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早识宝大会上君知寒遇袭, 暗算他的侍女指认邶苍魔君杀人灭口开始, 这幕后之人就已经刻意在人们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 将一切阴谋者的嫌疑往容妄身上引。

在幻境当中展示朱曦与孟信泽的下场,令叶怀遥和容妄重温少年往事, 激起容妄心魔,也是在不断加深他的执念。

此时叶怀遥和容妄已经察觉到这一目的, 因而故意将计就计,让容妄将叶怀遥带回了离恨天。

这便也是容妄重新归来之后,魔族正式同人族撕破脸的第一步。

而后又在朱曦的刻意引导之下, 以叶氏皇族的玉牒为饵, 诱导容妄灭去万法澄心寺, 另一头不忘借欧阳家之口通知其他修士,前来围剿。

而此刻图穷匕见, 突然蓬盛的阴气,便是所有阴谋的最后一步!

正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哨响划空而过。

地上的僧人尸体仿佛听到了某种号令一般,一具具直挺挺地站立起来。

遭逢这样的异变, 修士们当中最着急的人自然是欧阳问。

他本来急功好利,想在老父亲彻底蹬腿之前立下功勋,以便能够增加自身优势,超过兄长和姐姐,成功接任家主之位。

出于这种心态,他在收到凰冰传出来的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将容妄前往万法澄心寺之事通知了出去, 这样做就是为了抢个头功。

欧阳问可不知道,消息还是那条消息没错,但发出者早已经不是凰冰,而变成了叶怀遥。

他只觉得此时貌似中了这个狡猾魔头的毒计,除魔没有成功,这么多人的性命反倒都要搭在里面。

若是真成了这样的结果,那么他就算侥幸逃生,也成了害死这些人的千古罪人,漫说立功,恐怕以后就是有家世作为依仗,在整个修真界当中也要人人喊打了。

因此他怎能不慌?

看见这些和尚的尸体有了动作,欧阳问也是立刻就神经紧绷,高声叫道:“小心走尸攻击!快先将他们毁去!”

这些僧人们尸骨未寒就要遭到损毁,原本是非常不敬的,但此时此刻谁也无法再顾及这许多。

欧阳问说话的同时,已经挥剑向跟他最近的一具僧人尸体之上刺去。

结果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那具尸体僵直而木讷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反倒是他的前方似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一切攻击都阻隔在外。

欧阳问一招失利,动作不由微微凝滞,这时已经有人发现真正的关节点,失声惊呼道:“快回来,这不是走尸,而是死灵阵啊!”

欧阳问脸色骤变,失声道:“怎么会!”

若是僧人们都化成走尸,他们还有杀出重围的机会,可是死灵阵阴气如刀,噬心剜骨,却远远要凶险的多!

邶苍魔君竟然连这一招都使了出来,实在是毒辣狡猾到了极处!

此时僧人们的尸体已经全部立在了特定的位置,死灵阵初成,周围立刻升起一股灰黑色的雾气,遮天蔽日。

仔细看来这雾气正是以容妄所在的位置为旋涡向外扩散,现场无人流血,却升起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变故突然,惊诧当中,有人已经不慎被卷入了旋涡,身不由己地在这股巨力之下腾空而起,重新被抛到地面上的时候,便已经成为了一个血肉模糊的肉团。

周围之人见状无不心惊胆战,这个时候也没空再去骂容妄毒辣了,纷纷举起法器,想尽办法破阵。

死灵阵对魔族无效,也正因此,让所有的人都坚信此事必是魔君所为。

而破绽,也正在此时。

必败剑在容妄的手中发出嗡鸣,他退后两步,双指在剑身上一划而过,一道剑状的虚影直冲云霄,在整个死灵阵的上方一爆而开。

天地间陡然亮起一道耀眼的白光,而就在这道光华的照映之下,死灵阵中的黑灰雾气也随之被映成了半透明状。

方才光线黯淡的时候,它们看起来不过是一团团黏黏糊糊的雾气,此时一切纤毫毕现,却可以清晰地看见,每个人身上都黏附着一个小小的旋涡,将他们包裹在中间。

唯独欧阳问身边的那个年轻侍从身上——没有!

剑光仅仅维持片刻,就被雾气毫不留情地吞噬,但已经足够容妄将这一切看清楚。

他二话不说,向着那个方向一剑斩落!

所有的人都忙着跟那一团团雾气搏斗,连魔族的将士们都是满脸茫然地在里面转悠,因此已经退到阵外的容妄在做什么,没人有功夫去分神注意了。

他这一剑是如此的出其不意,就连脚下的位置都没有移动,仅仅是剑势如虹而下。

三尺青锋,这长度远远不能触及到那名少年的身体,但剑气已经凝成了一条笔直的银线,气势汹汹地当头劈落。

这样的速度和范围完全让人来不及闪避,要么是招架,要么就是个死。

欧阳问那年轻侍从一抬头,在看见容妄的同时,目中便闪过了一丝凶意。

与此同时他倒也没含糊,身体向着旁边扑出,就地一滚,硬生生将容妄这一招避让开来。

磅礴的剑光穿透死灵阵中黑灰色的雾气,暂时将中间巨大的漩涡劈成两半。

地面的泥土上出现一道深深的剑痕,雾气向着两边分开,而后又重新慢慢合拢。

这中间的时间十分短暂,但也已经足够困在死灵阵中的修士们看清楚,这一剑原来是容妄所出。

有人立刻警觉,大声喊道:“邶苍魔君,你又想作甚?!”

因为是欧阳问的侍从,他就站在这名少年旁边,自然也在容妄的攻击波及范围之内。

欧阳问本来正艰难地躲避雾气,冷不防又来了这么一下。他只觉得那剑锋几乎是从自己脸边划过去的,也不由变色,下意识地摸下了脖子,确定脑袋还长着。

欧阳问猝然回头望去,只见必败剑穿透自己侍从的肩膀,竟是将他钉在了地上。

少年身体抽搐,肩头的鲜血很快就把泥土浸湿了一大块。

容妄将手收回,负在身后,淡淡一笑道:“这位仁兄总算肯露面了,真是废了本座好大的功夫。”

变故突然,大家都是满头雾水,就算此时被死灵阵绊着,也不由纷纷在百忙当中对着地上的少年投去眼神。

只见他长了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平庸到扔进人堆里就不会再被认出来,怎么看都毫无特殊之处。

但此时身受重伤,直接面对魔君的压力,这少年竟然也没露出来多少慌乱之色。

他一手按住肩上的伤口,平静地问道:“敢问魔君这话是什么意思?”

容妄冷冰冰地说:“表达我发现你的欣喜。”

他说罢之后一抬手,死灵阵中所有的僧人尸体竟然齐齐一颤,然后全部都倒在了地上。

阵法壁垒一破,中间的阴邪雾气顿时向外散逸而出,不过片刻就被此地灵气稀释。

死灵阵竟然转眼即破,目前的危机立时解除。

众位修士莫名其妙地被扣在阵里乱揍了一通,又莫名其妙地被放了出来,互相看看,都是十分摸不着头脑。

最后还是欧阳问后退几步,保证自己离容妄远了些,这才问道:“你一会杀一会救,到底意欲何为?”

容妄扫他一眼,都不愿意搭理。

魔将之中郄鸾反应最快,也对内情知晓的最多,心念一动,代替容妄回答道:

“事到如今,各位还没有看明白吗?我们我们魔君根本就没有要杀你们的意思,此事全是有人从中挑拨!”

他故意将说话的声音放的很大,此言一出,周围立刻一片哗然。

在场的除了魔族就是人族,郄鸾这句话就等于直接说他们当中有内奸了。

欧阳问一怔,下意识地说了句“谁”,然后又反应过来,面带惊愕之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随从。

那名少年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鲜血从他指间滴滴答答的落下,他说道:“什么意思,魔君说的不会是我吧?”

说出这句话,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您可太看得起小人了。”

虽然长相不出众,但他这样一笑,竟还依稀能看出几分君子如玉的气质来。

容妄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这少年脸上停留片刻,然后说道:

“你利用朱曦将消息透露给我,知道我对他口中所说之物势在必得,所以一定会来万法澄心寺取。这是第一步,将我的人引至此处。”

“只要我在,那么有没有杀人已经不重要了。这万法澄心寺的僧侣,就算我不动手,也会有人替我全部料理。”

容妄嘲讽一笑:“而后,只消将邶苍魔君诛灭万法澄心寺的信息透露出去,使人族修士们及时赶到,将此景看个正着便好。”

他这番话说下来,信息量极大,听得周围众人半懂未懂,倒是因此而想到,这少年是欧阳问身边的随从。

而他们之所以会来,正是因为欧阳家“无意中从万法澄心寺附近路过,发现魔气冲天,因而特意通知各位道友”。

若事实果真如容妄所说,那这中间的猫腻可就大了。

他们心中暗自嘀咕,容妄已经接着说了下去:“以上这些本座已经想到,但来到这里之前,倒是未曾料及这寺庙中死去的僧人竟会被再次利用,成为布阵的工具。”

他冷笑一声:“如此一来,修士们随之被僧人剿灭,两桩血案便都可以扣在了本座的头上,这样好的心机算计,着实令人钦佩不已啊。”

周围一时没有人再说话。

从感情上他们觉得应该反驳容妄,否则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就彻底成为了一个笑话,但是从理智上,他们又不知道这番话当中找出哪个破绽来说起。

——因为只要容妄愿意,这些修士们就会被生生耗死在这里,但是他并没有下杀手。

不得不承认,只有站在这里,经历了这一切,他们才愿意去相信某些东西。

过了一会,才有人说道:“可是……邶苍魔君,就算你所言的全部都是实话,但为了抓住这位幕后主使,便将万法澄心寺所有的人都杀掉,我等前来除恶,似乎也不算冤枉了你吧?”

容妄方才解释的态度本来还算合作,听了这话反倒冷笑起来,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怎样想我很值得在意吗?是不是我所为,在场诸位又能如何?”

他实在是喜怒不定。方才容妄那几句解释,几乎要让在场的修士们以为,魔族是要趁这个机会跟他们缓和关系,消除误会,但接下来这一句话,便将任何揣测都给怼没了。

确实如此,就算他们之前对魔族满心敌意毫不留情,也能把人家怎么着。

容妄解释不解释,对他的处境来说都没有半点影响。

反倒是被他重伤的年轻人叹了口气,将必败剑从自己的伤处拔了下来,用一张治疗符贴住。

他说道:“邶苍魔君果然词锋锐利,擅长狡辩。但是把这些阴谋算计都扣在我这么一个普通弟子身上,不觉得太过荒谬吗?我可连您的一招都挡不住,哪来那么大的本事?”

他这话说的有理有据。此人确实是个无名无号的小人物没错,所以即便被容妄直接针对,众人的关注点也根本不在这个年轻人身上,而是他背后的欧阳家。

一个普通弟子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但一个世家呢?

已经有人忍不住在人群中暗自嘀咕:“看来这件事,不是魔族干的,就是欧阳世家所为了。说来说去,咱们白跑一趟,倒成了人家利用的炮灰。”

欧阳问之前急功好利,莽撞行事,吃了个大亏,此时在没将事实看清楚的情况下,他原本不想再说话。

但眼见一把火要烧到自己身上,欧阳问终于不得不开口了。

“恕我直言,此刻压在魔君身上的案子可不止万法澄心寺这一桩。”

欧阳问道:“之前的识宝大会,因为我父亲重病,欧阳家无人到场。然而识宝大会上出了数条人命,魔君的嫌疑还没有消除。以及你将明圣带走,这是法圣亲眼所见,无可抵赖。”

他说到这里,想起自己还让凰冰找机会,趁容妄不在离恨天的时候将叶怀遥给带出来。

这样就算叶怀遥对之前他们强行要求合作的事不满,也算是被欧阳家救了,总得念着他们点好处吧?

想到这里,欧阳问心下稍安,说道:“所以焉知道魔君不是为了遮掩你之前的罪行,故意自导自演了眼下这一出大戏,以取得其他道友们的信任呢?又有谁能为你作证。”

未等容妄答话,却听不远处有人朗朗一笑,声如流水:“我可以,我作证。”

容妄倏然回首。

便见一名黄衣人沿着山路信步而来,广袖飘飞,转眼间已到眼前。

此时万法澄心寺之前经历过一场恶战,人人狼狈不堪,唯他一身潇洒,风姿殊绝,含笑而立,宛若神仙中人。

连欧阳问都语塞片刻,而后道:“云栖君?”

叶怀遥笑看了他一眼,问道:“欧阳公子见了我,可觉得惊讶?”

他的话很平常,但令欧阳问感觉到了一种宛如被长辈垂询般的紧张。

当然,虽然叶怀遥年纪较轻,但论地位是同他的父亲欧阳家主平起平坐的,欧阳问这样想也没错。

欧阳问定了定神,面上的神色也稍稍冷淡,拱了拱手说道:“是有些意外。只因在下听闻明圣已被魔君囚于离恨天当中,却不知为何突然现面。”

叶怀遥扫他一眼,道:“此事说来话长,诸事一一解决罢。”

他一露面,在场的修士们就仿佛都有了主心骨,当下就有人欣然道:“一切都听云栖君的,相信您定然会主持公道,还大家一个真相来!”

欧阳问听闻这话,又想起魔宫中传出的消息——那些关于明圣魔君举止亲密的传闻。

他心中暗暗冷笑,暂且未做表示,静等着看叶怀遥要如何作为。

叶怀遥一直知道容妄要到万法澄心寺来,但容妄将他黑暗残忍的一面呈现在叶怀遥面前,因此从来没有提过自己来到这里的具体计划。

叶怀遥早已隐约明白了他的心结,并未强行追问过,只是简单地知道幕后者要在这里设圈套让容妄踩,容妄早有准备,就将计就计,毁掉这个圈套。

以容妄的为人,叶怀遥想象过场面不会太和谐,但也没料到会有这么大的阵仗。

他转了下扇子,目光扫过满地僧人的尸体,以及周围狼狈不堪的修士们,然后神色如常地转向容妄。

容妄的心倏地提了起来。

从叶怀遥一出现开始,容妄的全部目光心神便已经集中在了他身上,但周围敌人甚多,叶怀遥又一直在跟欧阳问说话,因此容妄没有打断他。

此时见叶怀遥向着满地的狼藉一望,容妄紧张的满手是汗,他张口就想解释,然而话到了嘴边,却又莫名地不想说出。

他心中带着股不知期待还是惶恐的情绪,这一刻,很想听一听叶怀遥会说什么。

叶怀遥不过短短一瞥,目光连多停片刻都未曾,于容妄却好像过了很久一样。

然后他便见叶怀遥转过头来,冲着自己笑了笑,露出一对小酒窝。

那一瞬间,神魂颠倒,不设防地便落入记忆和流光的陷阱。

依稀间又回到了少时,翊王府的小院中门扉轻响,自己等待的少年带笑而入,一朵迎春随夜风旋落,拂上他的肩头。

那梦中少年略带稚嫩的眉眼与此时的叶怀遥重合,容妄听着他笑问自己:“魔君,请先让这些僧人们恢复神智吧?他们醒过来,大伙也好将目前这些情况理论清楚。”

他的意思是,不认为容妄会真的杀死了这些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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