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案弯了弯唇, 想凑过去亲顾楼吟一口。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免得耽误正事。他将有关【都有】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顾楼吟, 说到他摆脱【都有】的那一日, 顾楼吟突然打断他:“你跳崖,并非为了寻死。”

“是啊,”萧玉案道, “【都有】给了我承诺, 无论我当时做什么都不会死。为了摆脱云剑阁, 跳崖是最快的方法。”

顾楼吟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萧玉案笑道:“我这么惜命, 怎么可能轻易寻死。”

顾楼吟喉结滚了滚,“我一直以为,你是被逼的心存死志。”

萧玉案摆摆手,“不至于不至于。”

顾楼吟呼吸一窒, 突然把萧玉案抵在了石壁上, 低头在他嘴角边咬了一口, 想用力又舍不得,最后只让萧玉案轻轻地“啊”了一声。

“你干嘛……?”

顾楼吟哑声道:“亲你。”

“你分明是咬。”萧玉案碰了碰自己的嘴角,抬眸道, “怎么突然这么激动?是不是如果你一早知道我不是被云剑阁逼死的, 你就不会心生愧疚,也不会对我这么在意, 从而堕入魔道?”

顾楼吟无奈,“不是。”

萧玉案故意用怀疑的语气道:“哦?那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

顾楼吟道:“很早。”

萧玉案自顾自地说:“如果是在我跳崖之前, 我还真的一点没察觉到。”

“你很有趣。”顾楼吟说话的时候,没有去看萧玉案,似有一分羞赧, “也很……好看。”

萧玉案闷笑一声,“搞了半天,你也看脸。”

顾楼吟纠正他:“不仅是看脸。”他想了想,又道:“那时,你和慕鹰扬很亲密。”

“有吗?我不记得了。”

“有。每次看到你们在一起,我就会……”顾楼吟抿了抿唇,“心情变差。”

萧玉案惊讶地看着他。

“可我没有资格生气。”所以他也从来没有表现出来。

两人说话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荒漠上的落日余晖中萧玉案面容温柔,眼中仿佛含着一汪秋水。他甚少露出这样的神情,看得顾楼吟心里颤了颤。

“你现在有了。”萧玉案道,“但我不会再给你生气的机会。”

荒漠这么大,他们不知道画中的山水会在何时何地出现,决定在荒漠里待上一日一夜。入夜后,寒气袭来,有暖玉在身也不怕冷。萧玉案放出了青焰,青焰变成火堆般大小,照得四周通亮。

萧玉案惬意地枕在顾楼吟腿上,道:“如果李闲庭真的来过这里,和那个小乞丐一样看到了什么,他会怎么做呢——顺其自然,还是逆天而为?”

顾楼吟道:“取决于他看到了什么。”

萧玉案点点头,“也是。”

困意上涌,萧玉案打了个哈欠。顾楼吟道:“困?”

萧玉案揉揉眼睛,“有点。”

“睡罢。”

有顾楼吟这个枕头,萧玉案睡得很安稳。一夜无梦。

“萧玉案。”

顾楼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萧玉案睡眼惺忪,茫茫然道:“……嗯?”

顾楼吟牵起他的手,“跟我走。”

萧玉案“哦”了一声,又闭上了眼。

萧玉案偶尔赖床,顾楼吟都陪着他睡。今日情况特殊,顾楼吟没有再试图叫醒萧玉案,而是直接将人抱起,走了出去。

半梦半醒之际,萧玉案隐约听到了鸟鸣之音——荒漠上哪来的鸟?

萧玉案猛地睁开眼睛。

“你醒了。”

萧玉案看着眼前的景象,喃喃道:“真的有这种地方。”

山明水秀,绿野成荫,虫鸣鸟啼——这和画中的山水一模一样。

萧玉案失神了一会儿,问:“你怎么找到的?”

“我看到了。”

萧玉案打量着顾楼吟,缓声道:“你是不是对找东西特别有天赋?”

极荒之地的蛇蝎美人,忘川海的冰晶,芙蓉石,哪一样不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东西,偏偏顾楼吟就是能找到。他本来也没指望能轻松找到画中的地方,没想到又被顾楼吟找到了。萧玉案越想越觉得顾楼吟是锦鲤附体,自带好运。

顾楼吟道:“找人我更擅长。”

想到自己无论换哪张脸都会被顾楼吟识破,萧玉案无比赞同。

两人走在丛野之间,莫名有种虚空之感,仿佛他们脚下的不是草地,而是原来的沙地。萧玉案蹲下身,指尖触碰着地面,道:“你觉得我们还在现世吗?”

顾楼吟望着远处的湖泊,“去湖边看看。”

湖面平静无纹,安静得像一潭死水。萧玉案和顾楼吟站在湖边,微风吹起他们的发梢,但湖面上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萧玉案低头看着湖面上的自己,问:“你感觉到了么?”

顾楼吟道:“什么?”

萧玉案摇摇头。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怪异的感觉。他总觉得他的倒影在盯着他看,眼眸像是一个漩涡,要将自己活生生地吸进去。自觉告诉他,他不能再看下去,然而冥冥之中似有一双手,牢牢地卡着他的脖子,让他无法挪开视线。

他的眼神越来越涣散,周遭的一切都消失了,黑暗之中唯有湖面上的倒影还在。

“萧玉案?”

顾楼吟担忧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萧玉案想回应他,却莫名地失语了。这时,湖面上的人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萧玉案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萧玉案!”

一阵天旋地转后,萧玉案感觉他和湖面上的自己换了个位置。他缓缓地沉入湖底,没有听觉,没有视觉,只剩下湖水冰冷刺骨的触感。

在无边漆黑的中,萧玉案终于看到了一抹亮光。他奋力朝那抹亮光游去。光线越来越强烈,刺得他几乎无法睁开眼睛。就在他抬起手挡住眼睛时,光线散成一粒粒微小的颗粒,穿过他的身体。

他看到了一段,属于他的人生。但这一次,他成了一个旁观者。

亲生父亲死后,他跟随改嫁的母家到了萧家,有了一个疼爱他的哥哥。几年后,云剑阁灭萧家满门,母亲以命相护,使得他和哥哥逃出生天。在逃亡途中,他和哥哥走散,被师尊捡走,后来又多了一个嘴上不饶人的师弟。

长大后,他被萧渡找回,又被萧渡误认。萧渡在他身上下了蛊,逼他接近顾楼吟,混入云剑阁。

再后来,林雾敛中毒,他被顾楼吟放血十日,修为尽失。

……

这一切和他之前经历几乎一样,只有两点不同。

第一,他没有【都有】,所以无论是对师尊,师弟,萧渡,还是顾楼吟,他都付出了全部的真心。师尊的抛弃,师弟的毒舌,萧渡的强迫,顾楼吟的苦衷,均让他痛不欲生。

第二,当年在东观山上,他没有活下来。

——这才是他既定的命数。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有课代表猜中了,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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