

家宴结束,范东来一反常态, 亲自送范宣回瀚海阁, 范宣焦躁不安地望向薛乐天,薛乐天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他才勉强忍住了要去薛乐天屋子的冲动。

薛乐天说过,除了称心如意之外,其他人要是知道他们住在一间屋子, 一定会想法子让他们分开,所以要范宣不仅保密,适当的时候还要‘做做样子’。

现在他正是在范东来面前做做样子,范东来和颜悦色地与范宣说话,范宣却是满面不耐,隐隐暴躁。

范东来也不生气,招了春元过来,春元手里端了个盘子,盘子里一个玉碗,范东来道:“我听称心说你最近夜里睡得不安稳,这是安神的药,你喝了,早些就寝。”

范宣瞥了那碗一眼,不悦道:“我喝了,你就走了?”

对于儿子这样类似驱赶的话语,范东来面上依旧笑吟吟的,“是,你喝完了药,我就走了。”

一旁的称心几乎脸色都白了,眼角瞟着范宣将一碗药一饮而尽,范东来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好好伺候三郎。”

“是。”称心勉强镇定道。

范宣喝了药,听了范东来的脚步声似乎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忙站起身要往薛乐天的院子里去,称心立刻拦住了他,“三郎,你……你今夜不能去……”

“走开,”范宣不耐地推了她一把,“你管得着吗?”

他的确是个‘没心肝’的,除了待薛乐天,他待谁都是那样粗鲁不耐。

称心却是死活不能让他走了,一把扑了上去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大声道:“三郎,就一夜,就一夜!”

“放开……”范宣恼火地去掰如意的手,他的心口与下身同时窜上了一股火气。

薛乐天正躺在榻内安静地等人,忽然听到外头大喊大叫的声音,忙下了榻出去看情况,一眼望过去,他却是吓得肝胆俱裂,“阿宣——”

范宣投了荷塘。

与原本的世界线所发生的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这次是范宣自己跳下去的,不是薛乐天推他下去。

称心尖叫不已,乐天忙奔了过去跳下去救人。

漆黑的水下,范宣的身影不断地往下坠落,乐天伸了手奋力去拽他,奈何范宣要比他高大的多,手一拉上,他也一齐跟着坠落了。

乐天恢复意识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躺在软榻上,浑身都酸疼着,慢慢偏过头,屋子里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乐天问系统:“来了吗?”

系统:“来了。”

他转过脸,望向顶上的帐幔,久久不言。

范宣喝了药,瞬间裕火烧身,想跑去找薛乐天,却被称心抱住了腰,哭着叫他不要去,“三郎,你控制不住自个,会糟蹋薛郎君的!”

范宣凭着脑海里最后一缕意识,奋身在一片火热中跳进了冰凉的池塘。

等他再醒来时,他发觉自己被困在了一个四四方的小天地里,浑身动弹不得,眼睛隐隐绰绰地看到了痛哭的范东来,他张嘴要喊‘哥哥’,喉咙里却发出了:“爹爹。”

范东来真是后悔不迭,早知范宣会因为不愿碰婢女而跳湖,他是打死也不会去送那一碗药的。

“爹爹……”

微弱的呼唤声传来,范东来忙扑了上去,拉住范宣的手,老泪纵横道:“三郎,三郎你醒了——快叫大夫!”

这是一桩奇闻。

痴傻了十八年的范氏三郎一朝入水,醒了之后却是耳聪目明,行为举止全判若两人,那一身英俊无匹的皮囊,似乎终于等来了那个匹配的魂魄,范东来已是乐得快找不着北。

“因祸得福,因祸得福,”范东来抬手拜道,眼含热泪,“三郎,待你好全了,可一定要去你娘那跟你娘说说话。”

范宣面色虽还有些苍白,一对乌黑的眼珠却是有了灵动的色彩,“那是自然……可惜从前的事我全都忘了……”

范东来挥手道:“不打紧,那浑浑噩噩的几年岁月,你就当是大病一场,如今从头开始,再好不过。”

范东来又与范宣聊了几句,叮嘱了仆婢们,才面带笑容地离去了。

如今范宣屋里可不再是称心如意两人,仆婢成群的都来伺候他,穿双鞋都有两个人伺候,这让从现代来的范宣感到不适应的同时又很惊喜。

他在现代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一朝车祸突然穿越,醒来就成了这皇商之子范三郎。

听闻这范三郎从前是个痴傻的,现在他来了,范父高兴得都合不拢嘴了,范宣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如果范宣以前不是个傻子,他一定会露出破绽,因为他脑海里一点属于范宣的记忆都没有。

婢女扶了他下榻去院子里散步,范宣瞥了一眼对面的屋子,疑惑道:“那屋子里住人了吗?”

婢女轻声回道:“薛郎君在那住着呢。”

范宣道:“薛郎君是谁?”

“是我的哥哥——!”范宣困在四四方方的‘盒子’里,大声喊道,可他的嗓音却毫无动静,他能听到能看到,却丝毫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言语,从头醒来开始,他就发觉了,有另一个人……抢走了他的身体。

婢女道:“是三郎自小的玩伴,三郎落水,薛郎君拼死救您,如今也在休养呢。”

范宣恍然大悟,“是他救了我?”

婢女抿唇笑道:“也不是,薛郎君也不大通水性的。”

范宣听明白了,望了一眼屋门,道:“我去看看他。”

身旁的仆人忙上前推开了门,范宣一眼望进去,只觉里头陈设精美,丝毫不输给他自住的那一间,暗暗惊讶,心想这薛郎君大约在范府的地位也着实不低。

这具身体是个痴傻的,范父看上去对范宣极为宠溺,那么必然要在他身边培养一个忠诚精干的,范宣觉得自己大概知道薛乐天在范府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了,但在见到薛乐天时大吃了一惊。

睡着的少年郎轻蹙着眉,容颜素淡,面容苍白也难掩秀色,这个薛乐天……好标致……

范宣看呆了。

“哥哥,哥哥!”范宣在体内大喊着,但他的喉咙却是发不出一丝声音,眼睁睁地看着他自己的视角变低,坐在了床榻上。

面对这样一个苍白脆弱的少年,范宣不由放低了声音,“薛郎君。”

他唤了两声,那两片长睫微微闪了闪,像云雾从漫天的星空吹散,露出一对清亮的眼睛。

范宣先是笑了,“薛郎君,我来看你了。”

薛乐天面无表情,他已从来照顾他的婢女口中得知了范宣‘开窍失忆’的喜讯,此时面对一个称呼他为‘薛郎君’的范宣,费力地侧过身,直接拿背对着他了。

被困住的范宣急得要命,不断地叫着哥哥,可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薛乐天清瘦的背微微颤了两下,他想轻拍一拍薛乐天的背,手也伸了上去,但他却又急了,那不是他!别碰他的哥哥!

乐天敏锐地感觉到范宣的手要搭上来,回过脸,眼中射出冷光,轻咳道:“你做什么?”

范宣尴尬地将手停在半空,“我……我瞧你在咳……”

乐天往里缩了缩,冷着一张素脸,“别碰我。”

范宣不知所措,他收回手,轻声道:“我听说你跳下来救我了,是怪我没早点来看你吗?从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所以……”

乐天闭上眼,“我困了。”

范宣大为不解,出去之后便问婢女,他与薛乐天的关系如何。

婢女们都得了范东来的嘱托,于是挑拣着说了,总之算是不好不坏,范宣还是不解,不好不坏的关系怎么会住得这么近,薛乐天拼了不识水性也要来救原主。

后来范宣想明白了,薛乐天寄人篱下,如若范宣出事了,自己肯定也讨不了好,这么想着,范宣也就释然了。

原主除了是个傻子之外,家中富可敌国,父亲待他极为宠溺,连样貌也是生得极为俊美,范宣在古代待了一个多月,丝毫没有觉得比在现代过的有所不便,果然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除了那个薛乐天,待他依旧爱答不理的。

范宣细细盘算之后,觉得也正常,原主是个傻子才需要薛乐天去陪,如今范宣来了,薛乐天这‘玩伴’的饭碗不就砸了嘛,当然也就没了好脸色。

困在身体内的范宣急得五内俱焚,如果能哭,他早已眼泪滔滔成江了,他想见薛乐天,想和薛乐天说话,可他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范宣走到东走到西,就是走的离薛乐天越来越远。

乐天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心里也没什么留恋了,收拾了行囊去向范东来拜别。

“哦?你要进京?”范东来吃了一惊,瞬间又点了头,“倒是个有志气的,如今三郎也好了,你要离开便离开吧,当年那盘金子我照样给你,你自去账房支取银票吧。”

“多谢。”乐天很淡定,打了这么多年工,拿工钱不是应该的。

范东来正要再说几句场面话,眼睛忽然一亮,起身道:“三郎回来了。”

门外,范宣锦袍玉冠,面上笑容矜持内敛,拱手向范东来行礼,“爹爹,”又望向了一边冷着脸的薛乐天,“薛郎君。”

乐天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范宣也就收回了目光。

范东来见范宣对薛乐天毫无留恋,再也不复从前的魔怔,心情大为舒畅,“三郎,乐天要进京赶考了,你们也算相处了六年,时光荏苒啊……如今你在铺子里如鱼得水,乐天也要奔好前程了,”范东来朗声畅快道,“幼时的玩伴,都是前程似锦啊!”

“哥哥……哥哥要走了吗?”范宣心慌意乱,“那他怎么办?哥哥……哥哥说过要带他一起走的!”

范宣透过自己的眼睛看到薛乐天垂着脸,语气冷淡道:“愿三郎日后富甲天下,平安顺遂。”

“不不不!哥哥!带我走啊!”范宣拼命大喊挣扎,而喉咙里却不受控制地回道:“同祝薛郎金榜题名,锦绣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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