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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

顾晗声音很小,“我也是厉害的……不会任由别人无缘无故的欺负。”

张居龄薄唇一弯,妻子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这样评价自己,像张牙舞爪的小老虎,让人一想就觉得有趣儿……他揉揉她毛茸茸的头发。

“厉害些好,我时常不在你身边,只要不吃亏,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考虑后果。”

张居龄的声音在黑夜里尤其清晰,“……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

顾晗沉默了一会,往前拱了拱,去搂他的脖颈,亲热地与他脸贴脸,说道:“我知道呢。”

张居龄问她:“知道什么?”

“你对我好。”

说话的阵阵热气喷到张居龄的耳根处,他搂她腰的手臂又紧了些,听她继续往下说。

“……我也会对你好的……”

张居龄“嗯”了一声,大手有规律地轻拍她后背,哄道:“睡吧,天太晚了。”

顾晗打个呵欠,调整了姿势,躺到张居龄的怀里。

她想着还要同他说几句话,却一时又忘记了……迷迷糊糊的,竟然也闭上了眼睛。

张居龄看她睡着了,小心地拿了锦褥盖在俩人身上。

瞧着她的肚子又大了些,不由得摸了摸。

宋大夫的话在耳边响起,他说妻子的胎像不太好……生的时候怕是要难产。

张居龄星眸深眯,心里像坠了块大石头。

有没有孩子其实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大的感触,能和妻子一起过日子就很满足了。

但是妻子却十分在意,对这个孩子的期待几乎是望眼欲穿。

他不想她失望。

漫长的一夜过去,新的一天又来临了。

张居龄醒时,太阳还没有升起,高丽纸糊的槅窗却隐隐地有了天光。

他蹑手蹑脚地穿衣下床,去了净房梳洗。

才拿手巾擦了脸,桃红就快步走进来禀报,说树鸣过来找他了。

张居龄点了头,拿起衣架上的青色右衽绸衣圆领衫套上,捧着三梁朝冠出了西次间。

“……三少爷,杨大人来找您了,在前院书房等着呢。”

张居龄俊眉皱了皱,杨若怎地这么早来他这里?

他问树鸣,“可有说了什么话?”

“没有。”

树鸣想了想,补充道:“杨大人的表情很奇怪,怒火难掩似的,又极力地压制着……脾气很暴躁,因为茶水烫,还摔了盏碗……”在他印象里,杨大人一向是笑眯眯的,对下人更是宽容。

张居龄的脚步顿了顿,也没有说什么,却加快了步伐。

杨若是万事不放心头的性子,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让他变化至此?

杨若靠着廊柱,眼角眉梢皆是疲惫,竟有风尘仆仆的错觉。

他见到张居龄,立即走过去:“夙之,我父亲被锦衣卫的人带走了。”

张居龄惊愕地抬眼看他,“什么时候的事?”

“凌晨。”

杨若咬牙切齿:“锦衣卫的指挥使姓蒋,我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他提点了两句,说我父亲和原绍鸿有牵扯……”

“我不敢说父亲两袖清风,为官严明。

但他绝不会做出上对不起朝廷,下对不起黎民的事情……走私官盐?

这样大的罪过……我父亲他根本就不可能……”

“月溪,你别急。”

张居龄握住杨若的肩膀,“我知道杨大人的为人……咱们一起想想办法。”

月溪是杨若的字,他心情沉重时才会这样称呼。

杨若平息下心绪,说道:“我去找了外祖父,他去求见圣上,圣上连面都没有露……”他外祖父是郑元人,年轻时做过当今圣上的师长,一路辅佐圣上登上帝位的。

张居龄想了想,这事情还真是棘手。

圣上最爱重颜面,从郑元人赋闲在家却被封太傅就能看出来……然而,他现在连郑元人都避而远之了,可见对杨思远有多避忌。

锦衣卫是什么人,直属于圣上管辖,权力之大没有约束之说。

他们在宮里跺跺脚,整个朝野都得震动。

杨思远是内阁大学士,正二品的户部尚书……锦衣卫亲自出手,说抓就抓了,且毫无预警。

怎么看,杨家都是浩劫难免了。

“月溪,郑老去求见圣上的时候,你也跟着去了?”

他问杨若。

“……是。”

张居龄看向好友,和他说了昨夜顾尚书审原绍鸿的境况,“我凑巧碰到了祖父,也跟着在暗处听了听……他并没有说什么有用的东西。”

“到了这个地步,原绍鸿的事情我也顾不得了。”

杨若桃花眸冰冷:“锦衣卫什么作派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们有自己的审讯房和刑具,甚至可以动用私刑……我父亲是个读书人……”他说不下去了,父亲一生正直,要是因为被诬陷而受了凌辱……都不敢再往下想。

张居龄沉默,随即看向树鸣,“你去备马车……”他和杨若说道:“早朝的时间快到了,咱们不能晚到。”

树鸣拱手,离去。

杨若也“嗯”了一声,精神不济地跟着张居龄出了张府。

张居龄看了他一眼,想说些什么终究也没有开口。

杨思远被秘密监禁的消息不胫而走,朝堂之上人心不稳,格外的安静。

朱佑妄也没有提杨思远,简单地说了几句关于皇子们侍讲侍读的事情,就退了朝。

杨若刚要跟上去,却被徐沛一把拉住了。

“圣上现在不愿意被打扰,你别去了……”

“你如何知道?”

杨若抬头看他。

徐沛眼中幽芒一闪,很快又隐去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杨大人不能待在锦衣卫的手里。

他们有的是屈打成招的手段。

事情一旦定性,再想扭转就难了。”

“……他说的对。”

张居龄环顾四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出去。”

已经有同僚开始看他们了。

杨若握成拳头的右手松了又紧,末了,还是和张居龄、徐沛一起转身往外走。

太和门上覆重檐歇山顶,下面是汉白玉基座。

门前列着一对铜狮像,阳光一照,雕琢精致、威风凛凛。

严良和凌王爷朱高知是最后走出太和门大殿的一拨人,他望着张居龄他们的背影,问道:“王爷,这徐沛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投靠您了吗?”

朱高知轻蔑地开口:“养不熟的狗罢了,我还不至于稀罕。”

徐沛眀着和他的关系看起来是不错,暗地里和朱高栋也没有少往来。

这样的人,投不投靠他有什么关系,也不见得他会对朱高栋是一心一意的。

“圣上对永康侯徐家的恩宠可不小……”严良走下汉白玉台阶,“王爷要是能争取到侯府的支持,来日必有大用处。”

朱高知不吭声,却径直往内廷的方向走……他要去重华宫给母妃请安了。

纪师爷正在中极殿的门口来回踱步,见严良从远处走过来,忙拱手行礼:“大人,锦衣卫李荣刚刚来了一趟,见您没在,又走了。”

“他过来干什么?”

严良说着话,抬脚迈进了殿内。

“属下不知道。”

纪师爷说道:“他倒是留了一句话……说让您远着些凌王爷。

挺慎重的。”

“嗯?”

严良站住了:“为何这样说?”

他是朱高知阵营里的人,不仅李荣知道,朝堂里很多人都知道……他难道是想提醒自己什么事?

严良想了想,吩咐纪师爷:“你给李荣递个信,让他晚上回一趟严府。”

李荣是他安插在锦衣卫的眼线,方便探听圣上心意的。

纪师爷应“是”,领命而去。

皇城内,红墙黄琉璃瓦,处处金碧辉煌。

柳枝随风舞动着,摇曳生姿。

千步廊两侧往里,修建了各个衙门。

人一到这里,就进了衙门公务,渐渐就少了许多。

只偶尔有一、两个宫人出入。

眼看着刑部就在眼前了,杨若找一个背人处堵住了徐沛的道路:“小侯爷,说说吧……”徐沛适才拉住他时,自己就能确定,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张居龄没说话,站在了杨若身后。

很明显,他认为杨若的话有道理。

徐沛看了看俩人的架势,苦笑:“我其实,真的不太清楚……”他也只是猜测。

杨若好看的桃花眸沉沉如夜:“小侯爷,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咱们之间也多少过了几招,你也都了解……说实话,当初若不是你不义在先,我到现在还认你是兄弟……”他停了一会儿,给徐沛思考的时间,又说道:“你要是肯说出你知道的事情,以前的所有就一笔勾销。

我们杨家从此不再和徐家为敌。”

只要能救出父亲,他愿意联合全部的力量。

徐沛的神色终于有了动容,他想了想,犹豫着开口:“我也只是猜测……锦衣卫的指挥使蒋磊素日和凌王爷亲近,我在王府吃酒的时候见过他。

他看上了凌王爷新纳的侍妾,凌王爷二话不说就送给他了……”杨家门生众多,因为和杨若的敌对,他做起事情来,总不是那么顺利。

能借此机会缓和一下,也是不错的。

杨若是聪明绝顶的人,徐沛给了一点线索他很快就听出了猫腻,“你是说我父亲被抓……凌王爷朱高知插手了?”

徐沛摇头:“这个,我真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杨大人被抓的太蹊跷,而且又是蒋磊领着人去的……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了。”

“巧合的多了,就成真了。”

张居龄淡淡地看着湛蓝色的天空,问道:“小侯爷,你说是不是?”

张居龄和杨若都是心计无双的人,徐沛自知是比不过的,便回答:“是或不是,你、我说了都不算,还要有证据……凌王爷不像表面上看的和善无害,你们就算想做什么,也要谨慎着来。”

他说完就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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