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叉趁夜进攻后宫想要抢夺皇帝, 胡太后带领着宫中效忠皇帝的侍卫抵抗了两个多时辰,直到高阳王与花夭压着元叉进宫才解了困局, 救出了皇帝。

那一天,宫中尸横遍野、殿门前被染成了一片红色, 胡太后揽着年幼的皇帝,踏着鲜血铺就的红毯, 一步步走出了宫殿。

元叉和元爪兄弟自然没有好下场,而曾经拥护他二人的宗室和臣子也受到了清算, 洛阳城里每天都有人被拖出去在菜市斩首, 胡太后的狠辣还在元叉之上,她根本就是以这个借口在清除异己。

元叉和元爪是鲜卑宗室,附庸他的也大多是鲜卑豪族和宗室血脉, 当初他们软禁胡太后靠的是军中的力量, 所以第一时间清算的也是武将。

一时间洛阳城人人自危,为了不被冤杀, 大量将领和宗室逃离洛阳。

高阳王作为最大的功臣,替代曾经的任城王成为了宗室新的领袖, 登上魏国的丞相之位。

他是老成持重之人,想要皇帝下诏安抚这些人、赦免他们的罪责, 以免引发更大的乱象,谁料恨极了元叉的胡太后手握印玺, 拒不下诏,一时间反旗招扬,镇将叛乱、流民起乱, 连曾经被安抚的柔然也蠢蠢欲动。

***

洛阳。

花夭领着家将陈思和阿单,拦住了高阳王上朝的道路。

高阳王元雍一看到是这个煞神就头疼,见护卫还有要与对方动手的意思,连忙出声制止:

“切不可对花将军无礼!”

这里是上朝必经之路,已经有许多官员到达宫门之前,等候着入宫早朝。

花夭虽然不用上朝,但她护驾有功,胡太后赐了她禁卫将军之职,可以进入宫中。

门口候着的官员和将领几乎都认识这位在魏国名声遐迩的女将军,也曾见过那一日她浑身浴血杀入皇宫的壮举,见她拦住了高阳王,纷纷凑过来看个热闹。

“王爷曾应允末将,一旦陛下安然无恙,便将罪人元叉交由任城王府处置。”

见高阳王停下了,花夭也不客套,语气坚决地说:

“如今陛下已经临朝,王爷为何迟迟不将元叉交出?”

任城王元澄身为魏国兵马大元帅,一直保护着魏国的安定。胡太后虽然野心勃勃,对元澄却十分敬重,和他秋毫无犯。

因为答应过故去的先皇会保护太后母子,元澄历来维护胡太后和皇帝的旨意,称得上是小皇帝最大的倚仗。

元叉一党为了夺权,密谋以毒//药暗杀了同为宗室的元澄,此仇即是国仇,也是家恨,是以任城王府上下才如此积极回应高阳王的谋划,为的不过是让元叉能在元澄墓前伏诛。

然而高阳王以元叉、元爪兄弟为质换的太后与皇帝安全之后,既没有将元叉交由任城王府,也没有下令将他处死。

各地起乱后,胡太后便在深宫之中避不上朝,花夭无法求见太后,只能在上朝的路上拦住高阳王。

宫门前诸臣听到花夭的请求,纷纷恍然大悟,也跟着一同附和。

“高阳王,元叉平庸骄横,贪残暴虐,又意图逼宫夺位,为何不杀?”

“丞相,元叉先逼死清河王,后谋害任城王,其罪当诛!”

高阳王自元叉被俘后,在朝堂上几乎是一言九鼎,除了胡太后掌有印玺无法逼迫,其余众臣皆马首是瞻,如今却在宫门前纷纷发难,面上极为难看,在马上持着马鞭,指着花夭斥道:

“尔等不过是一介武夫,头脑简单出身卑贱,怎能明白朝中之意?还不速速退下!”

那元叉虽罪该万死,可他逼宫前已勾连鲁阳杂胡诸部进攻伊阙、又遣六镇军户攻打定州,如今这两支军队早已抵达约定之城,伊阙、定州皆派出信使请求朝中援助;

元叉的父亲元继统帅着十几万大军,在京城西面虎视眈眈;他的弟弟元罗身为都督,统辖着青、光、南青三州的兵马。

非但如此,元叉提拔的武将也皆把守重镇,他有狼子野心,其他人也有附庸之意。徐州刺史元法僧、北凉州刺史锡休儒皆是他的心腹,手中握有重兵,如果元叉不死,朝廷还有招降的希望,元叉一死,这些军队俱要反了。

然而这些话却不能在宫门前诉之于口,高阳王又急又怒,只能以“武夫”训斥诸人。

花夭来宫门前阻拦丞相,本已做好被羞辱的准备,却没想到高阳王一句“出身卑贱”,却让他顿时犯了众怒。

元叉独揽军政大权时,肆意在禁卫军中安插人手,元叉被俘后,为了论功行赏,也为了清除元叉在禁卫军中的人手,胡太后对当日攻打元叉府上的士卒进行封赏,又提拔了一批任城王麾下的精锐,将他们升做了禁卫军的官长。

禁卫军原本多是豪族之后,更多的是六镇英烈之后,原本深受魏国人敬重。可孝文帝汉化改革之后,官职提拔全看出身、门第,军中武将也渐渐受到鄙视,连禁卫军也不能幸免,早已有了怨气。

“王爷,你让吾等杀人时,可没嫌弃过吾等卑贱。”

花夭被气笑了,冷声喝道:“就算朝中有什么苦衷,那至少要有个说法。陛下脱困,元叉便被放回去了,我等兄弟当日拼死奋战,倒像是个笑话!”

“花将军,跟这种人说什么。我等既然能抓了元叉,难道还杀不得不成?”

宫门前,一个披甲执锐的禁卫军统领冷笑一声,竟带着几个禁卫走向前来。

“你们要做什么!”

高阳王元雍年事已高,见宫门前的禁卫军竟擅离职守,大喝出声。

“吾等只求元叉一死!”

“元叉不死,不足以平息众怒!”

“诛杀元叉,以慰任城王在天之灵!”

霎时间,宫门前情势大变,众禁卫将高阳王元雍团团围住,更有人将他一把从马上拉下,要压他入宫与太后换取元叉。

元叉当权时倒行逆施,现在还在宫门前能上朝的大多是被他压迫过的臣子,这些人最担心的就是元叉重新翻身,眼见着有诛灭元叉的机会,竟然毫不阻拦,也跟着这些禁卫军一起涌入了宫中。

莫说朝中臣子群情激奋,便是禁卫军中也大多是怕元叉卷土重来之人,于是随着文武百官一起入宫的禁卫军越来越多,待到了朝外时,已经聚集了上千人。

可怜小皇帝刚刚才被救出来没几天,还没坐稳那个位置,又听说宫中禁卫军起了动乱,吓得连朝都不敢上了,调头便跑回了胡太后所住的徽音殿。

待到最后,还是胡太后派了人出来安抚文武百官,命一个宦官送了盖了印玺的诏书交由花夭,同意了诸臣与禁卫军赐死元叉兄弟的请求。

花夭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然而她作为始作俑者,如今已经骑虎难下,更何况她的目的便是诛杀元叉,此时诏书已经到手,更没有推辞的理由,当即握着那封诏书,去了幽禁元叉兄弟的府邸。

那一日,整个洛阳城万人空巷,听闻是要诛灭元叉,跟在禁卫军后面的人越来越多,直到后来包围府邸时,周围的道路已经水泄不通。

花夭领着禁卫军长驱直入,从卧室中将元叉拖出。

她提着元叉的袍带,将他拎出府外,当着众人的面,将他的头按向任城王府的方向,反手拔出阿单的佩刀,一刀斩落了他的头颅。

元叉的脑袋骨碌碌地滚落朱门之前,人群中的高阳王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

那一刀血溅三尺,花夭浑身上下溅满了仇人的鲜血,然而她却混不在意,弯下腰从地上提起元叉的头颅,重新站起身来。

台阶下的众人仰首望着修罗一般的将军,鸦雀无声。

她不是不知道时局如何,也不是不知道朝廷需要元叉来安抚为乱的将领,然而魏国现在的乱象,已经不是一个元叉的问题。

从魏国到梁国,从六镇到洛阳,花夭看见了太多,也想通了太多。

恶人横行无忌,义者死于非命。

保家卫国、出生入死的军队饥寒交迫,骄奢淫逸、尸位素餐的高官醉生梦死,如今内外交迫,四处揭竿而起,而朝中上下,却只想着粉饰太平。

这世道,已经救不了。

“人言,养虎自啮,长虺成蛇。”

花夭缓缓举起手中元叉的头颅。

“我言,欠债还钱……”

从任城王麾下选拔而出的禁卫军中,乍然爆发起巨大的应和之声。

“杀人偿命!”

***

梁国得到洛阳的情报时,元叉已经死了数月了。

元叉一死,元叉的父、兄皆反,徐州刺史元法僧也跟着响应,杀死了朝廷派去的使臣张文伯,举起了反旗。

其余曾经受到元叉提拔的宗室与将领人人自危,拥兵自重,呈观望之局。

一时间,魏国疆土处处燃起烽火,好似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然而没多久,因为朝廷将倒行逆施的元叉诛杀,曾经被元叉谋害的清河王、任城王麾下将领皆感怀恩德,纷纷起兵,协同朝中军队铲除元叉余孽。

清河王曾经庇护的胡族豪酋数部,在听闻元叉死讯后,在用割面流血的礼仪哀悼过旧主后,聚集起族中的军队,挥军伊阙,为无辜冤死的清河王复仇。

与任城王交好的柔然可汗阿那瑰,在得到洛阳消息后,挥军十万南下,协助魏国一同平叛,直指元叉父兄支持的六镇边境。

有了柔然的出兵支援,魏国立刻腾出手来,派出安乐王元鉴率领大军逼近徐州,讨伐叛臣元法僧。

已经自封为帝的元法僧没料到朝廷会这么快就调派大军前来征剿他,眼见得朝廷的征讨大军即将兵临城下,一下子慌了手脚。

他知晓自己不敌朝中的军队,也顾不得什么“帝位”了,派出儿子元景仲到南梁请降,愿以徐州为礼、献与梁国,归为附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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