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莉亚·萨克斯在察看乔伊·巴赞的情况。

“你怎么样?”

“挺好,我觉得。”

萨克斯不清楚那是什么意思,也并不认为巴赞自己清楚。她望着正在俯身检查巴赞的救护员。他们依旧在巴特里公园酒店下面的隧道里。

“脑震荡,少量失血。”救护员转身对着歪歪斜斜靠坐在墙边的病人说道,“你会没事的。”

鲍勃·卡凡诺成功地找到了电力来源,切断了高特用来布置陷阱的那条线路。萨克斯已经用索默斯的电流侦测器确认过,电力供应确实被切断了,迅速地——十分迅速地——解开了那根被连接在馈电线路上的电线。

“发生了什么事?”她问巴赞。

“是雷·高特。我在这儿发现了他。他用绝缘棒袭击了我,把我击晕。当我醒来时,他已经把我与电线连在一起。耶稣啊。那是一根六万伏的地铁馈电线路。假如你们触到了我,假如我翻滚几英尺,侧身……耶稣啊。”巴赞眨了下眼睛,“我听见了街上的警报声,还有气味。发生了什么事?”

“高特把几根电缆通进了隔壁的酒店。”

“上帝啊,不会吧。有没有人受伤?”

“有伤亡。我还不知道详细情况。高特逃往了哪里?”

“我不清楚。我那时昏迷了。假如他没有走穿过学院离开的路径,那一定是走了那条路,从隧道逃走了。”他的视线落向一旁,“那儿有许多进入地铁隧道和地铁站台的出入口。”

萨克斯问道:“他有没有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

“你看见他时,他在哪儿?”

“就在那儿。”他指着十英尺开外的地方,“你可以看到他布置电缆的地方,上面有一只盒子,我以前从未见过那种玩意。他还在电脑上监视着建筑工地和酒店。电脑像是连接上了一个监控摄像头。”

萨克斯站起身,察看电缆,和昨天在公交车站的那根电缆一样,都是本宁顿牌的。不见电脑或绝缘棒,她回忆起索默斯告诉她的事——绝缘棒是一种用于带电作业的玻璃纤维棒。

巴赞接着轻声说道:“我现在还幸存着的唯一原因是他想要利用我来谋杀他人,对不对?他想要阻止你追踪他。”

“你说得对。”

“那个狗娘养的。他是我们中间的一员。巡线工和故障检修员应该紧密团结,就像手足一样,你懂的。我们必须这样。电是十分危险的玩意。”他对于自己遭受的背叛十分恼怒。

萨克斯用滚筒收集了男子双手、胳膊和双腿上的微迹证,然后冲着救护员点了点头。“他现在可以走了。”她告诉巴赞,要是他想起其他什么事,就给她打电话,又递给了他一张名片。救护员用无线电联系了同事,说现场已经检查完毕,他们可以把担架送下隧道,接走受伤的工人。巴赞靠回到隧道墙壁上,闭上了眼睛。

萨克斯随后联系了南茜·辛普森,告诉她所发生的事。“让紧急勤务小组进入附近半英里范围内的阿尔冈昆电力公司隧道。还有地铁隧道。”

“好的,艾米莉亚。保持通话。”辛普森在片刻后回复,“他们已经出发了。”

“我们的那位来自酒店的目击者呢?”

“我依旧在核查。”

萨克斯的眼睛越来越适应漆黑的环境。她眯缝起双眼。“南茜,我待会再和你通话。我看到了一样东西。”她沿着隧道,朝着巴赞指出的高特大概逃窜的方向前行。

在大约三十英尺以外的地方,她发现了一套阿尔冈昆电力公司的深蓝色连体工作服、安全帽和工具包,被塞在一个小凹处的格栅背后。她刚才看到了来自安全帽的黄色反光。当然,高特现在知道了每个人都在寻找他,所以他脱下了外套,把它和工具包一起藏于此处。

她回电给了辛普森,让她联络波·豪曼和紧急勤务小组,让他们知道高特衣着已经变更。随后,她戴上乳胶手套,伸出手,要从金属格栅背后拉出物证。

然而,她很快停住了手。

现在,你必须记住,即使你觉得自己回避了电,你可能仍旧处于险境之中。

索默斯的言语在她的脑海里回荡。她取出了电流侦测器,在工具上来回扫动。

指针一下子跳到了六百零三伏。

萨克斯惊讶地张大嘴巴。她闭上眼睛,感觉力量从双腿流尽了。她凝神细看,见到了一根电线。电线从地下的格栅通至管道背后,而那些物证就藏在那里。她刚才假若要把物证拉扯出来,一定会触摸到管道。隧道里的电力早已被切断,但也许这根电线属于“电力孤岛”或反向馈电,假如她没记错索默斯告诉她的事情的话。

需要有多大的安培数才能杀死你?

只需要十分之一安培。

她转身对着巴赞,他的脑袋已经包扎好,仍然靠在隧道墙壁上,矇矇眬眬地凝望着她。

“我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收集一些物证,但有根电线依然带着电。”

“哪根线?”

“就在那儿。六百伏。高特把电线绕在某根管道上。”

“六百伏?那么是直流电,来自地铁第三轨供电的反向馈电。瞧,你可以使用我的绝缘棒。就在那儿,看见了吗?”他指着说,“还有我的手套。最好是从管道上连出一根电线接地。你明白怎么做吗?”

“不明白。”

“我现在帮不了你。抱歉。”

“没事的。跟我讲讲怎么用绝缘棒。”她把巴赞的手套戴在乳胶手套上,取过绝缘棒,它的顶端附着了一个爪子样的东西,覆盖着橡胶。这件工具令她有了一些自信心,但并不是很多。

“站在橡胶垫上,逐一掏出你所看见的东西。你会没事的……要安全的话,用一只手。用你的右手。”

距离心脏最远……

萨克斯走向凹处,放下橡胶垫子,开始慢慢地收集物证,她心脏始终在猛烈地跳动。

她再一次想到年轻的路易斯·马丁千疮百孔的尸体,死于酒店大厅里的那些抽搐身影。

她讨厌工作时分心。

她讨厌对抗一个她看不到的敌人。

她屏住呼吸——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拉出了连体服和安全帽。接着是工具包。红色帆布用记号笔写上了“R.高特”的潦草字样。

她久久地呼气。

她最终整理好物证,装好了袋。

来自皇后区总部的一名犯罪现场调查技术员已经抵达,手里提着设备箱。尽管这个犯罪现场此刻已经受到许多污染,但萨克斯还是穿上了蓝色泰维克连体衣,像对待其他任何一个犯罪现场,继续进行搜查。她摆放好数字牌,拍摄照片,然后走了方格。她用索默斯给的侦测器,反复检查了电线,然后迅速松开了那根本宁顿牌电缆以及一只将电缆连在主馈电线上的方方正正的黑色塑料盒。高特的电缆通向酒店的铁质大梁,由大梁传输电流,令门把手、旋转门和楼梯扶手的金属部件都带上了电。她把自己发现的物证都装好袋,再从高特安装电缆以及他袭击乔伊·巴赞时所站的地方收集样本。

她再次寻找起高特用来击打同僚工人的那根绝缘棒,但没能找到。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是从哪儿切入视频馈送,从而利用学校或建筑工地的监控摄像头来监视袭击地点,正如巴赞告诉她的那样。

她把物证都打包好后,打电话给莱姆,告知最新消息。

“萨克斯,尽快回到这儿来。我们需要那些物证。”

“罗恩有什么收获?”

“据隆恩讲,没有太大发现。晦。我在想他进行得怎样。他到现在应该到这儿了。”莱姆显然很不耐烦。

“我还需要几分钟时间。我想要找到那名目击证人。在酒店里进食午餐的某个顾客清楚地看见了高特。我希望他能告诉我们一些确切的消息。”

挂断电话后,萨克斯回到了地面,找到了南茜·辛普森。她在酒店大厅里,大厅此刻空旷得很。萨克斯走向一扇旋转门,旋转门并未用警用胶带封起来,但她走到一半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从破碎的窗户里爬进酒店。

辛普森面无表情的脸庞表明她还惊魂未定。“刚刚和波通过话。不知道高特从哪儿逃脱了。电力既然被切断了,他也许只需沿着地铁轨道走到运河街,在华人街就可以彻底逃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萨克斯望着大理石地板上的血迹和烧灼痕迹,勾勒出受害者之前所在的位置。

“最终的统计数字呢?”

“五名死者,十一名伤者,都伤得很严重。大多是三度烧伤。”

“你询问过这些人了?”

“是的,但大家什么都没看到。酒店里的好多客人都不见了踪影,他们甚至没有办理退房手续。”辛普森继续说,“这些人带着配偶、儿女、合伙人和行李箱逃跑了。酒店职员也没有去拦住他们。看上去有一半员工也已经走掉了。”

“我们的那位目击证人呢?”

“我正在尝试追踪到他的下落。我找到了与他共进午餐的一些人。他们说,他看见了高特。所以我真的很想找到那个目击证人。”

“他是什么人?”

“他名叫山姆·费特。因为商务之旅,从斯科茨代尔到了纽约。这次是他第一次来纽约市。”

一名巡警快步走来。“对不起,我听见你们提到了费特这个名字?”

“是的。山姆·费特。”

“他到酒店大厅找过我,说他有一些关于高特的消息。”

“他在哪儿?”

“哦,你还不知道?”警官说道,“他是受害者之一。当时在旋转门里。费特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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