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索默斯没事了。”萨克斯一边喊着,一边从耳边拿开手机。“罗恩刚刚打过电话了。”

林肯皱着眉头。“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事过。”

“他似乎是想扮演英雄角色。他想关闭会议中心的电源。罗恩在地下室里找到了他。他带了电线和一些工具。他当时正吊在半空中。”

“他在干什么?”

“不知道。”

“你们就不能给他打电话吗?”

“他没有带在身上。”

安蒂·杰森的弟弟也没事,虽然他被人在一辆白色小货车上发现时身上很脏。他又饿又气。那车是洛根的,停在林肯宅邸后面的一条小巷子里。洛根什么也没有给他吃,一直把他关在暗处。兰德尔·杰森以为自己被人绑架了,其目的是为了勒索他那有钱的姐姐。兰德尔对攻击事件一无所知。洛根的计划显然是想在林肯家的地下室里电死他,制造如下假相:兰德尔在拆除自己安装的那个用来杀死林肯的开关时,不小心碰到了火线。加里·诺博把他的情况告诉了安蒂·杰森,安蒂赶过来把他接走了。

林肯想,如果她知道了她在报纸上攻讦的那些支持替代能源的人是这一切行动的策划者,她会作何反应呢。

林肯问:“鲍勃·卡凡诺呢?负责运营的高级副总裁?”

“麦克丹尼尔的人把他抓住了。他在办公室里。他没有反抗。从那里搜到了大量的生意往来的记录,其中有替代能源公司计划在接管阿尔冈昆电力公司之后的商业计划。联邦调查局的人说,如果他不合作的话,他们会从他的电脑和通话记录中找到其他一些人的名字。”

绿色集团……

林肯这时才意识到理查德·洛根在和他说话。洛根戴着手铐和脚镣,坐在椅子上,身边站着两名警察。洛根用一种古怪的语气,冷冷地问道:“这是一个骗局?所有都是假的。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我早就知道。”林肯仔细打量着他。虽然他已经确认自己名叫理查德·洛根,林肯却无法让自己把这名字和他联系起来。对林肯而言,他一直就是钟表匠。虽然现在他的脸经过整容之后不一样了,可他的眼睛没变,让他看上去还是和林肯一样精明,在某些情况下,甚至比林肯还要精明,因为他不会受到法律和良心的牵绊。

洛根的手铐脚镣都很结实,但是隆恩·塞利托还是坐在他旁边,眼睛一直盯着他,好像觉得洛根想用自己强大的精神力量谋划着如何逃脱一样。

但是林肯觉得洛根不会这样。洛根早已将房间里的形势了然于心,知道此时做出任何反抗都将是徒劳的。

“好啦,”洛根平静地说,“你是怎么知道的?”他似乎真的很好奇。

萨克斯和库柏在一旁忙着将那些新证据进行整理和登记,林肯得意洋洋,心情很好。他说:“我们的调查局特工告诉我说不是高特,而是其他人干的,我当时就愣住了。你知道先人为主的危险……此前我一直认为高特是元凶。但是,一旦这一想法被彻底推翻,我就开始思考整个——”林肯对跳进他脑海中的这个词颇为得意——“犯罪框架。以学校的那个圈套为例。仅仅伤害两三名警官有什么意义呢?而且还是用发电机?我突然想到那是将一些藏好的证据带进实验室的好办法。另外,发电机很大,可以把麦克风藏在里面。

“我赌了一把,觉得发电机被装了窃听器,而且是你在偷听。接下来我就开始胡编了,说了自己的新想法:安蒂·杰森和她的弟弟和这件案子有关。显然,所有的证据都想把我们朝着这个方向指引。但与此同时,我也在通过电脑打字的方式给实验室里的所有人下达指令。他们都站在我身后看着呢。我让我的助手梅尔对发电机进行了检查,找到了窃听器。嗯,如果你希望发电机被人发现,那就意味着发电机携带的任何证据都是你故意留下的。这些证据所指向的人,不管他们是谁,都和犯罪行为无关:安蒂·杰森和她的弟弟是无辜的。”

洛根眉头紧皱。“难道你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她?”

“不,我的确怀疑过她。我们觉得安蒂向我们撒谎了。你通过麦克风听到那句话了?”

“是的,虽然我不敢确认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告诉萨克斯,她所有的技术都是跟她父亲学的。她似乎在隐藏一个事实:她以前做过巡线工,会布置电弧闪络机关。但是,如果你思考一下她说的话,她也不是在否认自己曾经在户外工作过,她只是在说自己的才能大多与商业行为有关……嗯,如果不是安蒂·杰森或者她弟弟干的,那么是谁呢?我不停地研究证据。”他看了一眼物证图表。“有些地方解释不通。我心头一直想不通的是那根弹簧。”

“弹簧?对,你说过。”

“我们在其中一个现场找到一根游丝。小得几乎看不见。我们觉得这可能是某个开关里的定时器上面的。但是我又想,如果这游丝来自定时器的话,那么,它也可能用在钟表制造上。当然,这就让我想到了你。”

“一根游丝?”洛根低下了头,“我一直是用除毛滚筒的啊——”他朝检查台旁边的一排粘毛器抬抬下巴,“——好在我出去工作之前,把衣服上的所有痕迹去掉。那根游丝一定是掉进我的袖口里了。你想听听有趣的事吗。林肯?那根游丝很可能是在我收拾我的那些旧家当的时候,掉进袖口里的。我曾经和你说过……用电子的方法计时让我很是着迷。我接下来就想在这方面试试。我想制造出世界上最为完美的时钟,它甚至要比政府的原子钟还要好,只不过它是电子的。”

林肯接着自己刚才的话说:“于是,所有其他不相干的证据就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那些信是高特在遭人威胁的情况下写的——如果口授信件内容的那个人是你,那么,我的这个结论就能成立。可替代型航空燃料?在大部分情况下,只有军用飞机试验过这种燃料,但是,这也意味着,一些私人和商用飞机上也有试用。我觉得有人要在机场或者军事基地实施攻击,这不合乎情理。那些地方的电力系统周围的安全措施很严密。因此,那微迹证来自何方呢?最近的一次飞行和本案毫无关联,但是和你有关——你在墨西哥。我们在某一个现场发现了绿色纤维……那是墨西哥警服上的,而且,上面还有航空燃油。”

“我留下了纤维?”洛根对自己很是愤怒,甚至是暴怒。

“我想这纤维是你飞回费城绑架兰德尔·杰森、开车回纽约之前和阿图罗·迪亚兹在机场见面的时候粘到身上的。”

听了这话,洛根只有一声长叹,证明林肯的话是对的。

“嗯,当时我就想你和这件案子有关,但这纯属猜测——直到后来答案摆在了我的面前。不容置疑的答案。”

“这是什么意思?”

“DNA。我们分析了在第一座遭到攻击的变电站附近的通道门上发现的血。但是,我一直没有将结果在DNA数据库中进行比对。我们怎么会想到呢?当时我们都认为这是高特的。”

这是关键的一步。不久前,林肯通过电脑打字的方式给库柏下指令——他不能口头上和他讲,因为发电机里有窃听器——让他叫DNA实验室送一份样本到数据库。“你几年前在纽约执行任务时,我们就得到了你DNA样本。正当我看到报告上说DNA出自同一个人时,你出现了。我赶忙将电脑屏幕上的内容关掉。”

洛根绷着脸,内心充满了对自己的愤怒。“是的,是的……在变电站,在通道门上,我的手指被金属的毛边弄破了。我尽力把血擦掉,但还是担心你会发现血迹,于是,我动了手脚,想让电池爆炸,将DNA痕迹烧掉。”

“埃德蒙·罗卡原则——”林肯说着,引用起20世纪早期的这位犯罪学家的话来:“任何时候发生一桩罪行——”

洛根接着说:“——犯罪者和犯罪现场或受害者之间肯定会有某些物证的转移。这种转移也许很难发现,但是他们之间的关联是存在的。每个犯罪现场专家都有责任发现这细微的证据,因为它虽不能引领着你来到犯罪分子的家门口,但至少会让你知道他的身份。”

林肯忍不住笑了。这段话是他自己根据罗卡的话改写的,两三个月前,他曾经在一篇有关法医的文章中写过这段话。显然,理查德·洛根也一直在做自己的功课。

是不是这功课比做研究还重要呢?

这就是我一口答应的原因……我要靠近你……

洛根说:“你不仅是一个好的犯罪学家,还是一个好演员。你把我给骗了。”

“你自己现在也演得不错,对吗?”

两人的目光对接,他们紧紧盯着对方。这时塞利托的电话响了。他接了电话,简单交谈了几句之后,挂了。“运送的车辆到了。”

三名警官到了门口,两个穿着制服,还有一个侦探穿着蓝色牛仔裤、蓝色衬衫、褐色运动衫,有着一头棕色头发。侦探随和地微笑着,虽然他的屁股后面左右各挂着一把很大的自动手枪。

“你好,罗兰。”艾米莉亚·萨克斯微笑着说。

林肯说:“好久不见。”

“你们好。”罗兰·贝尔是从北卡罗来纳州地方治安官办公室调来的。尽管在纽约警察局做侦探已经有好几年了,但还是没有改掉他的南方口音。他擅长的事情是保护证人以及看管犯罪嫌疑人,不让他们逃跑。就这一方面而言,无人能出其右。看到是他负责押送钟表匠去拘留中心,林肯很开心,他说:“他会得到很好的照顾。”

贝尔点点头,一名警察扶着洛根站了起来。贝尔检查了一下手铐脚镣,又亲自搜查了他身上,完了之后,贝尔又点点头,然后,他们一起朝门口走去。钟表匠转过身,有些害羞地说:“我们会再见的,林肯。”

“我知道会的。我盼望着呢。”

犯罪嫌疑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困惑。

林肯接着说:“我会作为法医方面的专家证人出席你的庭审。”

“也许会是那个地方,但也许会是别的地方。”洛根看了一眼那只宝玑怀表。“不要忘了上发条。”

说完,洛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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