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棠是半夜惊醒的。

不说她心大,就这么安然入睡了。她自己也开始怀疑,对于眼前这人莫名的信任和心安从何而来。

掰开男人横在她腰侧的手臂,连棠做贼心虚般下了床,去找自己的衣服。

落地时,她站的略有不稳,稍稍绊了下。

登时,那股子涩然带着酸,直直地从膝窝延伸至腿侧。

她低声嗷呜了下,开始细细打量在床褥之上安睡的男人。

唉.........

若说不设防,比起她来说,他才是那个傻白甜吧,睡的这么死。

昨晚的记忆依稀浮现,连棠琢磨了下,也还算满意。

硬件设施什么的,她虽然没体会过其他的,但眼前这位的表现,着实不赖。

起初两人皆菜鸡互啄,而后他一马当先。

至于这个成语是不是这么用的,连棠也没有放到心里去。

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连棠四处翻找了下,都没能翻出她昨天递给他的那张卡,也不知道丢到哪儿了。

她模糊的酒后记忆中,并没有清晰地显示出,对方是否拿过去了的画面。

她可不是那种会逃票的人!

所以——还得确保对方拿到了既定的利益。

可眼下他睡的这般安然......连棠自己也觉得一大早面面相觑讨论这个话题有一些不妥......

而后,她理所当然地没去叫醒他。

连棠在这边套房里供有的书桌抽屉内,翻出来笔和纸。

留个话.........就算是互不相欠了。

落笔的时候,连棠指尖稍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倏然抬头去看依然在床上,丝毫未动的男人。

他昨晚说什么来着.........

要她记住他是——神、神经?

连棠抿抿嘴,心想这么个俊帅极品,出现在这种地方,还答应她这般无厘头又突如其来的请求,也确实是没必要告诉她真名。

她思索了番,郑重地落了笔。

等到房内疑似小偷入室的那种窸窣声消失,世界在房门开启又闭上的动静中,再次安静下来。

床褥上的男人倏然睁开眼,眸中清明一片,哪儿像是刚刚醒过来的那般模样。

他半撑起身子,手腕虎口处佛珠攒动。

身影颀长的男人看向那张被压在书桌上的字条,拿起来后低垂下眼。

mr.神经?那什么......就那什么合作愉快。昨晚我挺满意的,但是不确定你有没有拿到酬劳——所以给你留了另一张卡,应该......够了吧!

然后之后咱们再遇到,就当对方是陌生人就好了qwq如有冒犯,那我还是要得罪的!后会无期,大帅哥!

沈顷长指捻起附在纸边的那张卡,定睛看了眼。

——小熊进口零食贩卖vip铂金年卡。

“......”

沈顷:?

......

脑海里混沌一片,而后,乍然间,像是门被利落关上的声音,“砰”的一下。

肖译被吵到了,他皱了皱眉,只觉得领口莫名泛起了热,从大醉中辗转睁开眼。

面前是一具挨的很近的女体。

纤白手臂伸过来,作势要解他的领口。

肖译恍惚一瞬,直接抬手挡住,看向来人,“你在干什么?”

他收敛起以往不正经的神色,眼神在触及到来人的时候,带着淡淡的质问。

陈希希手抖了瞬,镇定道,“你喝多了......你兄弟让我带你上来休息。”

肖译拨开她,双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休息还开了个房,真够扯的。

“你呢,你怎么在这儿?”肖译目光撂过去。

见他不像是生气,陈希希连忙为自己解释,“别人喝酒,不小心弄脏我衣服了,我搀扶你上来的时候,把你安顿好,就去洗了个澡。”

他目光戏谑,流连几瞬,“还穿了浴袍?”

肖译语气轻佻,陈希希心中小鹿乱撞,不知觉就凑近了点,两条纤美的腿晃动间,浴袍不免松了些。

“肖译,我衣服都湿了,没有其他的衣服。”

她嗓音几乎要飘起来了。她想,肖译懂她的意思。

陈希希对于自己还算是有信心,更何况,肖译一直以来对她不主动也不拒绝。

就是篮球场那次后,怎么也不搭理她了。

和她同班的几个女生,倒还能和他聊上几句。

向来都是女生主动往他身上贴,陈希希也理解。像他这样的贵公子,有这般脾性,她也可以接受。那就由她主动点,没什么不好。

说着,她从侧边贴过来,胸前若有若无地挤着。

暗示意味明显。

“没衣服就回家换衣服。”肖译没接她的茬,直接推开人,“拿上你的衣服出去。”

陈希希瞪大眼睛,“可是我衣服还是......”

最终,肖译还是将人赶了出去。

平日里女生凑上来,他都习惯了,但像是陈希希自我感觉这么好的,还是头一个。

肖译缺她这一个?

他嗤了声,猛然又想起这是同学聚会。肖译打开手机,时间已接近凌晨。

略有些冥冥之中的繁乱涌上来,肖译不放心,给连棠打了电话。没关机,但也没接。

他直接拨给自己哥们,还没开口,对方笑呵呵的,“译哥,你和连棠谈完没啊,谈完下来继续嗨啊,我们这边玩通宵。”

“什么谈?关连棠什么事儿?”

“啊,你不知道吗,连棠说要你拿着房卡,去房间里找她,我看你比我喝的多,本来想搀扶你上去的,最后希希凑过来,说可以帮忙。”

肖译顿了会儿,觉得自己算是搞明白了来龙去脉,“你他妈不早说?”

“我那时候刚拼完一轮的酒,走不动啊,就偷了个懒。不过话说回来,译哥,你们俩在酒店房间里研究什么,是传说中的夜光剧本吗?”

“滚。”肖译骂了声,继而想起什么,叮嘱道,“筒子,以后陈希希过来,别带着她往我跟前凑。”

“为啥啊?”

“老子嫌烦不行?”肖译想着连棠的那句叮嘱,某种程度上,他们两人的审美喜好,还是在统一战线上的。

“挂了。”

肖译话落后,直接挂断电话,复又躺在沙发上。

他在等连棠。

但最终也没等来她。

......

连宅。

连棠回到家睡了个昏天黑地,直到晚上了,管家跑上来敲了房门,说是肖译过来了。

提到这人,连棠就来气。

乍又看看窗外的天色,已然是墨色,再联想起昨晚打开房门的画面——

连棠的气性又上来了。

她蹬蹬蹬下楼,还没率先给肖译一个下马威,就看到他黑着脸,语气颇为不善,“连大棠,翅膀硬了啊?让我去找你,你自己跑回家睡觉?我他妈等了你一天。”

“你等了一天?”连棠上下逡巡了一番,全然是狐疑,“那你精力可真好啊。”

肖译习惯了她这种语气,直截了当地开口,“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能有什么事啊,我就是想和你说,我和你彻底玩完了!你泡陈希希,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连棠说着连忙把他往外推。

“谁泡她了?”肖译不动如山,皱起眉。

“我昨晚都看到了好吗,在我开的房间里,她开的门,说你和她在一起,这个没得否认。”

“你去问问她,我碰她一根手指没?”肖译不以为意。

当时情况紧急,连棠也没推开门。

此时此刻事态骤然反转,她在讶然的同时,居然也没什么太多的想法了。

连棠看起来没心没肺,这样的人,其实骨子里惯爱犟。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她很少哭,昨夜算是一种宣泄,恰好遇上了契机,将这么多年暗藏着的心思在付诸于流水的同时,也妥善地划上了一个句号。

她想要单纯简单的快乐,而不是去想今天的他,周围又凑上来多少女生。

在他看不到她的那些年里,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即便肖译说他和陈希希没什么关系。

但只是不是陈希希而已,未来仍然会有其他人。

连棠很快地消化完这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肖译哥,误会你了行了吧。”

他盯住她,像是要找寻点什么蛛丝马迹那般,“知道是误会就算了,我只想知道,你开了房让我去房间找你,是干嘛呢。”

关键是——这妮子从头到尾都不在。

“恶作剧不行啊。”连棠打着哈哈,“本来还想整蛊你,当时不是误以为你要二人世界吗,我就识趣地退下了。”

“你还有识趣的时候?”肖译觉得匪夷所思,“哥哥我还真没看出来。”

连棠气的要给肖译几个爆栗吃,凑上去损了他一番,又踢又打。

两人像是不懂,又像是一起参透了些什么。

都对当晚的事缄口不语,默契且沉默地揭过去。

肖译只当是小插曲,并未往心上放。

但他不知道的是。

一切都还和以前一样,一切又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

连棠和肖译大学都留在了鄞城,一个主设计,一个主金融,两人都就读于盛京大学,但学院却没挨在一起。

程炽艺考十分顺利,去了隔壁的城市,被国内龙头演艺公司——壹千娱乐选中。

这样说来,连棠和肖译两人应该稍显亲近,但其实不然,肖译凭着花花公子的作派,在各学院混的风生水起。而连棠经常没影,也不往他跟前凑,渐渐地,两人之间的往来反而没有高中多。

刚开学没多久,和室友稍稍熟悉以后,连棠便成功地打入了内部。

带领着一帮不算青葱的小青葱,去金鼎壮壮胆子。

自上次邂逅了那位传说中的mr.神经,连棠就再也没来过金鼎这边了,这一次拉上室友,也算是给自己一个放松的机会。

这边小哥哥多,养眼不说,拼个小酒儿都是好的。

“棠,八点钟方向,目测有极品。”室友神神秘秘地附在连棠耳侧,“真心话大冒险玩不玩?输的人去要电话。”

其他室友也附议,还评头论足了一番,“看起来屁股还挺翘,身材这么好,正面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不说这个,这男人周围那几个也挺帅唉。”

连棠顺着指向瞄了眼,觉得那身影有股说不出来的熟悉。

她也没想太多,直接应了下来。

但倒霉的时候,就是喝凉水都塞牙。

一轮游戏下来,连棠便倒霉地成为了那个冤大头。

“去就去嘛,谁怕谁?”

她连棠之前可是跟季明珠混的!

室友听了她这般的自信,纷纷鼓起掌来,欢呼声在小范围内炸开来。

连棠踩着上大学以来开始穿的小高跟,几步迈过去,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侧。

“帅哥,方便留个电话吗?”

对方拧眉看过来,脸侧着,下颌线利落。

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连棠犹如被雷劈了的鹌鹑。

“............”

这也太尴尬了。

谁能来救救她?

论及搭讪被前任炮友撞上的概率,怎么到了她连棠这里,就得是爆发值呢!

这公平吗!!

围在沈顷周围的几个同龄年轻人都看起了热闹,近来沈顷业务繁忙,到这几天才有时间。

但这一次,面对大家的邀请,他一反常态,不像以往那般都推脱掉,直接应了下来。

就在他们抱着沈顷不会回应的认知下,那位政界男神嘴角轻扬,淡淡地颔首。

“手机拿来。”

“啊........啊?”连棠愣怔的档口,在周遭这几位年轻男子的围观之下,主动地献上了自己的手机。

连棠:t.t

这手怎么就不听使唤呢!

沈顷顺带接过去连棠的手机,如玉的指尖在屏幕上敲打了会儿,复又还给她。

在两人手叠着的那瞬间,连棠感觉自己的手掌心被轻轻的、快速的、挠了一把。

像是小猫挠痒痒那般,引得人心尖儿都泛着酥软的麻。

连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卡座上的,唯有室友凑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的。

“是给了电话吧!连棠厉害了!”

“刚刚转过来一个侧脸,啊我死了。”

“连棠,怎么样,他的屁股是不是很翘?!”

“............”

向来多话的连棠,在这一刻,也突然有了安静如鸡的时候。

翘不翘什么的,是有点儿后悔。她那晚没仔细看,也没上手摸啊。

待到室友早就对那人不感兴趣的时候。

连棠划开手机屏幕,视线定格在备忘录的画面上。

他不仅给了电话号码。

还给了微信。

......

这么好的机会,不加白不加。

再一次被颜值攻略的连棠,不知不觉前忘了自己立下的要“互相做陌生人”的这个flag。

连棠:那个,是您没错吧。

沈顷:是我。

连棠:那真是巧了qwq

沈顷:不巧,刚从小熊软糖的贩卖店里过来。

连棠:.........

这样看来,这人好像用的还挺开心?

那她当初决定好的那个补偿应该派上了用场!

但想起两次都在金鼎这边遇见他——

连棠脑海里倏然闪过一个想法。

连棠:自我以后,你没有接其他的单子了吧?

沈顷:什么单子?

连棠:就那天晚上以后啊......

不等沈顷回复,连棠甚至还进行了抢答!

连棠:没事,我能理解,这种事儿是比较难以启齿的。

沈顷:没有。

沈顷:我最近都不在鄞城,比较忙。

连棠:哦。

沈顷:有件事想了解下。

连棠:什么事啊,你说!

沈顷:你是从哪儿听来的,以为我叫神经?

连棠:............

她确实是听来的。

还是他亲口说的:)

不过是模糊了点,然后,她听力......差了点。

沈顷:沈,顷。

沈顷:记住了。

连棠:谄媚.gif

连棠:嗯嗯——连,棠。

沈顷:除此之外,我还想澄清一件事。

连棠:?

连棠:什么事?

沈顷:楼上老房间。

借由着这人的最后一句话吧,连棠蠢蠢欲动。

她给了自己一番心理暗示,是去听他澄清的。

但有些事儿,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稀里糊涂之间,想要听澄清倒是忘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她确实再次地满意到了。

这人长得极品,名字也好听,就是总觉得耳熟,像是在哪儿听过似的。

不过也不管这么多了,连小富婆心满意足之下,大手一挥。

扬言接下来半年的份额,她都给承包了!

......

沈顷做什么事都是从容不迫,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温和疏离,对什么都无欲无求。

被冠以“政界男神”这一称号,其一源于他的颜值,其二也源于他身上那股荣辱不惊的气质。

而最为有说服力的,在于他的姓——沈。

他是世族沈家出来的少爷。

而近来,下属能够明显的发现,轮到调休的日子,几乎看不见沈顷的影子了。

不仅仅是下属,和沈顷相识的朋友最能体会到他最近的些微变化。

这晚,沈顷和友人参与了一场慈善晚宴。

觥筹交错间,一番寒暄后,友人凑了过来。

“你最近有情况啊?”宋祁深,宋氏太子爷,表面上看起来矜贵,私下里也在意好友的八卦,“我很好奇,你现在每天都在忙些什么。”

沈顷长睫微敛,手里攥着的红酒和腕骨间佩戴的佛珠相衬,“忙着回家喂鱼。”

宋祁深听了只挑眉,“你确定?不过也是,这确实是你会做的事。”

宋祁深也忙碌,没交谈多久,就被人拉走了。

晚宴上,有不少人想过来攀结沈顷。

他目前调任到鄞城,短期内不会再被调走,一些当地的人,特别是那些富商,心思很是活络。

这场慈善晚宴,有真心来做事的,也有只是为了来拉拢关系的,亦或者是单纯摆阔气充场面的。

大部分前来的富商,身旁都携有年轻貌美的女人。至于这些女人位处于什么身份,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前来和沈顷结交的富商得不到他几句话,哪怕是多余的,都不能够。

浅浅几眼,有不少女人身在富商旁,心却是被沈顷给勾走了。

慈善晚宴快要结束的时候,沈顷放下酒杯刚要抬腿离开,有个人似是被绊住,往他这边踉跄了几下。

步履不稳间,那人手里的酒也从杯子里倾洒而出,有部分洒在了沈顷的手上。

陈希希勉强站直了,脸蛋儿泛着粉晕,“那个不好意思啊沈少......我刚刚走路不小心......”

“没事。”沈顷淡淡应了声,敛在银边细框后的桃花眸敛下,径自盯着自己的手。

陈希希知晓沈顷风度翩然,方才跟着富商,她就有这种感觉了。未曾想到,他如此这般平和,只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之前的接连碰壁让她只好搭上富商这班车,但这总归不是自己想要的。

“那个......”陈希希缓缓开口,刚说到一半,就听到沈顷也开了口。

“酒侍。”沈顷朝着一旁的酒保唤了声,惹得那服务员回头。

“唉沈少,您有什么吩咐的?”

“湿纸巾。”

“湿纸巾?好的,这儿有。”酒保连忙走上前来,递给他,“您的手这是怎么了?”

沈顷接过来,用那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指节,动作优雅缓慢。

他侧着脸,谁也没看,但这般旁若无人的氛围,足以让之前杵在一旁的人尴尬不已。

直至最后,沈顷才缓缓地开了口,算作是回应——

“沾到了一点脏东西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秃头葱:教科书式的鉴婊,于无形之间带给人以重创:)感谢在2020-04-1009:38:35~2020-04-1110:4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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