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桑穿着兔子图案的浅蓝色睡衣,刚洗过的头发扎了个长而蓬松的马尾,漂亮清透的小脸上白白净净没有化妆,看起来比浓妆的时候年纪要更小一些。

而那天晚上的“乔桑”身上穿着贴身低胸短裙,浓妆,头发卷的很夸张,包厢里的灯光又弄得十分迷离,费季只知道她是个漂亮女人,胸很大,腿很白很长,但是脸上的五官并不是很清楚,反而是在灯光正常的洗手间里被乔桑踹了一脚,费季才看清乔桑长什么样,但是浓妆的乔桑和没化妆的乔桑区别还是很大的。

所以费季双手双手环胸,眯着眼打量乔桑半晌,问:“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乔桑提到喉咙口的心脏瞬间归位,她十分镇定的用一脸茫然的表情看着费季问:“请问你是?”

费季挑眉,不悦摆在脸上:“你认识秦楚、认识孟小俊、还认识我哥,但是不认识我?”

他听孟小俊说了,她就是秦悦店里新来的那个女孩儿。

倒是不枉孟小俊那么惦记,的确长得漂亮。

乔桑还没说话。

费渊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费季,你太没有礼貌了。”费渊从屋子里走出来,示意费季让开,然后看着乔桑说:“进来吧。”

“费先生。”乔桑对费渊笑了一笑,然后坦然越过费季,走了进去。

她敲过无数次门,但是这是第一次从这扇门迈进去。

伯爵像是闻到了她的气息,叫了一声。

乔桑走进去,发现伯爵正精神恹恹的蜷缩在沙发上,连同尾巴卷在了一起,身上的毛已经被弄干了,毛发重新变得蓬松,从落水猫又变成了优雅高贵的伯爵。

她走过去,蹲在沙发前,刚要伸手摸摸它。

就听到费季警告道:“哎——你别摸,小心它挠你!”

话音未落,就看到伯爵从沙发上主动支起脑袋用头去蹭乔桑的掌心,乔桑的手轻轻落下去,温柔的揉了揉它的小脑袋。

其实不是她找到它,而是它呼唤她找到了它。

它被困在荆棘丛里,像是闻到了她的气息,发出了求救的喵呜声,引着她过去找到了它,她找到它的时候它身上也被雨淋湿了,看起来非常不安惶恐,她费了不少劲才把它从里面弄出来,它主动跃进了她的怀抱,在她的怀里瑟瑟发抖。

大概是一直以来都被精心保护照顾,完全没有任何野外生存能力,被吓得不轻。

费季惊愕的看着这一幕。

这位猫大爷,从还是只猫崽子的时候就不亲人,别说撸了,就连靠近它三米范围内都会被呲,伸手必被挠。

就连费渊,刚开始也不知道被它挠了多少下,换了他,早就没了耐心,费渊却能一直耐心的等着它哪一天被他抚摸的时候会缩起爪子,当然,他也成功了。

但是这还是第一次,费季看到伯爵对一个可以称得上是陌生的女人这么主动的撒娇——

“你该走了。”费渊突然开始赶人。

乔桑以为说的是自己,立刻尴尬的缩回手,站起身来。

费渊看了她一眼,然后说:“我说的是他。”

乔桑看向费季,费季看向费渊,表情有些难以置信:“这么晚你还让我开车下山?就不能让我在这里住一晚上?”

“客房没有准备。”费渊说:“我让老郭开车送你回去。”

“睡什么客房,我睡沙发就行了。”费季说着就往沙发上一躺,突然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乔桑,脑子一下子就转过来了——哦——原来如此。

他看了看费渊又看了看乔桑,突然又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我还是走吧!”说着还对费渊眨了眨眼,啊~他纯情的大哥终于要铁树开花了,他这个当弟弟的可不能那么没眼色。

费渊送他到门口。

“抓住机会啊——”费季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然后潇洒的摆了摆手走了。

坐在车里的费季想起之前在树林里费渊和乔桑的那个拥抱,又想起秦楚好像对那个女的也不一般,孟小俊更早就表示过喜欢。啧,这女的手段可真够高的,不会是扮猪吃老虎吧?不行,他得替自家大哥把把关。

“老郭,那个叫乔桑的,你认识吧?你看人一向很准,你觉得她人怎么样?”费季问道。

“乔小姐很有礼貌,也很有分寸。”老郭回答道。

对于老郭而言,这算是很高的评价了。

费季挑了挑眉,问:“她有没有在我哥家里过过夜?”

老郭皱了皱眉:“费少,乔小姐和老板都不是这样的人。”

费季讨了个没趣。

虽然老郭一向看人准,但这次费季却心存疑虑。

潜意识觉得乔桑不简单,而且,总有种莫名其妙的眼熟感,但偏偏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

“要喝点什么吗?我这里有英国红茶,要尝尝看吗?”费渊问。

乔桑想在这里待久一点,当然不会拒绝,微笑着说:“好啊。”

“稍等。”费渊走进餐厅。

等他端着茶走出来的时候发现乔桑坐在沙发上睡着了,她闭着眼,身体缓缓向一边倾斜,看起来困倦极了,然后像是被惊醒了,猛地坐直,迷迷蒙蒙的睁开眼。

费渊把茶放在茶几上,温柔的说:“你困了,先回去休息吧。”

乔桑立刻清醒过来,用力眨了下眼:“我不困……”刚说完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睛里一片泪眼朦胧。

费渊说:“我也困了。茶还是改天再喝吧。”

乔桑不再坚持:“那我先回去了。”

她的确快困死了。

费渊送她到门口,乔桑转身泪眼巴巴的看着他:“那我明天还能来看count吗?”

费渊眼眸深深:“当然。”

乔桑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昏昏沉沉的回到家里,倒头就睡,不想越睡越沉……因为伯爵的精神状况还不大稳定,所以费渊今天也没去公司,第二天一起床,他就拉开窗帘,然后走到阳台,下意识的看向隔壁庭院。

昨天晚上半夜又下起雨,还刮了大风,两边的庭院都是一地的落叶,不同的,他院子里的落叶在一清早就有清洁人员过来清扫了,而隔壁院子里却依旧是一片狼藉,院子里也不见乔桑的身影,往日里,他醒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在整理庭院了。

因为昨晚睡得太晚,所以还没醒吗?

费渊压下心里那一点失落和担心,转身回房。

吃完早餐,费渊又抱着伯爵走到庭院里散步,总是忍不住留意隔壁的动静,然而散了二十分钟也没见乔桑出来。

费渊回屋,一直等到九点半,隔壁都没有动静。

他有些心神不宁,一本书看了一早上,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终于按捺不住,走到隔壁按门铃。

按了半天乔桑也没有过来开门。

心中愈发不安。

想给乔桑打电话,手机拿出来,却发现自己没有乔桑的电话,只好打正在国外的秦悦的手机,提示已关机。

“帮我把门打开。”费渊说。

老郭什么都没问,身姿矫健的爬到二楼阳台,不到三分钟,就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费渊径直走进去,目光在一楼扫视一圈,走向二楼。

在二楼的卧室发现乔桑的时候,乔桑面色潮红,费渊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摸到了一手的汗而且十分烫手,他摸着她的脸,轻唤她的名字:“乔桑,醒醒。”

乔桑昏昏沉沉的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了费渊一眼,就又昏睡过去。

费渊想也不想把乔桑从床上抱了起来。

“老板,我来。”老郭走过来想要把乔桑接过去。

“去开车。”费渊却没有把乔桑交给他的意思,沉着脸,抱着乔桑径直往外走。

老郭愣了一下,连忙下楼去把车开出来。

坐进车里以后,费渊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住乔桑,温柔而又小心的抱进怀里。

去的是费家经营的私立医院,医院早就接到通知,老板过来,医院如临大敌,由院长领头,一群医务人员在医院门口等着,费渊抱着乔桑下车,院长亲自过来问候,费渊却一言不发,把乔桑抱到了病床上,护士和医生立刻把乔桑推进了医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乔桑得了什么急症。

***

乔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烧已经退了,但是意识还是昏沉,人也全身酸痛,提不起劲来,看到洁白的天花板的时候她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看了看床头的输液架,和医用仪器,她忽然有些愣住,大概是意识还有些不清醒,她下意识的以为自己回到了自己的世界,眼泪一下子就滑落下来。

然后被一只温柔的手拭去。

她怔住。

“怎么哭了?哪里疼吗?”费渊的手没有离开她的面颊,温柔的声音中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心疼和紧张。

乔桑怔怔的看着费渊的脸,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回到那个世界,大概是病了,所以格外脆弱,因为看到费渊而止住的眼泪一下子更加汹涌了,没有哭喊,只是无声。

费渊的手被乔桑的眼泪浸湿了,温热的眼泪仿佛把他的心都给灼痛了,他顿时无措起来,脸上罕见的带着几分焦急:“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我去帮你叫医生过来——”

他刚准备起身,就被乔桑握住手。

他转头看她,乔桑含着眼泪摇了摇头,声音虚弱:“费先生,我没事,不用叫医生。”她顿了顿,像是想要安抚他,微微笑了笑,声音却有些哽咽:“我只是……有点想家了。”

费渊心里突然抽痛了一下,他靠近过来,坐在床沿上,轻轻反握住乔桑的手,神情变得更加温柔:“需要我联系你的家人吗?”

乔桑摇了摇头。

因为她知道,没有谁可以联系到她的家人。

她在病房里环视一圈,病房很大,装修也很豪华,看起来不像是公立医院的配置。

她问:“我怎么会在医院?”

费渊说:“你发高烧了。”

乔桑愣了一下,她是想知道费渊是怎么把她送到医院里来的,她这回可记得清清楚楚,她不仅把门关上了,还反锁上了。

她看着费渊说:“我记得我锁门了。”

费渊说:“是老郭爬上二楼,把门打开的。”

但是为什么会去开她的门呢?

关键的问题还是没有说清楚。

乔桑却懒得追问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费渊说:“别担心,烧已经退了,接下来注意休息就好了。一天都没吃东西,饿了吧?老郭给你买了粥,和汤,现在要吃吗?”

乔桑没什么胃口,却故意小声说道:“我现在没力气……”

费渊说:“没关系,这里有专业的护工可以喂你。”

乔桑:“……”

“我想你喂我,可以吗?”乔桑的眼睛里瞬间噙满泪水,楚楚可怜的看着费渊轻声说:“以前我每次生病的时候,爸爸就都会喂我喝粥……”

费渊丝毫没有招架之力:“好。我喂你。”

这是费渊第一次亲自喂人吃东西。

看着乔桑乖巧的张开嘴,一口一口的咽下他喂给她的粥,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充满眷念的看着他,费渊胸口洋溢着一种莫名的满足感,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的神情越发温柔起来。

老郭推开门走进来,看到这一幕,微微一愣,又默默的关上门,退了出去。

碗里很快就见了底。

喂完最后一口,费渊很自然的伸手像揉伯爵一样揉了揉乔桑的头顶,然后在乔桑微微怔愣的眼神中尴尬的收回手:“抱歉。”

乔桑摇了摇头,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我喜欢你揉我的头。”

费渊脸上有些发热。

“还喝汤吗?”

“不喝了。”虽然很想他再喂她,但是她实在喝不下了,粥已经漫到嗓子眼了,再喝就得吐了,所以只能刻意忽略费渊那略带期待的眼神坚定的摇了摇头。

“那你再睡一会儿吧。”费渊说。

乔桑问:“我晚上可以回家吗?我不想在医院过夜。”

费渊点头:“好。我问一下医生,如果没有问题,我就带你回家。”

“谢谢。”乔桑弯了弯嘴角,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觉得费渊真是个很温柔的人。

费渊心口悸动了一下,这种感觉太过陌生,以至于他略有些失礼的避开乔桑的视线,正好一抬头看到输液瓶快见底了,立刻站了起来:“我去叫护士。”

然后脚步匆忙的打开门走了出去,深呼吸一口气,才平缓下那莫名紧张的情绪。

费渊问过医生以后,才给乔桑办了出院手续。

连着下了两天的雨,温度有些低,费渊依旧绅士的把西装披在乔桑身上。

乔桑也没有忽略掉那些年轻漂亮的小护士们羡慕的目光。

她却是不知道,这一天她成了医院的热议人物,已经被冠以费总神秘女友的称号。

“你们没看到,那女的是被大老板从车上抱下来的!连院长跟大老板说话大老板都跟没听见一样!眼里就只有那个女的!天啦,我死了。”

“之前不是说大老板单身吗?!就这么抱了一下不一定就是女朋友吧。”

“我下午去查房的时候,还看到大老板给她喂粥了!!!简直霸道总裁的宠溺!”

“走的时候大老板也把外套脱给她了。”

“大老板一年来不了几次,好不容易来一次还给我心灵暴击——”

“没机会了,今天是我把那女孩儿推进病房的,那女孩儿看起来才二十岁,而且发着高烧还特漂亮,跟明星似的,没化妆,皮肤特白,头发还特长特浓密。”

“最后一句话感受到了你来自秃头女孩儿的嫉妒。”

“不是说大老板在国外有一个豪门未婚妻吗?会不会就是这个?”

“那不是网上瞎编的吗?!”

***

到了晚上,雨越下越大,还伴随着电闪雷鸣。

费渊先下车,接过保镖的伞,等着乔桑下车,乔桑下车的时候刚好天边一道炸雷响起,乔桑吓得低声惊叫一声,缩进费渊怀里,小脸苍白。

费渊下意识搂住她:“怕打雷?”

机会送到眼前了,不怕也得怕。于是乔桑往他怀里缩了缩,白着一张小脸抬头看他,眼神里满是惊惶,九金影后的演技,应付这种小场面,也是根本看不出半点破绽。

费渊犹豫了一下,一只手撑着雨伞,一只手搂着她往里走,并没有送她回隔壁,而是搂着她进了他的房子。

老郭有点儿发愣。

昨天他跟费二少说什么来着?

一进门,伯爵就迎了上来,乔桑弯下腰把伯爵抱起来。

费渊听着外面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下来的雨势说:“今天晚上就先在我这边的客房休息一晚,我就隔壁,你不用觉得害怕。有什么事也可以随时叫我。”

“会不会太打扰你了?”乔桑抱着猫,苍白着小脸问。

费渊说道:“不会。你生病是因为count,作为count的主人,我有责任和义务照顾你。”

“我去帮你倒杯热水。”他说着就走去了餐厅,过了一会儿,倒了一杯白开水出来:“你先喝杯热水休息一下,我上去收拾一下客房。”

乔桑站起来问:“我来帮忙吧。”

“不需要,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现在还是个病人,坐着休息吧。”他说着就上楼了。

看起来整理客房对他而言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他过了二十多分钟才下楼告诉乔桑客房已经整理好了,她随时可以上楼休息。

费渊说:“你可能需要过去拿一些洗漱用品过来。我这里从来没有过客人,所以我没有准备那些东西。”

乔桑就回去了一趟,拿了一些洗漱用品和换洗的衣服过来。

“有什么事随时可以叫我。”费渊说完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乔桑躺在费渊隔壁房间的床上,想着费渊就在自己的隔壁睡觉,不可思议之余,觉得自己这病生的太值了。

***

费渊坐在床上看书,他习惯在睡前看书,心情会得到异样的平静,可是今天,他的心情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为了更加贴近自然,所以卧室面对后山的墙都是安装的落地窗,早晨起床时可以听到外面的虫鸣鸟叫,甚至是风掠过森林的声音,也同样挡不住雨夜轰隆隆的雷声,而且那雷不仅仅是轰隆隆的闷雷,而是非常响的炸雷,像是有人在耳边放鞭炮一样,伴随着几乎照亮天际的闪电,像是恐怖片的伴奏。

他想起她被雷吓到白着脸缩进他怀里。

她现在会不会也很害怕?

费渊忽然把书合上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掀开被子下床,穿上拖鞋往外走去。

拉开门的瞬间,他看到了一张惊愕的小脸。

乔桑怀里抱着枕头站在他的房间门口,仰着脸,一脸惊愕的看着他,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

一个小时后。

费渊依旧坐在床上看书,只是此时他更加看不进去半个字,外面的雷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身边传来女孩儿均匀的呼吸声。

乔桑正微微卷缩着身体,睡在床的另一边。

这一切都看起来那么荒谬又顺理成章。

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此时此刻,他的邻居正占据了他床的另外一边,睡得十分安稳。

如果在今天以前,有人会告诉他,他会把他的床分给那个在酒吧包厢里当着她男朋友的面在桌底下勾引他的女人,他一定会认为那个人疯了,要不然,就是他疯了。

他大概真的是疯了。

乔桑身上盖着的是客房的被子,而且非常自觉地只占据了床的四分之一,睡在最边上,看起来两人像是一对感情不和同床异梦的“老夫少妻”。

脑子里浮现出来的“老夫少妻”这四个字让费渊微微皱了皱眉。

对于她而言,也许他的确算老了。

这个认知让费渊微妙的感觉到一点不舒服。

目光忍不住从书本上移开,落在床的另外一边。

她看起来没有什么安全感,睡觉的时候是微微侧着身子,薄被下的双腿卷缩着,她穿着款式保守略带几分可爱的睡衣,除了那一小张被乌发衬托的更加雪白的侧脸,并没有裸露出半点皮肤,可是费渊却莫名感觉到身体里涌起一股陌生的燥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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