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一个小甜筒
中午吃过饭,下午要长征。城南的学生都趁机跑去小卖部里囤点吃的喝的,以备不时之需,只有城南校霸鹤望兰坐在一把小马扎上乖乖梳头。
别的不说,鹤望兰一头长发是又黑又亮,丝般顺滑,一早上跟出了笼的野狗似得跑过跳过,假发底下胡乱散着几绺长发。孙政委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拎着自己的小箱子过来给他安装补救。走过路过的小同学眼看城南大佬手扶膝盖,一派关公刮骨的模样,都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看什么看。”鹤望兰漂亮的桃花眼阴鸷地一瞥,“眼珠子不要,我可以帮你们收着。”
孙若薇把他头扶正:“不要恐吓同学。”
鹤望兰骄矜坐直。
几个亲信散在四周,百无聊赖,聊起昨晚上的惨案:“江一勋那个逼,挑事儿挑到裴主席头上,真尼玛傻逼。”
“冲裴主席狗吠,被开瓢活该。”
“他以为裴主席是好惹的,屁,人比他狠多了。人玩omega的时候他都不知道在哪儿。”
“你们刚是吃了屎吗?”鹤望兰凤眼一斜,“没看见政委在,嘴巴放干净点!”
孙若薇正色道:“裴主席不玩omega。”
几个人嘴上不说,眼神却不是这么个意思。
裴衍初中犯的事儿,搞得人家父母都冲到学校里大打出手了,后来还是靠裴家的背景才勉强压下来的,那个omega也被逼转了学。裴家压得住事儿,却压不住风声,他们裴主席也当真是个狠人。
孙若薇又问他们:“那个江一勋,后来怎么了?”
“送医院了呗。”鹤望兰懒洋洋地说,“拿着张脑震荡的报告单嚷嚷着要告人呢,三家学校都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两边和稀泥。”
孙若薇叹了口气。
“不过他应该庆幸,还能去医院躲一阵。”鹤望兰按了按指骨。
孙若薇挑起一缕他的发:“你想干什么,嗯?”
鹤望兰冷笑:“他动我们城南的omega,就该付出代价。等他出来,我就要了他狗命!”
“对,干他鸭的!”
“我们城南的omega,外校的alpha别想染指!”
孙若薇摇摇头,不能理解男生的脑回路。
正当这边杀意凛然时,对面一行四个男生走过。
当先一人身材高挑,披着校服,背后跟着三个马仔,走得那叫一个嚣张。
鹤望兰虚着眼睛看了半晌,勾勾手,招来一个小弟:“你帮我看看那人是谁?十三中还是我们城南的?”
小弟仔细观察一阵:“看他们手里的矿泉水瓶,应该是我们城南的。十三中的捞逼集体喝冰露,我们城南发的农夫山泉。”
“呵。”鹤望兰嚣张地挑高了唇角,蜂蜜般甜腻的嗓音里带了丝寒意,“我寻思着我也还没死呢,这人装哪门子逼——把他给我叫过来。”
孙若薇原本想要阻止这种欺男霸女的无聊行径,待看清楚来人是谁,就叼着梳子不出声了。她刚好也有事找他。
那少年原本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得像个爹,猝不及防被校霸拦了一脚,瞬间懵逼,老老实实跟着校霸前来参见鹤望兰。
鹤望兰叠着二郎腿,懒懒一掀眼皮子:“谁准你走得那么二五八万的?腿那么骚,要不要给你打折?”
洛行云含蓄道:“具体说起来也没谁……”
鹤望兰听着这熟悉的嗓音,蓦然一愣。
他仔仔细细打量起眼前人来,这闹心玩意儿的五官,好像有这么点儿眼熟。
怎么说呢,下巴和嘴唇的弧度,是他熟悉的;眉眼,也曾对上过。但是组合在一块儿,那么清清爽爽陈列在脸上,不遮不掩,那就没见过了。
洛行云被他看得都快不好意思了,语重心长道:“兰兰,为师一直以来都这么走,好像你以前也没有说过我这样不好。”
话音刚落,道路尽头突然拐出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手中拎着一瓶农夫山泉,步履优雅,身边跟着沈书意和李遇。
那一刹那,鹤望兰看着眼前的他老师,回忆起了被裴主席支配的恐惧。
于是放下了交叠的腿,板板整整在小马扎上坐好:“是没有不好,看起来英姿飒爽。”
手下a:“兰哥你怎么了?”
手下b:“你不是刚才还说要把他的腿打断吗?”
手下c:“这人什么来头?如果让他在学校里拉帮结派,那咱们岂不是很没有排面?”
鹤望兰下不来台:“别逼逼!”
在城南,只有两个人暂时他惹不起。
一个是裴衍,他发情期,a起来简直没有上限。
另一个就是洛行云,疑似让裴衍进入发情期的男人。
操,他怎么知道老阴逼剪了门帘子是这副模样啊。他真想穿越到一分钟以前,重金求一双没注意到洛神经过的眼睛。
裴衍越走越近,鹤望兰开始义正言辞:“洛行云,孙政委找你。”
孙若薇淡然帮他把假发套好,接了这口黑锅,认认真真点了点头:“洛神。”
洛行云满腔心思全放在几米开外大路上走来的裴衍,有点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应下这声。
一时之间,这空地上的几个人全都安静了下来。
鹤望兰团伙是吓的,洛行云的表情却是忐忑。
而位于众人视线焦点的alpha,淡然一扫并肩而立的洛行云和孙若薇,漠然收回目光,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继续听身旁的死党闲聊。
没有开腔,也没有别的举动,好像对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毫不关心。
不论是鹤望兰为什么把洛行云叫到跟前,还是孙若薇要跟洛行云说些什么。
他没有注意到,洛行云忐忑又带着些微期许的眉眼,在他的身影平淡地自眼前经过时,变得很怅然。
孙若薇洛行云拉到一边,偷偷递给他一张粉红底的传单:“最近身体还可以?”
洛行云偷眼望着裴衍离去的背影:“……我挺好的。”
孙若薇语重心长道:“你现在是omega了,平时和别的alpha交往要多加注意,要学会保护自己。有些同学平时看起来还不错,其实骨子里很危险的。昨天晚上,我们城南已经有个omega女生差点被熟人欺负了。”
所以她组织团委连夜刊发了预防熟人犯罪的传单,想着给还没变更性别的洛行云带一份。
她说的很坦诚,也泛泛而论,但洛行云总觉得她在暗示某人,下意识认真辩驳:“我交往的alpha都挺好的。”
“以前可能是挺好的。”孙若薇说到这里顿了顿,意味深长地往他脸上一扫,“以后可就不一样了。”
洛行云一脸茫然:“……为什么?”
孙若薇看他是真的不懂,微微叹了口气:“洛神,你长得很漂亮。”
洛行云灵光一现,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点什么。
一旁的孙若薇语重心长道:“你的长相对alpha来说是很有吸引力。而alpha会为了这份吸引,做出很可怕的事。以前十七中那边有个omega校花,被上班族alpha□□在地下室里,过了五年才得救,孩子都生了三个了。”
洛行云蹙起了眉头,脑海中那股模糊的灵感越发清晰,目不转睛地望着渐行渐远的裴衍。
而孙若薇还在他身边念着传单教育他:
——“总之你要有一双慧眼,辨别身边潜藏的高危险alpha。他们都是有征兆的。比如,占有欲超强。”
裴衍跟沈书意聊了两句,离开队伍,进了卫生间。
——“再比如,会逐渐阻隔你的日常交际行为,让你除了他什么人都没有。”
有其他同学想上卫生间,刚走到门口就被里头的动静吓到了,慌慌张张跑回大路上,神色惊惶。
——“还有像江一勋那样,只要有机会,就想标记你。”
裴衍离开了卫生间,回头看了他一眼,对上他的目光立刻转过了身,拐过了路口。
“你在听我说话吗?”孙若薇觉察到洛行云心不在焉,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谢谢政委!你可帮大忙了!”洛行云丢下这一句,几乎一秒钟也呆不下去了,快步追了上去。
他没有去追裴衍,而是进了他刚待过的卫生间。
两个小同学比他先一步,站在门前满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回事?”洛行云拨开两人上去一瞧。
男厕所门前有道隔墙,大概到他胸口这么高。
现在,隔墙拦腰塌了,红砖白泥散落满地。
“妈呀谁干的呀?早上来还好的呀!”
“这怎么弄塌的呀?砸的?”
“不是。”跟在他们身边的清秀少年眼神闪烁,“踹的。”
“能把墙踹塌?真假的?”
“什么人啊!太可怕了吧!”
“不。”少年转过脸,琥珀色的眼睛盈盈,像是越过他们看着远处的某个人,“他很温柔,非常非常温柔。”
孙若薇的话刚好点醒了他。
他今天换了个发型,变得受欢迎、受瞩目,这对易感期的裴衍来说,是极度的摧折。
每一道投注在他身上的视线,都是凌迟裴衍的刀锋。
但是裴衍在努力克制自己。
——控制自己不发怒。
——控制自己不阻断他的正常社交。
——控制自己不直接咬在他的后颈腺体上。
所以裴衍在操场上跑了三十圈发泄多余的精力;
在他撩起后颈的时候主动后退与他隔离;
看到他和情敌交谈,立刻远离,把满腔的进攻性发泄在倒霉的墙上。
所有突如其来的冷漠都是他的画地为牢。
不伤害他,也不伤害其他人。
洛行云站在散乱的墙边,突然很想抱抱他了。
裴衍正坐在通讯室里烧第68根火柴,沈书意推开他的门:“你看一下手机。”
漆黑瞳仁专注对着流火:“不看。”
“洛神叫你看。”沈书意脸上带着调笑意味,顶了一下金丝眼镜。
alpha身形一僵,火焰燃到指尖,被甩灭。
纤长手指伸向手机,急不可耐,又诚惶诚恐。
“哦豁。”沈书意对这种患得患失的举措发出了嘲讽。
alpha面无表情地瞪了他一眼,抓起手机低头摆弄。
三条微信。
物理学圣剑:我这边一切安好,孙政委中午还拉着我做omega教育,就等你隔离出来
物理学圣剑:以后有应激反应,要隔离,最好事先告诉我,跟我通个气
物理学圣剑:[抱抱]
alpha修长白皙的手指插入黑发中,咬牙切齿,喉间又忍不住溢出低笑。
傻瓜,这种事情怎么敢告诉他?
想找一个没有人知道的角落,把他锁起来,不让其他人看一眼,甚至抹掉他的名字,不让任何人得知他的存在。
然后,无止境地侵略和占有。
让他除了自己什么都不能想,不能看;让他除了自己什么也感受不到。
这样深不见底的想法,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不能告诉他。
这不正常,没有人会愿意理解、接纳。
他被封住了口,独自一个人,跟内心强大的恶念厮杀。
不能讲,不能靠近,甚至不能多看一眼,怕稍微有一丝丝的松懈,那些深渊般黑暗的欲念就会从他的眼睛里、他的嘴里、从他触碰他的指尖流溢出来,酿成灾祸。
但不论他掩饰得再好,这个人偏偏什么都猜得出来。
也不知道怕,也不知道逃,更不知道躲。
还要给他发这种,可以轻易刺激到他最后一丝理智的表情。
心底里的阴暗面再度扩张,整个人格都快要被强烈的占有欲所扭曲。
然而,那个人身上的光,哪怕隔着一层屏幕,都能强大到轻易摧毁那些看上去坚不可摧的阴影,给他注入热烈的希望和勇气。
“接着。”沈书意把手一扬。
裴衍头也不抬地接过,是一个冰淇淋甜筒。
“他不知道看什么老中医公众号说吃冰淇淋能败火,给你带了一个。”
身形高大、却颓靡在窗边的alpha打量了一会儿那个小小的冰淇淋,撕开包装,沐浴着冬日午后温柔的阳光,缓慢地咬了一口。
甜的。
他窗外的枯树上,冻着一支颤巍巍的青芽。来的不是时候,也生错了地方,寒风里孤若无依。
但阳光这么好,让人忍不住燃起了一点点希冀。兴许假以时日,这错误的青芽,也会长成生机盎然的枝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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