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杜鹃城, 天气已经入了冬。

过境的领队人“按照往年, 再过十来天就有初雪了。大冷天,各位要去哪啊?”

慕锦“到这游玩。”

领队人“冬天的美景要再走几座城。杜鹃城, 城如其名,来年杜鹃开花了才好看。”

西北风刮得徐阿蛮脸颊生疼。

慕锦触了触她的脸, 跟冰一样。“不走了, 在这里过冬。”

几人租了一个小院子,请了一个会讲大霁语的大爷当杂役。在这座杜鹃城暂住了下来。

杜鹃城靠近国界,来往商人有大霁的, 有百随的,集市比较繁华。

这位大爷给讲了些百随的风情。讲得最多的是,在百随当姑娘家可舒服了, 到了待嫁的年龄, 至少有两个男人, 任君挑选。若不是徐阿蛮已有婚配,凭她的样貌, 有成群结队的百随男人过来求亲。

大爷的女儿, 当年在四个人之中选了现在的相公。

百随男多女少,但姐儿爱俏这一个道理, 放哪里都行得通。

不过,慕锦这种眼泛桃花的男人,不受百随姑娘的喜欢。她们偏爱寸奔这般眉清目秀, 沉着冷静的老实人。

寸奔一人夹在慕锦和徐阿蛮小两口之间, 大爷有些同情, 于是透露出去,寸奔至今尚未婚配。

姑娘们心花怒放。

慕锦戏谑地说“寸奔,不如你在百随入赘好了。你看那些姑娘家,为了勾引你,天寒地冻也要露一截雪白的天鹅颈,把命都豁出去了。”

“二公子。”寸奔面无表情“属下是大霁子民。”

徐阿蛮到这里,本想当待嫁姑娘,却被慕锦强行拉了所谓的婚配。

那些垂涎寸奔的百随姑娘,对徐阿蛮很是友善。不过,两国语言不通,极少交流。姑娘们唯有托大爷传达爱意。

热心肠的大爷将那些小礼物转交给了徐阿蛮。

这是姑娘家的心意,徐阿蛮让慕锦转交寸奔。

慕锦笑不可仰,丢给了寸奔。

寸奔又丢回了徐阿蛮。

吃的用的,三人一起分了。

穿的,大多堆在了一间客房。

姑娘家越送越多,寸奔直言拒收。

大爷就不好代收了。

于是,那些姑娘们挂院门口了。

百随姑娘向男子示爱,丝毫没有羞涩,这儿还有**辣的女子求爱曲。

姑娘们热情如火。寸奔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冰寒,过了几天,他已经不出门了。

徐阿蛮不懂百随语,如果不是跟着慕锦出去,她也不出门。

天气冷了,慕锦懒得走,要么下棋,要么品茶。

只有那个大爷,来来回回地跑。

徐阿蛮喜欢上了这样宁静的日子。这一日,她问“二公子,我们会在这里住多久呀?”

慕锦“大风大雪的,赶路不方便。过完年,等杜鹃花开了,我跟你到其他的地方走走。”

“嗯。”她脱了鞋,整个人躺进了被窝。无处可去,天寒地冻,她现在最喜欢的是睡觉。

慕锦正说了别的话,发现没有回应,回头一看“小蛮?”

她已经睡得酣然。

他给她裹紧了被子。走出房间,又听见院子门外有娇俏的女声。

以前没发现,寸奔这么受姑娘的欢迎。

慕锦去了前厅。

“二公子,你来得正好。”寸奔泡了一壶热茶“这还是我们大霁江南的茶叶。”

慕锦弯着不怀好意的笑“外面那些姑娘,你一个也没看上?”

“没有。”

“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慕锦端起了茶杯,闻了闻茶香。果然大霁的茶叶才合味。“你也到了可以成家的年纪,要是有喜欢的姑娘,我可以为你做主。”

“属下没有。”

“百随姑娘性格开放,配你这一个闷葫芦,正好互补。”慕锦酌了一口茶,忽然抬眼“这么些年,你都不近女色,莫非是对男人……”

“属下没有。”寸奔看一眼慕锦,补了一句“二公子大可放心。”

“闷,从小到大你就闷。”可慕锦也是相中了寸奔的寡言。

不想,这么闷的男人,到了百随受到一群小姑娘追求。

品茶到一半,慕锦想起,徐阿蛮曾经给寸奔绣过一个香囊。

主子的女人,寸奔不会争抢。

可徐阿蛮既然送过香囊,就意味着……曾对寸奔动过心。

慕锦忽然觉得,姑娘们对寸奔的尖叫忽然变得刺耳了。他的徐小蛮是否也像这些百随姑娘一样,在心底为寸奔呐喊,为寸奔痴迷。

她得知他的武功和寸奔不相上下,才对他刮目相看。慕锦心底不是滋味儿了。

说到底,徐阿蛮的香囊,慕锦一直没有得到。他沉默地放下了茶杯,匆匆回房。

寸奔见怪不怪了。

徐阿蛮迷迷糊糊地醒来,就见慕锦坐在床边,一个劲儿盯着她猛瞧。

她揉了揉眼睛“二公子,什么时辰了?”

慕锦回得有些淡漠“申时了。”

“哦。”还没到晚膳的时间。她翻了个身,又闭上眼。

他戳了戳她“有事。”

“哦。”徐阿蛮半梦半醒,敷衍地应了一声。

慕锦咳了咳“你最近闲着也是闲着,以前说欠我的东西,就这几日给我绣了。”

“哦。”她也没有仔细听,将脸埋进了被子里。冬天躺被窝简直是神仙日子。

“小蛮。”他又戳了戳她。

徐阿蛮因为这一句话才从梦中清醒。她已经懒得纠正,她的名字叫徐阿蛮。小蛮就小蛮吧,反正也就二公子一人唤。“嗯?”她睁开了惺忪的眼睛,将被子往下拽了下,露出来小巧的上半脸。

他俯身,在她额上亲一口,“我欠你的,一直在努力偿还。那你欠我的呢?”

徐阿蛮愣了愣“我欠你什么了呀?”

他又亲一口,几乎想掀开被子一起躺了。“之前,你给我绣了几张帕子。可是,还欠了一样东西。”

“哦。”可她之前答应的,也就是帕子。花色不同而已罢了。“二公子,你是想要花呢,还是草?我老实告诉你,什么老鹰啊老虎啊,我可不会绣。”

“我要什么老鹰老虎。”慕锦走火入魔的时候,寸奔给找了许多的香囊。那些味道呛鼻得很,“我要味道清雅的。”最好跟他家小美人一样的。

“啊?”徐阿蛮这下才醒了。

笨死了。慕锦直说了“大霁姑娘给情郎的定情信物。好像是香囊?”

“哦。”也是,她和二公子定了情,两人之间送个信物,很是合理。“不过,这里没有花,我采不了香花做香囊。只能买些现成的香囊回来,拆了里面的香包当底料。”

“好。”

既然她已经答应了送定情信物,慕锦觉得没必要再计较她给寸奔送的那一个。

寸奔是在他的眼皮底下,俘虏了她的心。但寸奔已是一个过去。他也有她来不及参与的过去。

话虽如此。

那天晚上,吃了饭,屋外飘起了雪。

徐阿蛮才想爬到炕上去,忽然被慕锦拉住了,“今日我很有兴致。”

徐阿蛮“……”二公子的这句话,在她的想法里,与劈柴无异。

两人已是情投意合,她每回都可以攀上**巅峰。大冬天热热身子,也是好事。她也不推辞。

以前脸上蒙有帕子,现在才知,二公子也有意乱情迷的时候。

她没有告诉二公子,他为她着迷的样子,让她为他着迷。

徐阿蛮正要解衣。

慕锦却说“下来。”

她瞪起了眼“炕上才暖和。”不在炕上她不做。

他把一个暖袋塞到她的手里,“下来。”

徐阿蛮只好下了床。

慕锦给她穿大袄,又给她戴上羊毛帽。她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独露一张小脸蛋。尖下巴又养圆了。

他笑“像只小松鼠。”

今晚二公子的兴致不是劈柴,而是和寸奔比武。

慕锦把玩着那把玉扇,卷起的风,令雪花避开了长扇。

寸奔执剑而立。

徐阿蛮抱着暖袋,靠在门框。为什么非得这时候比武?

慕锦向她回眸一笑“我和寸奔上一回比武,是在数年前。这几年,彼此各有长进,切磋切磋也无妨。”

寸奔应声“是。”

徐阿蛮“……”这不就是欺负寸奔听话,不懂反抗么。

慕锦展开了长扇,

寸奔拔剑出鞘“二公子,得罪了。”

慕锦笑了笑。

徐阿蛮把暖袋抱得更紧。这有什么好比的,结果,她猜都猜得出来。要么平局,要么寸奔输了。寸奔当护卫的,哪敢赢主子。

衣袍翻飞,玉扇和长剑相抵,再配以二人的俊美侧颜。月夜风雪,也成了天山巅峰上的美景。

徐阿蛮看着慕锦。二公子是轻浮了些,多是漫不经心。于姑娘家而言,寸奔沉稳踏实,更适合托付终生。百随姑娘喜欢听话可驯的相公,争先恐后给寸奔送礼物。

徐阿蛮这下明白了,为什么二公子直言讨香囊,一定是见寸奔的追求者如狂蜂浪蝶,二公子觉得自己颜面丢了,想在她这里讨安慰。

徐阿蛮笑起来。这是她的相公,是要由她来哄的。

第一回做香囊,徐阿蛮的绣工在,这也是轻而易举的活计。

大爷上街,买了一堆香囊回来。

徐阿蛮闻味道,拆了一个檀香味的香包,选了一张大霁素白丝绸,再在边角绣一个平安符,然后缝成了香囊的样子。

她送给了二公子。

慕锦若无其事地接了,“绣得不错。”又若无其事地踹揣在怀里,再若无其事地搂她入眠。

这反应,就比寸奔收到姑娘家礼物时要和善那么一点点。

过了两天,有一个百随姑娘,打听到大霁送香囊的习俗,在院门前挂了一个小香包。

大爷收进来“又是给寸奔公子的啊。”在这里,最为寸奔亲事发愁的,当属这位大爷。

寸奔冷漠地说“从哪挂的,放回哪里。”

大爷背向慕锦,低声说“寸奔公子,别难为情啊。男大当娶,女大当嫁。你相貌堂堂,一个人挤在那对恩爱夫妻中间,大爷我知道你心里的苦。”

寸奔仍然回绝“谢谢大爷的好意。”

这时,慕锦走了过来,掏出了徐阿蛮送的小香囊,扬在寸奔跟前,炫耀地问“寸奔,你瞧这一个,香不香,巧不巧?”

寸奔看了一眼“徐姑娘的手工,当然灵巧。”

慕锦的笑有那么一瞬停下“以后,这灵巧的绣工都是我的了。”

“是。”这一直都是二公子的,也没见徐姑娘有送东西给其他男子。

正是这时,寸奔忆起自己和徐阿蛮初见时的乌龙,再看二公子得意洋洋的笑。

原来,自己成了主子的假想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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