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往乐天熟悉的方向驶去, 是双玉胡同, 乐天人被绑着, 却是一点都不紧张, 与系统闲聊,“你说老爷子是会给我三千万还是两千万?”

系统:“他都把你绑了, 你说呢?”

乐天依旧淡定,“那是给我三个男人还是两个男人?”

系统:“……”

乐天:“封建社会不就那么点套路,要么在精神在侮辱我, 要么在身体上侮辱我。”

系统:“所以你比较怕哪个?”

乐天:“嘿嘿嘿,我两个都喜欢。”

系统:“……”

双玉胡同, 程乐天住了七八年,搬走的时候依旧不舍, 他的那间屋子在胡同深处,程乐天图个清静, 他搬走以后,那地方也没租出去, 就像杜云棠说的,不见光, 太冷。

屋内的陈设还是没变, 乐天被人按在檀木雕花桌子前。

杜老爷子坐下,眼睛转了一圈, 嗤笑道:“唱了这么多年的戏,就窝在这地方?”

乐天装逼道:“身居陋室,惟吾德馨。”

杜老爷子被小小噎了一句, 气道:“一个戏子,也配?!”

乐天挑起眼,圆润的猫眼灵动闪光,“一个铜臭商人难道就配?”

杜老爷子差点没气得一口气上不来,铜臭商人?!杜家四代经商,两百多年的家底,竟然就被程乐天这样一句‘铜臭商人’给贬低了,杜老爷子脸色涨红,缓缓道:“不愧是唱戏的,牙尖嘴利,我看你等会还有没有这么厉害?!”

“老爷子,请恕程某想不明白,我清清白白唱戏,靠我的本事挣钱,杜家祖上不过是卖香粉起家的货郎,没少在戏班子底下讨生活,怎么杜老爷子就这么看不起我们唱戏的?”乐天冷冷道,他的柔是留给对他好的人,对待他怀有恶意的,他从来不客气,“我与云棠也是从来发乎情止乎礼,君子之交淡如水罢了,不知为何在老爷子眼中便肮脏龌龊了起来,你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自己的儿子?”

杜老爷子从小就是个锯嘴葫芦,嘴皮子这辈子都没利索过,连杜云棠都说不过,更逞论从小在戏班子里打滚的程乐天了。

“我不跟你争那些,我只问你,我两个儿子是不是因你动起手来?”杜老爷子咬牙道。

乐天坦然道:“不是。”

杜老爷子没想到程乐天张着嘴就说瞎话,暴跳如雷道:“盛明与我说的明明白白,你敢撒谎?!”

“云棠瞧不惯他三弟,也非一日两日,不全是因为我的缘故,若是三少爷那日招惹的是云棠别的朋友,以云棠的脾气,该打也还是要打的。”乐天轻飘飘道。

杜老爷子颓然坐下仰后,单手顺气,他终于明白了,他说不过这程乐天,招了招手,“让他们进来。”

乐天立即眼前一亮,对系统道:“选秀开始了嗷,让我们来康康有几位男嘉宾呢?”

一阵香风飘了进来,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摇曳生姿地走了进来,大冬天的,旗袍岔子开到了大腿根上。

乐天:“……”

系统:“呵,没有男嘉宾哦,哦,不是,男嘉宾正坐着。”

乐天:“……”妈妈救我QAQ。

如果是猛男,他还能将就一下,这个的话……对不起,他要重拾他的节操了。

一直从容的乐天扭了扭手腕,脸慢慢因为羞愤红了,“老爷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体谅你跟了云棠那么多年,一直没成家,今天就成全了你,”杜老爷子终于找回点场子,冷笑道,“这都是高级货色,你挑吧。”

乐天:“……”姐姐们都挺好,但我们只能做姐妹,做不了别的。

“你不选,就由她们选吧。”杜老爷子使了个眼色,姑娘们笑嘻嘻地就要拥上去,乐天汗毛倒竖,人尽力地往后仰,快哭出来了,“系统,等会我硬不起来可怎么办啊!太丢人了!”

系统:“……”现在是想这种问题的时候吗?

“住手!”一声暴喝传来,木门应声轰然倒地。

姑娘们吓得花容失色,杜老爷子也是‘花容失色’,不过他毕竟年纪摆在那,大喝道:“慌什么?!”

杜云棠人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先抄起手边的一个匣子往杜老爷子脸上砸,杜老爷子往后闪躲,直摔了个人仰马翻,“你这小畜生!”

杜云棠见杜老爷子倒了,径直冲到乐天身边,给了乐天身后的两个人一脚,又对那群像受惊的小鸟一般的姑娘道:“滚!”

姑娘们立即吓得跑了。

杜老爷子由人从地上搀扶起来,怒喝道:“你干什么?!”

杜云棠理也不理他,因为程乐天哭了,猫眼里滚了两颗大泪珠子,无声地望着杜云棠,杜云棠从他眼里望见了千万的委屈,他的心都要碎了。

程乐天这样清清白白的人物……差一点……就差一点……杜云棠一言不发地替程乐天解开绳子,满屋子的人也不敢动,包括杜老爷子,因为此刻的杜云棠实在平静得有些可怕了。

“还站得起来吗?”杜云棠轻声道。

乐天点点头,站起身却是一个踉跄,杜云棠忙扶住了他,半搂着乐天眼里没人一样缓缓往外走,杜老爷子喝住了他,“我让你走了吗?!”

杜云棠回头瞥了他一眼,那一眼冷得杜老爷子说不出话来,等杜云棠带着程乐天消失了,杜老爷子才如梦初醒,他刚刚竟然是被他儿子给吓住了。

杜老爷子非常羞愧,羞愧之余又觉得挺自豪,他这个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未来的成就比之余他定然只高不低!

只是戏子可恨,杜老爷子还是想除掉这个程乐天。

乐天一直是憋着,杜云棠扶他出了门,他才哭出了声,像是嗓子里压不住似的细细的哭声,杜云棠紧搂住他,“别哭,没事了,乐天,别哭,别怕。”

可任凭杜云棠怎么劝,乐天还是一直哭,回了小公馆以后更是放声大哭,把杜云棠都吓坏了,杜云棠紧抱着他,不知该怎么劝他怎么哄他,只是抱着他揉搓他的肩膀,反复道:“别怕了,没事了。”

‘没良心’的小猫猫这时倒是跳到了沙发上,蜷在两人的脚跟,观赏两人抱成一团的样子。

乐天哭累了,才抽噎道:“云棠,我心里好害怕。”

系统:“……”它也好害怕惹。

程乐天这样的人因他险些受了那样的罪,杜云棠一颗心本就是正在油锅里煎熬,听程乐天这样轻轻地说一句,他的一颗心又登时滚进了刀山,刀山油锅,来回地煎熬疼痛,因为实在愤恨,他竟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光。

这一耳光着实清脆,乐天吓着了,眼泪挂在睫毛上,怔怔地仰头望着杜云棠。

杜云棠脸上满是痛苦,“是我对不住你,乐天,叫你遭罪了。”

乐天望着他脸上五指清晰可见的巴掌印,眼中无声地掉了泪,沙哑道:“这怎么能怪你呢,云棠,你是好人呀云棠。”

程乐天受了这样一场惊吓,骤然变得柔弱了许多,他往常也柔,但是是温柔的柔,他轻快能干又喜欢照顾人,现在却是有点胆战心惊的样子。

“云棠,我怕,你别走好不好?”乐天洗了澡,像淋湿的小猫团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团,紧拽住杜云棠的袖子,眼神惶恐可怜极了。

杜云棠干脆踢了皮鞋,躺到了身边,像回来时一样搂住他的这位娇嫩友人,“别怕,我陪着你,你睡吧。”

乐天微弱地‘嗯’了一声,手上还是拽着杜云棠的衬衣,慢慢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程乐天睡着了,杜云棠却睡不着,他低头看着程乐天,瓷白的脸,精致的眉眼,红唇在睡梦中也是不安地紧抿着,杜云棠从心底里生出一股怜惜,而那股怜惜越来越大,大到有些妥协的地步了。

杜云棠在想:要不然他就照顾程乐天一辈子吧。

杜老爷子的脾性他最了解,因为他们父子俩其实是很相似的,认准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杜老爷子铁了心想除掉程乐天,杜云棠就是把程乐天藏到哪也是没有用的。

除非就像现在这样,藏在他自己的怀里,那么杜老爷子投鼠忌器,也就无可奈何了。

杜云棠望着床前燃烧的壁炉,心中充满了殉道士一样的决心,程乐天喜欢他,他也没法子,姑且顺着他吧。

睡到半夜,乐天又‘惊’醒了,哭着喊着说怕,杜云棠又是抱着哄他,望着程乐天挂着泪珠的眼睛,杜云棠甚至想亲亲他,或许亲他一下,也就好了。

当然杜云棠只是那么想了,他怕亲了程乐天,程乐天大悲大喜之下情绪失控反倒不好。

杜云棠一夜没睡,精神倒也还好,也许是心里想好了要‘从’了程乐天,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乐天醒了之后却急了,“我差点忘了,今日要去码头接人。”

“接人?”杜云棠轻声道,“我跟你一起去。”

乐天点了点头,疲惫地起了身,过了一晚上他已经平静了许多,除了脸色有点白,眼神略有些飘忽之外,还是如常的模样。

杜云棠开了车带他去码头,他也没问去接谁,现在他待程乐天是小心翼翼的,像易碎的瓷器般,吹口气都怕伤着他。

清晨的码头熙熙攘攘,杜云棠搀着程乐天下车,程乐天白着小脸四处张望,面色很着急的样子。

“找谁?长什么模样?我帮你看看。”杜云棠柔声道。

乐天细声道:“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扎一个大辫子,头上戴红绳。”

杜云棠道:“你买的丫头?”

乐天瞥了他一眼,“是媳妇。”

杜云棠以为他在开玩笑,心想程乐天恢复过来了,已经会开玩笑了,脸上露出一点笑意。

“程哥哥!”清脆的少女声音传来,乐天循声望去,眼睛立即一亮。

乐天:“哇塞,我这女儿好可爱,我又重拾父爱了!”可爱型女主赛高!

系统:“……”

乐天轻轻挥了挥手。

少女肩上一个包袱,头上红绳扎了朵花,油亮亮的大辫子在胸前活泼地甩了起来,蹦蹦跳跳地跑来,程乐天寄了张照片回去,所以程梨认识他,她先对程乐天笑了笑,又脆生生地说了句,“程哥哥,我来给你当媳妇啦。”

家里的老奶奶早就交待好程梨,进了城,要安心给程乐天当媳妇,伺候他给他生娃娃。

乐天微红了脸,轻‘嗯’了一声,“先回去吧。”伸手去帮程梨拿包袱,程梨躲开了,她瞧程乐天这个丈夫比她还要瘦呢,她一手揽上程乐天的手,亲亲热热道:“程哥哥,这人是谁呀?是你的佣人吗?”程梨一直在乡下长大,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姑娘,只知道程乐天很有钱,很没眼力地把杜云棠想成了程乐天的佣人。

杜云棠已傻了,他垂首对着乐天道:“她到底是谁?”

程梨抢答道:“我是程哥哥的媳妇!”

杜云棠只盯着程乐天,乐天也缓缓道:“这是我乡下的小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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