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孟信泽的脸色极为难看, 显然已经怒到了极处, 朱曦摇了摇头, 话锋一转:

“当然了,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我知道你的生母就是因为邪术而亡, 因此你对这种东西深恶痛绝,如果告诉你, 你的命是被你最厌恶痛恨的邪术救回来的,你必然会十分痛苦。”

孟信泽哑声道:“小丰从一开始就知道吗?”

朱曦道:“当然,你那心上人聪明得很。她知道我从始至终没有向你透露过实情, 撒谎便毫无负担, 因为我如果揭穿她, 这些内情就不得不说与你知晓。她以为我不敢。”

余丰见一直到了举行成婚仪式的时候,朱曦都没说出真相, 还以为拿捏住了对方的软肋,多半为了自己的小聪明得意洋洋。

她却不知道,对方根本就是个变态,行为又怎能按照常理推断?自己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 顶多只有在内宅里争宠能派上点用场罢了。

自以为是,终究自讨苦吃。

话至此处,难免令人怀疑,朱曦和孟信泽之间的关系,真的只是“至交好友”这么简单吗?

搁在以前的叶怀遥身上,作为一名钢铁直男,他绝对不会再去怀疑更多了。

直到穿书之后, 他和一个男人结成了道侣,又被很多男人爱慕过,甚至与其中之一发生了关系。

经历如此丰富,就算从未主动对其中的哪一个有过动心的念头,但他也早已经默认了,在这个世界里,两名男子之间产生恋情是最正常不过的。

不得不承认,其实从最早看见朱曦和孟信泽的时候,叶怀遥就隐隐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有暧昧。

他觉得自己应该保持最后的节操,不能随随便便看哪两个男人都基情四射,因此一直在极力扳正自己这种不正当的思想。

直到现在,他逐渐觉察出来,朱曦对孟信泽的感情,似乎既非友情,也不能划分到爱情的范畴当中去,更多的是一种变态的独占欲。

余丰这个女人的所作所为听起来固然不大地道,但就算换了个温柔贤淑人品端正的姑娘来做孟信泽的妻子,想必朱曦也能找到杀他的理由。

果然,就在叶怀遥想到这里的时候,另一边的朱曦也说出了后面的话。

他道:“你只当我看余丰不顺眼,一心想害她,但你错了。那不过是个有心机却无用的愚蠢女人,根本不值得人费心。而孟信泽,真正令人失望的,是你。”

孟信泽的表情上明显露出惊诧,已经快要被朱曦古怪的思路搞成神经质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朱曦道:“你我相交多年,甚至可以托付生死,你却因为一个女人的挑拨,不惜与我翻脸也要和她成亲。孟信泽,我在你的眼里,是否不值钱的很?”

孟信泽冲口道:“这如何比得?”

他说完之后,大概也觉得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有些过了,便又道:“你我确是好友,也曾结伴同行,共度患难,我自然不愿与你产生嫌隙。可是小丰是我想娶的人,当时你一再同她为难,又不说原因,我又能怎样?”

朱曦道:“我不说原因,你便向着她。说明这认识不足半年的女人在你心里,地位远胜于我。而现在我把真相告诉了你,你又待如何?”

孟信泽沉默许久,说道:“有情不在长短。我遇见小丰,方知何为真爱,不管她做了什么,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朱曦“哟”了一声,饶有兴致道:“真令人感动。她已经死了这么久,你还如此一往情深念念不忘,是仗着有这东西吗?”

他说着右手平举,手心中幻出一物,却是一个琉璃制成的半透明罐子。

罐子在幽暗的夜色中发出一点萤光,映的朱曦神情诡异不明。

叶怀遥认出这东西名叫养魂瓶,立刻猜出,里面所装的,多半就是余丰的残魂。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也不知道孟信泽费了多大力气才收集起来,养了千年也不过有这么一点微弱的光亮,也不知道朱曦怎么弄来的。

他之前杀了余丰一回,现在又将她的魂魄弄到手,可以说每回都切中命脉,是个狠人。

叶怀遥猜得没错,孟信泽一看见这养魂瓶,顿时面色大变,手下意识地在腰间一摸,震惊道:“怎么在你那里?还给我!”

朱曦威胁似的将瓶子上下抛了抛,孟信泽急的脸都白了,但也不敢扑上去抢,唯恐对方把瓶子给摔了。

朱曦淡淡地说:“一千多年之前,我生怕你无法接受被邪物救命的事实,又愤怒于被余丰这样一个贱女人耍弄,因此故意在你的婚礼上亲自动手杀她,就是想瞧一瞧,我在你心中到底能占多少分量。结果我输了。”

他恶意一笑,将手中的罐子晃了晃,欣赏着孟信泽惊慌的眼神,这才重新稳稳拿住,说道:

“我确实没有想到,你会因为我杀了余丰就约了多名高手一同围剿,半分情面都不留!”

“我因为那次的重伤沉睡了将近千年,醒来之后发现你也没死,这实在是太好了!”

原来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朱曦没有搞事,是因为他重伤沉睡了。

而孟信泽因为踏上修仙之路,也拥有了漫长的生命,只是这样的重逢对于两人来说,究竟是好是坏,也实在不好判断。

孟信泽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危险,握紧剑柄退后两步,指着朱曦,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哈哈,我要干什么?你永远都在问我这个问题!”

朱曦大笑几声,忽然神情一敛,恶狠狠地说道:“好,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要你忘掉其他不相干的人,只为我一个人而活!我要把所有你在乎的人通通除掉,看你还能为了哪个跟我作对!”

这话出口,他果真说到做到,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养魂瓶往地下一掼,在孟信泽“啊”地一声大叫当中,瓶子碎裂,里面飘出来一片光点。

那些光点也似乎很慌乱,上下跳动着,拼命想往孟信泽那边飞,孟信泽连也忙摸出一个乾坤袋打开,冲过去想把这些残魂收集起来。

朱曦五指一收,热气外溢,光点汇聚成一个女人的虚影,被他扣在手中。

这女人的面部轮廓都不是很清晰,身形时聚时散,慌乱大喊:“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是我骗了人,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朱曦笑吟吟地道:“说什么呢,怎么听不清楚?”

他一面说,一面将女人的胳膊撕了下来,随手一捏,就消散在空中。

孟信泽自然也想救人,可惜朱曦身上的力量实在太恐怖了,他甚至连动都不用动,身上的一股炙热力量就直接逼了出来,连容妄和叶怀遥都能感觉到一阵热气扑面。

孟信泽根本无法接近,朱曦很快就在余丰恐惧的惨叫声中把她撕成了碎片,所有残魂化为飞烟。

朱曦将外扩的灵力收了回来,慢腾腾地说:“这就是贱人的下场。”

孟信泽的手还撑着袋口,脸上满是因为急热而出的汗水,但此时这些努力都成了徒劳。几缕烟气擦着他的手臂消散。

手中的乾坤袋掉落,他后退几步,身体忽然晃了晃,向后一仰坐倒了在了地上。

颓然片刻,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朱曦道:“呦,真能伤心到这种份上?我就奇怪了,她与你相识总共也只有半年,你为什么会这样在意她?”

孟信泽神情恍惚,一动不动,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朱曦的话。

朱曦脸上本来一直带着神经病一样的笑容,颇为自己的报复而感到得意。但一再得不到孟信泽的回音,他的脾气就没有那么好了。

朱曦半晌不闻回答,突然恼怒,猛地踹了他一脚,怒道:“余丰是什么东西!你他妈少给我这幅死样子!”

他烦躁地在孟信泽身边转了两圈,神经兮兮地说道:“咱们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不能这样。刚遇见的时候,别的人都惧怕我疏远我,只有你愿意和我相处,夏天热的满头大汗都不肯走。你现在怎么能背叛我?”

他一把将孟信泽拎起来,用力晃了一下,怒喝道:“说话!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你也该只有我一个朋友才对!为什么为了其他人围杀我?说话!”

孟信泽终于看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你是个疯子,因为你这种人只会给他人带来痛苦,本来就不应该活着。”

这句话实在太狠了,朱曦难得的怔了怔,而就在这时,孟信泽的手上忽然闪过一道亮光,冲着他的心口打了过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朱曦的身体立刻做出了遇到袭击的本能反应。

松开孟信泽之后,他挥掌猛力拍出,顿时将亮光拍碎。

他情急之下丝毫没有克制力道,周围瞬间掀起一阵灼热无比的浪潮,使得叶怀遥和容妄都同时运转灵息,与这股力量相抗衡。

朱曦的掌力不但把攻击消解,还连同孟信泽都一起打飞了出去。

在那一瞬间,叶怀遥几乎觉得孟信泽整个人身上都已经熟了。

朱曦的表情也是明显一惊。他这力道太强,自己都不好控制,虽然说孟信泽只是被他的掌力波及了,但是受的伤也绝不会轻。

朱曦上去要查看孟信泽的情况,孟信泽也躺在地上看着他,眼神空洞。

到了这种地步,大概孟信泽自己也清楚,无论是想救回余丰,还是想报复朱曦,都已经成了一场空梦,即便连摆脱对方都不可能了。

他在地上摸到了自己剑柄,然后毫不犹豫,一剑刺入了胸膛。

朱曦飞快地冲过去要阻止,可是一切就如同刚才余丰魂魄被散尽时的场景重演,他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孟信泽,对方的剑已经深深刺中了要害之处。

“我……没办法反抗……”

孟信泽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朱曦,一口血喷在他的脸上,“但是……最起码能让你知道……这世间不是所有的事情,只要强行逼迫,就会如你所愿!”

看见朱曦从不敢置信到暴怒,用尽了各种方法试图将孟信泽救回来,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两人在酒坊中遇袭,孟信泽为他挡下攻击之后的那一幕。

可是场景相似,心情却远非当日。

叶怀遥道:“看来朱曦去找君知寒求药,就是发生在这件事之后了。他既然没有求到药,朱曦又无法二次向赝神许愿,恐怕孟信泽最终也没有救回来。”

容妄原本一直沉默着,这时才道:“不是。”

他的声音有点哑,说完这两个字就没下文了,叶怀遥回头看了容妄一眼。

两人目光遇上,容妄转头避开。

片刻之后,他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道:“孟信泽的命通过向赝神许愿才救回来的,他死之后,魂魄也会被赝神吸纳进去。”

叶怀遥顿了顿,问道:“为什么赝神会在你娘的手中,她是魔族吗?”

起初说容妄是人与魔的混血,叶怀遥一直以为他那不明身份的父亲才是魔族,现在看来,爱护搞反了。

不过桑嘉在翊王府中住了那么久,竟然没教人察觉出来。

如果当真如此,真让人不由得怀疑她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生下这个儿子的目的到底又是什么。

他想着大家都这么熟了,遮掩试探也没有意义,干脆就直接问了出来,结果没得到容妄的回答。

叶怀遥看了他一眼,却见对方连唇色都是白的,凝视着自己的目光之中,竟似有着……恐惧。

他可从来没想到,在这世上,还有邶苍魔君害怕的东西。

叶怀遥道:“你——”

容妄一把按住叶怀遥的肩,语速飞快地说道:“是,她是魔族,但我是在她死后才知道的,也不知晓另一枚赝神在她的手里,你相信我——”

他的手越握越紧,说到一半停住,深吸了口,这才自嘲地笑了笑,又将叶怀遥放开了。

他轻声道:“我有这么多事瞒着你,你也会讨厌我么?”

他还记得刚才孟信泽看着朱曦时那憎恶的神情。在别人面前凉薄冷漠、从容高傲的邶苍魔君,唯独见到这个人,就会患得患失。

叶怀遥道:“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心中都难免有些不愿意出口的事,我能理解。”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让容妄脸上的血色稍稍回流了一些,他说道:“这件事情翊王知道。桑嘉死后,他曾经把我叫去问了不少问题,又嘱咐我不要同别人说。我们都以为,人死了,就一切都过去了——”

那时翊王大概是看他可怜,发了同情心,还说年后要送容妄去学习武艺,以后回来跟着叶怀遥当个护卫。

那时当时小容妄能想到的最好归宿,但最后没能实现,楚昭就已经亡国。

叶怀遥道:“你父亲是谁,你还是不知道么?那朱曦又是否知道你就是桑嘉的儿子?”

容妄摇了摇头,道:“我同你一样,都满头雾水。”

他抬手,顿了片刻,轻抚了下叶怀遥的脸。

容妄轻声道:“我只能保证一点,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他的温柔只对着叶怀遥,心中的怒气却在燃烧。

容妄觉得自从重新回来,他这么多年苦苦遮掩的某些事实,正随着他们的调查,一步步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其中种种事态发展,看似巧合,却让他从中窥得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体内的魔能不断翻涌,在血脉之中冲撞不休,他看着面前的叶怀遥,又仿佛重新回到了那年严冬,遇见那个弱小无力的自己。

是国破家亡、是生灵涂炭。世人不曾爱他,他可以不在乎在苦难中挣扎的百姓,但是不能不在乎叶怀遥。

他永远也忘不了自己真正成魔的那一天,眼看着对方悲伤痛苦,他的整颗心也像是在被一刀刀凌迟。

绝望与彻悟来的如此突然,容妄真切地意识到,他早已经走投无路,别无选择。

一同前往玄天楼,彼此陪伴着度过千年、万年,终归永远都只能是一个奢侈的梦想。

无数冤魂怨力融化进血脉当中,他永远记住了自己当时的绝望、愤怒、心痛,并且此生都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得知叶怀遥过的越来越好,也离他越来越远,容妄固然嫉妒,但更多的是欣慰。

他这一生当中,充斥着厌弃、欺骗与排斥,身边的一切都是冰冷和尖刻的。

唯独这个年少时期尚不知何为深爱时,便已深爱着的少年,是唯一的温暖。

即使要不择手段,放弃那隐约可以看到光亮的希望,生生将叶怀遥再次推离开自己的身边,容妄也不希望给任何人再次伤害他的机会。

他收回了自己的手,沉声道:“但无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都不重要,我会采取最直接快速的手段,解决一切。”

这是想直接杀人灭口的意思,叶怀遥懂了。

就他的感觉来说,朱曦最初应该只知道桑嘉有个儿子,却不知道对方的具体身份来历。

但现在经过有心的调查,或许他已经通过某种途径得知,当年那个孩子就是如今的邶苍魔君。

——虽然不知道朱曦到底想从容妄身上图什么,但可很可能是他在背后搞出这一连串事情的最终目的。

但叶怀遥想不通的是,难道他这个明圣,竟然是被别人对付魔君的时候顺带捎上的?

不能吧。这是不是,少了点尊重啊……

叶怀遥想到这里,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过分。”

身边有个声音问他:“什么过分?”

叶怀遥道:“就是——”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这绝对不属于容妄的声音,立刻转头,瞧见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容,竟是朱曦的脸。

他明明就在前一刻还在院子前面的空地上,用尽自己所知道的法术来救孟信泽,现在却转眼间取代容妄的位置,出现在叶怀遥的身边。

这人面带微笑,身上也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血污,很悠闲地靠在树上,仿佛只是想与友人闲聊。

这肯定不再是幻境中的幻影,难道是十八年后的、真实的朱曦?

不,不对。

叶怀遥一振衣襟,站起身来,随着他拂袖的动作,身上的伪装进去,美丽的女子露出真容,重新变作了英俊潇洒的少年郎。

叶怀遥笑着说:“朱公子,把我领到幻境里面看这些烂故事,结果阁下只肯出一个替身来敷衍我,一点待客之道都没有,难道不是很过分吗?”

朱曦脸上的笑容凝住,用僵硬而缓慢的动作,“嘎啦啦”把头抬起来,看着叶怀遥。

叶怀遥抬指一点,剑气破空,朱曦整个人被一剑破幻,变成一截枯木倒在地上。

但这枯木上面,依然长着他的五官,那双漆黑而诡异的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突然张开嘴,尖锐而疯狂地大笑起来。

“你说是谁的烂故事?谁不是活在一堆烂故事里面?”

木头桩子一边狂笑,一尖叫着:“佛堂佛不圣,梦醒万事空,这都是命!你也逃不掉、逃不掉、逃不掉——”

它又黑又皱,倒是有一把比公鸡还敞亮的好嗓子,这声音穿透力极强,几乎给人一种直刺到脑仁上的感觉,一重重向外传出,回音在整个幻境上方盘旋,宛如诅咒。

幻境中的人尽数被这声音吸引而来,将叶怀遥围在中间。

无论是侍女小厮,还是侠客贵妇,此刻的面容上都呈现出一种阴森的呆滞,唯有双眼中闪着幽诡的光,从树丛假山的缝隙间窥探着他。

从刚才朱曦出现在他身边的那一刻开始,容妄便不知所踪,叶怀遥猜测这幻境应该是被人为分割成了两半,为的就是将他们两个人分开。

眼下在他这边的朱曦既然是个冒牌货,真的那个显然就是对付容妄去了。

无论怎么说,他都得尽快摆脱纠缠,从这里出去。

——不过现在看来,敌人似乎有点多啊。

“怪吵的,别嚷了。”

叶怀遥一掌向着尖叫不已的木桩拍了过去,噼啪一声爆响,木桩整个炸开,空气中弥漫着焦炭的气息。

他收掌拂袖,漫然说道:“要打就来吧。”

木桩的炸裂仿佛发出了某种讯号,幻影们蜂拥而上,向着中间聚拢过来。

这一眼望过去,简直是密密麻麻,浩荡无尽。

他们的眼神当中充斥着直接可见的恶意,更加令人不适的是,这些呆滞的面孔中,有不少还非常熟悉。

叶怀遥也不废话,直接拔出了浮虹剑,淡银色的剑身流光般一闪,被叶怀遥扬手抛出。

“苍崖万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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