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兴旺的断腿严重些,但伤筋动骨近半年, 好生医治的话早该好了。可他的腿一直没好, 甚至不能下地, 显然没经过妥善的医治。

眼瞅着柳菊花能下地走动, 心下暗暗着急,他隐隐有种感觉,如若腿一直不好, 他可能要瘫痪,他不过五十多岁,余下的日子都躺床上,让他怎么甘心?

唤了几个儿子到跟前,他面无表情的说:“我要医腿, 村里的郎中医术不精治不好我的腿, 你们去镇上请大夫来给我治腿。”

韩承明几兄弟闻言,面有难色, 请大夫可以,可银子哪里来?

韩兴旺冷讽:“怎么?不愿意?”

二儿子韩承宗说道:“爹, 大哥已经成亲生子, 我和承续的亲事却还没着落,往日里家里大小活儿,全都是我和承续做的, 到了现下,却连成亲银子都没有.....”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韩承续,韩承续上前一步说道:“爹, 我们知道你心疼大哥和几个侄子,可你也疼疼我和二哥,好歹让我们娶房媳妇。”

说完他神情低落的垂着头。

“你们的意思,不打算管我这个爹死活了?”

韩兴旺也知道这两个小儿子兜里没银子,但他们年轻有力,没银子还不能去挣吗?

韩承宗说:“没有不管你,先让大哥给你医治着,待到我们娶了媳妇,自会给你养老。”

韩承续也跟着点头。

“爹三个儿子,治腿银子合该我们平摊。”

韩承明却脸色阴沉,合着老头子三个儿子,到最后给老头子治腿的银子,只他一个出?这什么道理?

韩承宗看着他道:“我们挣的银子都在娘那里,娘尽管拿出来给爹医腿,我无话可说。”

韩承续道:“我也无话可说。”

韩承明恨得咬牙,爹娘治了这么长时间腿和腰,还有屁的银子。

韩承宗韩承续面含讥讽,这么些年家里银子几乎都用在大哥一房身上,那时有韩泽贴补他们,他们年龄小,不到娶媳妇的时候,就不说了,可这两年韩泽断了他的贴补,又收回了他们租赁的田地,家里收成锐减。

继学继文读书科举,是家里用银子的大头。收入少了,花银子的地方却多了,这几年几乎年年入不敷出,全靠老底撑着,可那老底他们心下清楚,一份是爹娘留着养老,一份是给他们娶媳妇用的。

现在爹娘因着他们几兄弟打架,摔断了腿和腰,攒的银子用去一大半,剩下一些银子爹娘不愿拿出来,他们也不说什么,至于娶媳妇,现在爹娘身子不好,肯定指望不了,他们有手有脚,自能挣到银子给自己娶媳妇。

可爹现下让他们挣银子给他治腿,他们不是不愿,而是不甘心。家里银子都让大哥一房花用了,现在没了银子治腿,凭什么让他们去挣?

韩兴旺期待的看着大儿子,他不管谁出银子,只要给他治腿就行。

韩承明硬着头皮:“爹,我没银子,你也知道继学继文要读书......”

韩兴旺一听他这推托的说辞,脸色当即就阴下来,他恨声道:“你们的意思都不打算管我了?”

韩承明心里苦涩,他想管,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如何管?

柳菊花在旁边听了半晌,眼瞅着父子要反目,她忙说道:“先去镇上请大夫给你爹看看,有多大能力出多大力,总不能让你们爹这么在床上躺着,至于银子,我这里还有一些,用完再没了,日后我和你们爹就靠你们了。”

说完,她心里也满是苦涩,她如何也没想到,滋润一辈子,临老了,却落魄了,这让她怎么承受?

韩承明心下一喜,忙道:“爹娘放心,日后有我们三兄弟,必不会让爹娘受苦。”

韩承宗韩承续却讥讽一笑,娘到底是偏向大哥的。

然而韩兴旺的腿,镇上大夫看了之后,却摇头叹息,本来他的腿有希望治好,但耽误了医治的最佳时辰,腿已经恶化,需以针灸药物推拿相结合来医治,可这需要花费大笔银子,但也未必能完全治好。

韩兴旺一听心里就凉了,他寒着脸,对几个儿子也恨上了,也懒得为他们考虑,使气道:“我要治,治了总比现下情况好些。”

柳菊花无奈,只能去给他抓药,可就算她愿意把家底子掏出来,那些银子也不过只够给韩兴旺抓半个月的药,家里再没有银子了。

扎了半个月针灸,吃了半个月药,韩兴旺明显感觉到腿有了感觉,他看到了希望,这个大夫果然有些本事,倘若继续医治下去,他准能重新下地走路,他惊喜的朝几个儿子说道:“我的腿有感觉了,药没了,你们赶紧凑银子给我医腿。”

韩承明皱眉,为难的道:“爹,一副药便要一两银子,我们到哪里凑银子去?”

韩兴旺脸上的喜意散去,不善的说道:“难道你们就看着我这样瘫下去?”

韩承明嘴唇嚅动,心里愁苦。

韩兴旺盯着几个儿子看了又看,见他们不表态,哪能不知道他们不愿掏银子给他医腿,寒意骤生,这几个儿子算是白养了,阴鸷的道:“好啊好,可真是我的好儿子,既然你们不孝,就怪不得我了。”

韩承明一惊,猛地抬头问道:“爹,你想做什么?”

韩兴旺冷哼,讥笑:“想做什么?我管不了你们,总有人管的了你们。”

韩承宗不可置信的道:“爹的意思,要去告我们不孝?”

韩兴旺自顾冷笑不语,但那表情显然说明,如若他们不给他治腿,他就会去告他们不孝。

韩承续急了,要是被爹告了不孝,谁还愿意把自家闺女嫁给他?他忙道:“大哥,你那里还有多少银子,赶紧拿出来,给爹医腿,家里银子全都是你花用的,现在该你出力气的时候。”

韩承宗也道:“倘若你不怕爹告你不孝,将来继学继文考不了科举,那便捂着银子发霉吧。”

碍于名声,韩承明最后不得不把兜里仅有的二十两银子掏出来给他爹医腿。韩兴旺望着那二十两银子,不觉得欢喜,只觉得失望愤怒,这儿子不是没银子吗?现下怎么掏出银子来的?

面对着爹娘兄弟异样的目光,韩承明咬牙道:“这是我全部的银子了,你们再让我掏银子,也没了。”

韩兴旺满不在乎,他本就是自私之人,已经看清几个儿子的不孝与无情,又怎么会在意他们日子过得如何,径自拿了银子,让柳菊花带他去镇上扎针。

二十两银子对于农家人来说挺多的,在乡下都可以置办几亩地,可用在医腿上,不过半月的费用。韩兴旺想要医治好他的腿,没有几百两银子,是不行的。但家里已经没银子了,怎么办呢?哪怕让几个儿子现在就去挣,也不够他的买药钱。

眼瞅着医治有了效用,韩兴旺怎么甘心如此放弃,他拉着柳菊花的胳膊:“你帮我去求求韩泽,求求他,让他借我些银子,行吗?”

柳菊花抽开她的胳膊,垂头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韩泽的狠心,他哪里会借银子给我们?”

韩兴旺冷哼:“你不过是不想去罢了,韩泽是你儿子,只要你豁下脸面,撒泼耍赖,他难道还能不管你?即便他不愿管你,也得顾忌他那儿子,但凡他想让韩书博读书科举,碍于名声,他就不能不管你。”

柳菊花心道,她要真那样做了,韩泽肯定恨死她,日后再不会管她,就那半碗肉,她也别想吃到。

经过这么多事情,她也算看清了,承明三兄弟她指望不上,日后想要不饿死,还真的靠着韩泽。所以她不能为了老头子,把韩泽得罪死了。

韩兴旺脸色一沉,凌厉的逼问:“你不愿意?”

柳菊花看着他,直言道:“我不愿意。你的腿是承明三兄弟弄断的,他们自己没本事,找韩泽算怎么回事?”

韩兴旺倒是被她说的一愣,继而讽笑道:“你现在倒是知道韩泽不是我儿子了,你当初算计他的时候,怎么没想到?”

柳菊花被他说中心思,心下恼羞,怒道:“不管我怎么算计韩泽,我都是他娘,跟你有啥关系?要怪就怪你家祖坟不好,不利你们这些子孙后代。”

说完丢下他跑了。

韩兴旺呆在床上,不敢相信那女人说跑就跑了,真不管他了,恨得使劲捶打着床,都是白眼狼。

没银子,不仅是韩兴旺没法治腿,就是韩继学韩继文也交不起束修,无法继续在学塾里读书。韩承宗韩承续更是娶不到媳妇,偏柳菊花每天还能有半碗肉吃。

要说换成以前,柳菊花看着几个孙子,见他们眼巴巴的盯着她碗里的肉,她还愿意分几块给他们吃,经过这些日子的冷脸,她早已心寒,就是她宠着的孙子,也得不到她一块肉吃,更逞论其他人。

家里气氛一片冰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韩继学撺掇的韩继文没考成院试,本以为能安下心读两年书,等到他成了童生,谁知爷爷腿断了,需要花费大笔银子,现在两兄弟连书都不能读了,对此他耿耿于怀,找到韩承明:“爹,你有没有想过分家?”

韩承明眼睛闪了闪,接着颓丧的摇摇头:“你爷爷不会同意的。”

韩继学当然知道爷爷不会同意分家,可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只要想法子,总能达成目的。

韩继文在旁边说道:“爹,我打算抄书挣银子,若挣到银子交了束修,我可以继续读书吗?”

他已经不敢指望爹娘了,还是自己想办法吧,举人他不想的,总得把秀才考了,好歹有个功名,将来可以在镇上当个教书先生。

韩承明眼睛一亮:“可行吗?”

韩继文点头:“学馆里有许多学生都在抄书,能挣不少铜板。”

韩承明满意的点头,现在他真有些喜欢这个儿子了,他看向韩继学:“你呢?怎么打算的?”

韩继学心里暗恨,其实他早已在抄书,也挣了几两银子,都偷偷的存着,没想韩继文这个傻蛋竟然把这事情抖了出来,他只能道:“爹,我也可以抄书。”

韩承明笑了:“行,只要你们挣到束修,就让你们继续读书。你们去科举的银子,爹来想办法。”

韩继学提醒:“还是先分家,不然挣到银子,爷爷也会让拿来给他治腿。”

韩书博已经是秀才,他已然迟了他许多步,如若在再追赶不上,待到韩书博考中举人,他有种感觉,那时,他就会永远活在韩书博的阴影下,再不能寸进。这让他怎么可能甘心,那就是一个小傻子啊,凭什么要被他压制的死死的?

可大伯一家搬去县城,他即便想做些什么,却碍于人小势微,没有银子铺垫,束手束脚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先谋算家里,一切都得等到他成了秀才,有了些能力,才便于行事。

韩承明一凛,“对,必须分家。”

然而,他们想分家,却不是那么容易的。别说韩兴旺不同意,就是柳菊花也不同意,不分家,几个儿子都是劳力,田地里的活大家一起做,重活累活不需要柳菊花,儿子就能做了。

一旦分家,老头子腿断了,地里活她是不指望儿子帮忙,那么只得她自己做,她可不愿整日里耗在田里做农活。借故两个小儿子还没成家,坚持不分家。

可韩承宗韩承续两人知道家里银子都给爹治腿了,此时他们已经不想着家里能给他们娶上一房媳妇,对于分家,他们欣然赞同,分家后,他们能得到几亩田地,再去镇上找些活做,一年下来,总能存几两银子,用不了两年,就能娶上媳妇。再则说,像他们这种没成亲,便分家有了田产的,反倒好说媳妇。

韩兴旺柳菊花没了法子,只能耍赖不愿分家,几个儿子心中怨恨加剧,对待两老也没了好脸色,话里话外带了埋怨。一家子父母兄弟,看对方不像家人,反倒像仇人,日子过得吵吵闹闹,矛盾不断。

在韩继文抄书挣得二两银子交了束修,去了学馆读书后,矛盾激化,韩承续韩承宗以为爹娘又贴补了大哥一房,更是怨恨爹娘偏心,丝毫不在意他们。韩兴旺以为儿子有银子也不愿拿出来给他治腿,恨上了儿子,又在韩继学有意无意的挑唆下,全家人又干起了架。

打过之后,韩承宗韩承续对爹娘彻底失望,也没说分家不分家,兄弟俩默默去了镇上找活做,一年到头也不回家,除了吃喝花用,每年还能余下几两银子,这让他们看到了甜头,更是不愿回家。

韩继学终于用计赶走了两个叔叔,本以为不用自己抄书才能交束修,哪里想到他爷爷被几个儿子伤透了心,觉得儿子都没用,哪里还能指望孙子,根本不肯支持他读书。每到收获季节,卖了粮食,就把银子拿去医腿。

韩继学看不到希望,暗地里望着老爷子的目光含着刺骨的寒意意。

韩继文不注意瞧见哥哥的眼神,狠狠的吓一跳,之后更加沉默,空闲下来便抄书,却暗暗注意哥哥的动作,发现他竟然在给爷爷下药,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药,却眼见着爷爷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他吓的心都快要跳出来。

...

韩泽一家搬去县里,就没再关注韩兴旺柳菊花他们,韩书博在县学读了半年书,便随官学里的同窗去游学,游学回来已是两年后,这时候韩舒馨、韩舒晴都已定亲。

韩舒馨的未婚夫是韩书博在镇上的同窗刘瑜,刘瑜与韩书博同时考中秀才,却比韩书博大六岁,两人同在县城官学读书,又是一个镇上出来关系较好的同窗,韩泽一家搬到县城后,韩书博经常邀请他到家里做客,无意间见到韩舒馨,感慨于她的温柔贤淑,无意间得知她竟跟着韩伯父读书,听她一言一行皆能说到他心坎里,想到家里在给他说亲,便起了心思。

韩泽对于刘瑜挺看好,这孩子虽没有书博的天资,努力努力考中举人没用问题,长长见识,如若遇到一个好老师,再过个十来年,便是进士也有希望搏一搏,且这孩子心性良善,为人至诚,舒馨性子宽容柔和,两人倒也相配,便同意了他们的亲事。

至于韩舒晴,这孩子一向有主意,她不愿嫁到书香门第,规矩多,也不愿找什么读书人,她觉得书读的多了,心眼子就多,要过一辈子的人,她不愿费那心思算计,不如找个心思单纯的,日子过得舒坦,肯定也不能嫁到农家,韩泽舍不得。

不过,也合该这孩子有些运道,郡城豪绅王家三子王允,为人纯善,唯有一点身子有些弱,家里长辈不想着他出息,只想他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而他也不幕功名利绿,整日游山玩水,闲暇度日。不知何时相中了韩舒晴,竟托媒人上门提亲。

韩泽也很是意外,王家远在郡城,怎么会向他们家提亲?

韩舒晴也不知其中缘由,待到看见王家长辈,才恍然大悟,私下里同韩泽说:“上个月我同娘去远山寺上香帮过她们......”

韩泽欣慰的笑笑,家里日子好了起来,几个孩子不再如以往那么懦弱胆怯,性子变的坚韧不失良善,做人做事有自己的见解,这很好。哪怕她们日后嫁人,他也不用担忧。

他笑着问道:“你觉得怎么样?那王允虽说身子弱些,但不妨碍寿数,性子纯善,不慕功利,很是附和你的要求。”

对于和爹爹讨论亲事,韩舒晴还是有些害臊的,她支支吾吾的没说出个所以然。

韩泽了然,他说道:“有何想法,同你娘说,爹总归是要考虑你们自己的想法的。”

韩舒晴一喜,轻轻的点头。

翌日,葛红布找到韩泽斟酌着说道:“舒晴的意思,那王允既然身子弱,想来日后成亲不会纳妾,只要王家答应王允不纳妾,她便同意这亲事。”

韩泽丝毫不意外舒晴会有这样的想法,这孩子可比她姐姐有主见,但他也不担忧刘瑜纳妾,毕竟他出身农家,家里没有那么多银子支持他纳妾,即便日后他中了举人进士,那时候两人有了孩子,感情深厚,别说不可能纳妾,即便他想纳妾,韩泽也有法子使得他不敢纳妾。

而王家却不同,现下他们同意王允日后不纳妾,自然省了他许多心思。

韩泽把要求委婉的说与王家听,王家虽意外,倒也理解,韩家不缺银子,家底殷实,人家也没想着拿闺女搏前程,只想闺女日子滋润,如何不行呢?

再说自己孩子身子弱,没功名前程,自家不嫌弃,但想要娶到合心意的儿媳妇,不拿些诚意出来,怎么行呢?况,以自家孩子那身子,并不适合纵欲,不纳二色有利于修身养性,他们没什么不同意的。

两个女儿成亲,韩泽自然给她们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庄子田产、院子、铺子,金银玉饰、绫罗绸缎,书籍......只给一个女儿置办嫁妆,就用了将近一万两银子。待到她们成亲时,韩泽又私下里给她们每人五千两银子。两个女儿用了近三万两银子。

看的韩茂德王兰花以及来参加婚礼的村里人咋舌。

岳家给的嫁妆太丰厚,王家本就是豪绅,不觉得有什么,但儿媳妇是他们亲自挑的,儿子喜欢的,他们不在意那么多,哪怕韩家不给一点儿嫁妆,他们也欢喜。可刘家一众人,却被狠狠的惊到了,对于新媳妇再不敢轻视半分。

两个闺女嫁人后,回了门,韩泽见她们都挺好,放下心来。

韩书博今年方才十三岁,乡试三年一考,去岁的乡试他没参加,两年后的乡试,他预备去试一试,这两年他还打算去游历。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韩泽觉得书博在学问积累已经够了,缺乏的是见识,出去看看,也不错。

韩书博又在外面游历一年,甚至还写了一本游历时的所见所闻,寄给韩泽观看,不仅如此,他此次游学,到了江南,在江南拜了一位大儒为师,这位大儒要么不收徒,收徒必中进士,他共有八位徒弟,却有两位考中状元,一位成了榜眼,一个考中探花,其余几位也都是两榜进士,这几位徒弟在官场上也都有所建树,有一位更是进了内阁。

韩泽看着儿子寄来的书信,忍不住叹息,资质、运道、家世,能占一样已经不错,他这儿子可能是小时候受了苦,现在苦尽甘来,所有的好处都往他身上堆,他不成功,谁成功?

半年后,韩书博游历回来,在家里读了几个月书,收拾行囊去了郡城,此次乡试韩泽并没有陪他一起去,毕竟他在外面游历了几年,已经能应付任何事,而且他二姐在郡城,到时候自会照顾他。

一个多月后,韩书博以第一名解元的成绩,中了举人。

这时候,韩泽他们一家已经在县城待了五年,这五年只逢年过年回家祭拜祖宗,除此就没回去过,此次孙子中举,韩茂德打算回去祭祖。

然而刚回了乡下家里,韩承明就哭着喊着过了报丧,韩兴旺柳菊花双双死在屋里。

韩茂德一惊,过后就忍不住在心中咒骂晦气,他孙子中了举人,好容易回来一趟,竟赶上这种事,柳菊花一辈子不干人事,临死了,还要恶心他们一下。

韩泽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看了眼韩书博,说道:“到底是你奶奶,去送她最后一程吧。”

韩书博点头,心中苦笑,他对柳菊花这个奶奶没感情,再没感情,也是他奶奶,他的给她守孝。本来准备参加明年的春闱,看来是不可能了,罢了,再过三年,他更有把握考中状元。

韩泽拍拍他的肩膀,“顺其自然吧,你现在不过十五岁,年龄小了些,磨炼几年,进入官场,更让人信服。”

韩书博点点头,“爹,我没事。”

韩泽嗯了声,这孩子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韩兴旺、柳菊花死的比较突然,韩承宗前两年当了上门女婿,在镇上安了家,一年回不来几次,韩承续娶了邻村的闺女,但和爹娘闹得不堪,两口子在镇上做活,在镇上赁了屋子,也很少回来,等到韩泽一家到的时候,他们两兄弟才携家带口的哭喊着回来。

韩承明看到他们来了,才找到了主心骨,拉着韩泽就道:“大哥,娘的身后事,我听你的。”

韩泽顿了顿,皱眉说道:“娘毕竟已经是你们家的人,该如何办就如何办,需要什么同我说便是。”

人死如灯灭,以前种种,也只能放下。

韩承明松口气,只要韩泽愿意出银子就好,然后又看向两个弟弟:“爹的身后事咱们兄弟三个商量商量。”

韩承宗垂着头说:“我是赘婿......”

韩承明阴着脸:“哪怕你是赘婿,爹的身后事,你也得出一份力气。”

韩承续拉拉二哥的衣襟,劝道:“算了吧,到底是咱们爹娘,咱们身为人子,送他们最后一程吧。”

韩承宗只能不甘的点头。

有了韩泽的帮衬,柳菊花的身后事还算办的体面,而韩兴旺就有些难看,两口子的棺材材质都不一样,更别说其他,不管如何,也把他们送下了地。

韩承明很是松口气,韩继文看向韩继学的眼神再没了往日的亲近,爷爷奶奶是韩继学这个畜生害死的,可他不敢说,他还要考取功名,如若有个这样的哥哥,他还怎么考取功名?

韩承明也有所察觉,但相比于给他拖累的爹娘,他更看重儿子,哪怕心里知道爹娘的死不对,他也装作不知,只是面对这个大儿子时,难免有些心寒,这儿子对疼爱他的爷爷奶奶都那么狠心,将来对他呢?

想到此,他不由得打个寒颤,心里的天平不由得偏向了下面的两个小儿子。

韩泽一家回了家里,父子俩去了书房,韩书博皱眉道:“爹,奶奶和韩兴旺死的蹊跷。”

韩泽冷笑一声,这事他也有所察觉。

韩书博迟疑的看向父亲:“爹,你......”

你是如何想的,她到底是你娘,你真能看着她被人害死,而不管不问?

韩泽看向他:“我们没有证据。”

韩书博颓丧下来。

韩泽又道:“韩承明虽然自私狭隘,但不至于歹毒到害自己的父母,韩继文心思浅显易怒,胆子却不大,没人撺掇,他不敢做害人之事,唯有韩继学性子阴沉狠毒,六亲不认,这事十有**是他所为。”

韩书博瞪大眼睛,“他为何要害他爷爷奶奶?”

韩泽冷哼一声:“因为韩兴旺的腿疾需要花费大笔银子,阻挡了他读书的道路,至于为何会害柳菊花,可能是柳菊花发现了他的勾当。”

韩书博皱眉,怒道:“难道就任由他逍遥法外?”

韩泽看他一眼:“你尽管在家里读书,他坏事做绝,自会有人惩罚。”

韩书博叹口气,那些只是爹的分析,没有证据,他也只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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