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朝廷开始正视了, 和朝廷不闻不问, 是两回事。

之前皇帝被浮山堰的事情“吓”去了同泰寺,这浮山堰就成了人人忌讳不敢讨论的事情, 可太子出宫、百官上谏之后, 浮山堰之事就被拉到了明面上,虽然依旧还是忌讳, 甚至半天拿不出一个章程,但毕竟开了这个口子。

临川王出了那样的大事,短期内不敢再蹦?, 那些打着他名义敛财的恶官酷吏也只能收敛点,扬州买卖路引的事情再没有那么明目张胆, 各地州县也敢壮着胆子接收流民了,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看着城外成片成片的人饿死,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无动于衷。

而马文才他们一路北上,能感觉到的就是南下的人越来越少了, 而且南来北往的人, 终于也敢说一说浮山堰的事。

至少浮山堰, 不再像是一个在地图上抹平了的地方。

“南下的人少了, 一定是有什么人安置了这些流民,而且来往的客商都说水退了,应该是有什么缘故。”

陈庆之每到驿站一定回和别人闲聊,他不拘身份, 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商人官吏都能说几句,就这样一点一滴的,收集了许多的信息。

“为什么地方上没有人报德政?”

马文才听完后第一个反应是这个,“安抚收容流民是有功之举,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谁知道呢,也许行了非常之事不能上报,也许摸不清朝廷的态度,不敢以此居功……”陈庆之叹息道:“若是朝中将赈济流民当做德政,此事才能以德政上报啊。”

马文才几人也只能感慨。

后来越往北走,得到的消息越多,说是还在修浮山堰的时候,淮水下游的阳平郡太守崔廉就一直悄悄地在修东汉时期留下的一条长堰,等浮山堰破了,水往下游淹的时候,阳平郡的百姓大多逃到了地势较高的河堤上。

后来那河堤被人为破开,水被泄入了洪泽地区,虽淹没了不少良田,可阳平郡附近却没有死太多的人。非但没死人,还在洪水中救了不少的人命。

周边许多受灾郡县的百姓,也多亏阳平郡收容。

只是这阳平郡太守和辖下四县的县令在那时候悄悄修汉堰,未免有些对朝廷大不敬,倒像是提防着随时破堤似的,所以这事就一直捂着不敢提。

那汉堰被破开后也不知道淹了多少田地,虽说刻意将水泄入这些田地是为了救人,以免让上游汹涌而下的洪水淹死太清、永安、安宜、丰国四县的百姓,可这世道,田地大多不是百姓所有,而是庶族地主和士族高门的田地。

尤其是这种靠近湖泽的灌溉地区,一定是被士族以“占田法”占的上上良田,这一淹一年的收成都没了,明年春天的耕种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耽误,这就是断了别人的财路。

那些士族不见得就舍不得这些田地里的收成去救百姓,坏就坏在这太守在士族中也是个异类,是亲庶人的,这一次先斩后奏先淹了别人的田地,然后才出面去道歉,谁也不是傻子,对这太守恨的咬牙切齿。

用他们的家产去博他的名声,又怎么能不恨?

再加上阳平郡能力有限,自己虽没遭受大的损失可损失也不小,还收容了第一波最艰难的灾民,实在也无力再继续收容,也不敢再宣扬这里还不算受灾严重。

这时代消息原本就不通,士族和庶族的地主们不愿宣扬崔廉的“美名”,崔廉也不愿再有流民源源不断的往这边涌,所以阳平郡做了这么大的事,竟没有多少人知道。

但现在只是情急之时,全郡上下的士庶人等、流民百姓都需要崔廉主持政务,一旦灾情过去,水完全退了,就以崔廉做的事,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就这么多士族以“蓄意毁坏田地”的罪名上奏,崔廉这辈子仕途就到头了,要再严重点,恐怕还有牢狱之灾。

陈庆之得到了阳平郡的消息后,忍不住一叹。

“崔廉今年不过三十四五,正是精干之时,身份能力都有,若因为此事而获罪,也太可惜了点。”

“子云先生认识这位太守?”

马文才好奇地问。

“这位太守是太府卿祖冲之最年幼的弟子。他少时游学诸州,十几岁时就在建康很有名声,在天文地理和算学方面都有极高的造诣,和许多士族子弟不太相同,沉迷格物之学。不过他受到家门经历所痛,一直都没有出仕。”

陈庆之对此人印象颇深,概因他的家门。

“他是齐朝大将崔慧景的幼子,崔慧景反叛齐昏侯被杀,崔家也被齐昏侯满门屠尽,唯有他游学在外逃过一劫,东躲西藏在民间数年。梁国建立后,他一直对仕途没有兴趣,直到七年前才接受了举荐出仕。”

“咦?既然对仕途无意,为何又出仕了?”

祝英台听得这人是祖冲之的弟子,当然是肃然起敬,听到他的经历后有些好奇,故而开口询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

陈庆之摇头,“约莫和祖??之的劝说有关。”

祖??之是祖家这代算学最杰出的子弟,任大舟卿一职,两人有这般渊源,会听他的劝说也是正常。

“清河崔氏也是名门,他出身不低,父亲又与天子有旧,曾一起骑兵讨伐齐昏侯,这些年天子一直想要补偿这位崔家的遗子,可他拒不领受官职,后来接受了举荐却不愿在太府出任官员,就去了阳平郡任官,直至升为太守。”

陈庆之越说越觉得造化弄人:“当年修建浮山堰时,朝中有许多人都大为反对,祖??之和陈承伯更是在浮山地区考察了几个月,都认为淮河这里虽窄,但淮水漂疾汹涌,沿岸沙土松散,难以垒堰,强硬筑堰是劳民伤财之举,且合拢无期,力谏不可修堰,为此陈承伯死谏在当场,祖??之若不是太子相护,大概也就在那时死了……”

“那么多人都反对……”

祝英台喃喃低语。

“那么多人都反对,为何要修呢。”

这些话按理都是朝中隐私,说出来并无益处,但浮山堰既然已经破了,这些事情日后迟早会渐渐被人知道的,陈庆之也有意让这一群少年知道一意孤行的后果,所以将此事说的十分详细。

这件事马文才是知道的,毕竟上辈子就经历过一次,这辈子又极力阻止过,再听一遍,除了气愤之外,更多的却是无奈。

可其他人却不知道这其中这么多干系,尤其是梁山伯,他因为身份所限,对浮山堰的事情知道的并不比其他平民百姓多多少,听到这些内情之后,越发觉得百姓太苦。

“祖??之曾在淮河南岸考察的事情并不是秘密,当时去浮山峡地区时更是崔廉一路接待照顾,毕竟阳平郡就在淮水沿岸,而且阳平郡附近的洪泽和淮水相连,屡屡泛滥,祖??之身为掌管陂池灌溉、保守河渠的大舟卿,与阳平郡也一直有联系,两人还系出同门,也许也一起去勘查过淮水地区。”

陈庆之做着推测,“大概那时候起,崔廉就已经看出浮山堰也许有失,才开始修已经几乎荒废的汉堰。祖??之是大舟卿,有他在京中的掌令,崔廉修建汉堰并不扎眼,修理各地的河工,疏通河道,原本就是大舟卿的职责。”

崔廉若觉得河道需要修,往朝中上报,只要大舟卿批复认为有修的必要就能同意,只要不向朝中要钱,得了同意就可以修了。

也就是说,这件事祖??之肯定也有关系。

“这么一说,倒希望这件事永远不要被揭发出来。”马文才一听便知道其中的“合谋”之处,“否则大舟卿恐怕又是一劫。”

祖??之曾是他国子学的算学博士,他身上兼任着国子学博士的官职,教导诸位皇子和官宦士族子弟的算学,马文才并不擅算学,也曾被祖??之出的题打击的体无完肤,但对于这位先生还是尊敬的。

“这大概只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吧,谁也不愿意浮山堰出事。”梁山伯眼前却似乎浮现了两位同门愁眉不展,却毅然决然的画面:“但既然他们一开始就觉得浮山堰并不牢靠,大概也就做好了出事后迟早被发现的准备。崔太守也好,大舟卿也好,恐怕早已经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局,但还是做了。”

梁山伯的这一番猜测,让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虽然不愿承认,但他们都觉得梁山伯的话十有八九是对的。

浮山堰不出事,这一道汉堰不过就是防止洪泽地区泛滥的工事,也就当做一项普通的河工混过去了,最大的风险不过是被参一本劳民伤财。

可既然这汉堰修建是为了拦水分流的,修的再好也是要破掉的,加上分流的地区淹没的虽不是人流繁华的地方而是田地,就算控制的再好恐怕也要出一些人命,而且还淹没了大量士族的良田,又怎么能得到什么好结果。

浮山堰会垮的事只要透露一点点就是妖言惑众,崔廉根本不能和任何人商量,消息透出去一点丢官是小,离开他,这阳平郡也就修不好汉堰了。

那时候举全国之力修浮山堰,阳平郡也抽丁不少,要偷偷修就不能向朝中要钱,崔廉能顶着各种压力把汉堰修成了,怎么想仅仅用“能干”来形容此人都算谦虚了。

此人的城府、韧性、手段以及能力,必定都极为厉害。

但现在这极为厉害,甚至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官员,却恐怕要成为被“浮山堰”这一车轮狠狠碾过的牺牲品。

也许还包括逃过一次死劫,却可能逃不过第二次的大舟卿祖??之。

连这些尚不知政事的少年听得一二,都能推测出崔廉和祖??之怕是要不好,就更别说朝堂内外、地方上的那些官员了。

就这样等着墙倒众人推的情况,阳平郡还能接纳那么多流民,消息甚至被封闭的这么严密,这崔廉又是何方神圣?

“这位崔使君,实在是让人敬佩啊……”

马文才自己就曾经想阻止过浮山堰事件,可无论如何努力也不过只将这浮山堰推迟了两年,当然明白崔廉隐秘的完成此事有多艰难。

他知道自己只有中人之姿,将他放在崔廉的身份上,也许做的还没有对方十分之一,所以对崔廉越发敬畏。

“听起来是个好官,希望不要出事。”

傅歧挠了挠头,“也许朝中会有明白人?我看太子殿下说不定还会出手相救的,之前不是救了大舟卿吗?”

“也许并没有那么险,北方不靠朝中镇抚能撑到现在,只靠一个太守可不行,一定是有位高权重或在地方上大有能力的官员高门护庇住了百姓,否则这么多流民,硬生生就能拖垮了北方各郡。”

马文才凭借自己对地方上的一点了解推测道:“也许浮山堰快要出事之前便有不少人发现了端倪,只是不敢显露,阳平郡做了这个出头的,各方才敢做出应对……”

他说,“你们看,越往北,南下的人越少,可建康附近却有许多流民,应该是刚出事时人心惶惶,不知情况的百姓都往南跑,可水患一旦安稳下来,受灾的百姓却不流窜了,足以证明他们有了可去之处。阳平一地,哪里容纳的了这么多灾民?”

陈庆之听了马文才的分析后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笑着点头:“马文才,你分析的不错,就凭这样的敏锐,你现在出仕已经可以了。”

马文才被陈庆之夸奖,顿时像是被灌了几瓶蜜一般,眼角眉梢都是欢快之意,口中却还谦虚地说着“不敢当”。

“所以这位崔太守也不见得是孤军奋战。”祝英台听完了他们的分析脑子已经糊了,但还是能听出重点,拍着胸口庆幸:

“这么一听,我对我们北上的行程有信心多了。我一直担心看到一路千里饿殍,瘟疫横行的场景。”

这也是他们一路上最大的担心。

“子云先生,你真厉害,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呢!”

祝英台满脸崇拜地赞叹。

其他几个少年就没这么厚脸皮,夸人夸得这么直白。

陈庆之抚了抚胡须,笑而不语。

这一路上行路枯燥,全靠陈庆之和这群少年们说说故事,谈谈经历才能打发时间。

原本所有人都把陈庆之当做马家的客卿,但后来陈庆之没有刻意瞒着这些孩子他的本事,于是就连最迟钝的祝英台都意会过来,这子云先生八成不是马家什么客卿,恐怕来历不凡,只是借着由头上路的。

这一来,为什么马文才会对一个庶人恭恭敬敬,一路全凭对方安排的理由就说的通了,而梁山伯也对他无意中透露给自己的“消息”有了信心。

既然对方来历不凡,那消息九成就是真的。

陈庆之也乐得让他们胡乱猜测,自到了淮河以南的地区,他就经常带人离队出去一段时间,谁也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但最后总会回到队伍里,马文才不问他们行踪,他们也就都不问,不过心底自然有疑问。

如今有各种猜测,这疑问就更不会问出口了。

傅歧和徐之敬都急着赶路,一人要去嘉山找兄弟,一人要去盱眙和门人汇合,都恨不得用飞的才好,但队伍里人多,并不能太快。

到后来进了南兖州地界,过了广陵地区,陈庆之思忖着已经离开了萧宏能够掌控的范围,便开始用“御使”的身份暗地一路行着方便,这速度才开始加快了起来。

可一过广陵,这群少年们却又后悔走的如此之快了。

因为北地的灾情,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可怕。

也许有不少城池接受难民,但这时候的城也不是什么后世动辄容纳百万人口的大城,会稽郡全郡上下也不过就是三十万人口,可北方受灾之众,恐怕抵得上几十万人。

城池里就算接纳了灾民,也无法养活他们,这些人还是要到处去找活路的,所以路边常常看见拖着家小,饿得只剩皮包骨头的百姓。

表情麻木的百姓一直绵延在各条道路上,他们大多连个包袱都没有,就这么拖着脚像是行尸走肉一般的走着,看到路上有马车或旅人通过,有些还会一群一群地涌上来乞讨。

因为这些灾民太多了,谁也不知道在路上会发生什么,商队也好,官队也罢,但凡带有财物的都不敢单独出行,所有人结伴在一起,若遇见那些名为乞讨实为抢劫的灾民,也好利用人多的优势冲撞开。

祝英台原本还骑着小驴经常透透气,可在一次又一次看到马车或牛车将围抢的难民撞开,甚至有衣衫褴褛的难民因此被卷入轮底,祝英台渐渐不再骑着青驴出现,而是选择了坐车。

只要她在车上的时候,为了不惊吓到她,陈庆之的护卫们总是不直接用车冲撞,而是派人在前面呼叱或用鞭子抽开,虽说这样增添了许多麻烦,而且经常还是有人冒死扒在车上或试图被带着前进的,但他们的车底却不怎么染上鲜红之色了。

可同行结伴的旅人,却有些不待见他们这一队人。毕竟所有车都在前方冲路的时候后面却没有车跟上,很容易被人寻了空子。

几次过后,陈庆之叹息着将祝英台喊了过去,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在那之后祝英台不怎么上车了,可骑着驴子的时候却总是抹泪,看着让人心疼。

“祝英台心肠太软,怕是不适合为官。”

陈庆之看着身前的祝英台,幽幽叹道。

“他还不是杀伐决断的性子,大概也做不了庄园主,也许能做个逍遥公就不错了。”

“她也无意仕途,出来读书,只是在家里呆的闷了。”

马文才苦笑着说:“子云先生希望她能做个逍遥公,她听到了大概很高兴,她本就是这个志向。”

此时祝英台正闭着眼,从一群难民们身旁越过。

自之前她曾好心丢下些吃食,结果被扑上来的一群难民扯下马差点踏死之后,马文才就不允许她在有难民成群结队在官道围截旅人时睁眼。

她是答应了马文才,可耳朵却不能堵上,所以每每经过这些人的时候,总是咬牙忍着自己不要失态。

梁山伯见到她这个样子恨不得替她堵上耳朵,却知道祝英台难过不是为了这些灾民可怜,而是她对这些灾民无能为力,即便是堵上耳朵、蒙上眼睛,也不能减轻她心中的痛苦。

其实他们又何尝不痛苦呢?

马文才自进入南兖州开始,就没有笑过了。

傅歧每天都要从人群里捞几个孩子,生怕这些孩子被误卷到车底,从进了广陵开始,他就一直是跟着那些护卫驱赶流民的其中之一,而他驱赶,不过是想少伤几个无辜罢了。

徐之敬已经不骑马了,他进了马车,对其他人说是怕庶人冲撞到他身上,事实上谁都看得出他不想再看有人受伤受难。

都还是孩子呢。

陈庆之越发有些后悔带他们来,若是心性不好的,见到更惨的景象,情绪怕是要崩溃。

想到之前为祝英台卜的那一卦,陈庆之越发有些沉闷,对身侧的马文才和梁山伯说:

“不能再这么赶路下去了,这一路本就辛苦压抑,沿道聚集的灾民又这么多,我怕祝英台承受不下去……”

马文才和梁山伯对视一眼,眼中皆有担忧之色。

“全凭先生吩咐。”

“先生如何安排?”

“前面就是沛县,听说水已经退了,不如去修整一两日,再行上路。过了沛县就是盱眙,你们便不必跟我再走了,留在盱眙也好,去寻家人也好,待我事情办完,我们便回返吧。”

陈庆之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流民,表情复杂而痛苦。

“浮山堰……我自己去。”

马文才对浮山堰的真相并没有什么好奇,梁山伯跟着陈庆之也不过是想知道父亲遇害的真相,祝英台跟着马文才来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傅歧有自己的事,徐之敬也要去盱眙和门人汇合,原本就是要分道扬镳的。

可直到陈庆之真的说出决定,他们才意识到这位长者不能再继续照顾他们。

他毕竟不是出来游玩的。

马文才知道接下来的事可能很有凶险,只深深地看了陈庆之一眼,抬手慎重道:“先生若有所求,请不要客气,弟子家中在淮河南岸,亦有薄产和人脉。”

“多谢。”

陈庆之也没有一口拒绝。

就这样,晚上在驿站休息之时,马文才对众人说了接下来的安排。

他们一路都受马文才和陈庆之安排,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唯有祝英台摸着下巴,像是苦苦在思索着什么。

“祝英台,你想什么呢?”

傅歧口快,直接问了出来。

“我在想,我好想忘了什么事。沛县和盱眙……沛县和盱眙……”

这一路遇见的事情太多,祝英台都觉得自己不太好使了。

众人莫名其妙的看向祝英台,她经常做些惊人之举。

良久之后,祝英台突然一拍巴掌,跳了起来。

“想起来了,马文才!”

“什么?”

马文才被她一惊一乍吓了一跳。

“我们要送信啊!”

祝英台终于想到了自己忘了什么。

“之前你收的信,有好几封是沛县和盱眙地方的!我都好好收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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