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宴饮（上）

王珞跟着常随去了祖父正院的茶房，才知道祖父不仅让她来泡茶,还要她分茶,分茶又叫茶百戏、水丹青,这是种仅用茶和水就能在茶汤上显现字和图像的绝技。目前在京城勋贵盛行，但会分茶的人不多，分得好的人也少,王珞皱了皱眉头说：“我不会茶百戏。”别开玩笑了,这种已经失传千年的绝技，她怎么可能会？她要会这种绝技,她还需要从电视剧里回忆大夏末期历史吗？

常随没想王珞会说自己不会茶百戏，他赔笑道：“娘莫要跟小人说笑了，您不是最擅长水丹青吗？大家都夸过好看的,公爷见了都赞不绝口。”

王珞脸莫名：“我什么时候弄过茶百戏？”我怎么自己都不记得了。

这常随是成国公最信任的心腹之，向来能言善道，他难得磕巴的说：“上回娘不是给十六郎点了盏水丹青吗？三女君都给大家看过了，您的丹青比别人都好，别人画完会就没了,你的丹青只要茶盏不动,就不会没有。”

王珞：“……”她好像有点印象了,她上回是给小四玩过拉花，阿娘觉得好看，硬是从小四手里抢下茶碗，出门显摆去了，可那是拉花不是水丹青！“我那个不是水丹青……”

常随说：“不管是什么,就劳姑娘做回了。”

王珞无奈：“那茶水做起来挺麻烦的，你要找个力气大的婆子替我打下手。”做拉花要奶泡，现在没有电子奶泡壶，她必须要手动打奶泡，上次给小四拉花就叫小四乳母替自己打泡的。

常随口应了，会就叫来个看来力气就挺大婆子过来，王珞已将小灶的炉火调到最小，将牛乳倒入盏薄铫子慢慢热着，她拿了双长筷子，示范打发了会，见婆子学会了，就专心去处理茶末了。王珞自己喝清茶，但这里的人还是习惯喝茶糊糊，王珞待客时从来不搞创新，她吃不透郑玄口味，又觉得咸口奶茶有点奇怪，便将奶茶的口味甜味调得比较淡，只放了点点糖，主要突出茶香。

王珞连续调了两盏，尝了尝，觉得口感合适后，将给郑玄泡茶的茶末仔细再研磨遍，等婆子将奶泡打发好，才开始用热水冲泡茶末，等茶末变成团绿糊糊后，再冲入奶泡，等拉花成型后，她又用雕花棒稍稍修饰了下拉花。王珞这拉花手艺，还是在咖啡店打工时跟拉花小哥学的。她是音乐系的，主修小提琴，辅修钢琴，她在咖啡店弹钢琴打工，顺便给拉花小哥学了几手拉花。没想到自己大学学的技艺在这里没用，反而无意间学的拉花用上了……

这时成国公开宴了，王家是传承千年的世家，或许家里弟子没落了，但是吃喝玩乐这类事就没有王家弟子不精的，王家歌舞姬的水准在勋贵也属于顶流的，只是王家向来清高自诩，待客很少用自家舞姬，这次是为了讨郑玄欢心，才叫上家里最好的歌舞姬出场。

郑玄今日穿了便装，身玄袍更衬得他面若傅粉、目若朗星，面对案前腰肢盈可握的舞姬，他笑容如既往的和煦，让人完全看不出任何想法，案前的美食也是浅尝即止，任何食物只动筷子，成国公在旁看了半天，都不曾看出他的饮食喜好，他不由暗叹，朝堂上那些人对郑玄如此忌讳也不是没有理由。幸好贵妃娘娘素来给他交好，王家也不够资格当他的敌人。

等常随端着碗茶盏过来时候，成国公对郑玄笑道：“指挥使，这是我家今年新制的茶饼，您可要尝尝。”

郑玄抬眼看，发现端来的茶水上居然有副水丹青，寻常的水丹青在茶水上并不能保留多久，但王家这副水丹青也不知用什么制成，乳白色的液体居然静静的浮在浅褐色的茶水上动不动，是副寒梅图，正巧应了此时的季节，郑玄不由赞道：“公爷府上人才辈出，这副水丹青堪称绝妙，倒让人不忍品尝，恐坏了这副美景。”

成国公哈哈大笑说：“寻常小技尔，指挥使过奖了，您若喜欢，我可以随时让人给你泡。”

王朗忍不住侧目老子，您真把我女儿当茶娘了？

成国公心暗忖，小这丫头还挺有几分巧思的，居然能想出这份茶戏意境，也不知这丫头愿不愿意教家里茶娘这份手艺？成国公也没无耻到占孙女便宜，就是孙女提供的这份蔬菜，他都派人送了飞钱过去。如果孙女愿意教茶娘手艺，她不是爱看史书吗？他可以送孙女套手抄本史书，给她将来当嫁妆用，她出门也体面。

成国公想着怎么开口问孙女要茶戏技艺，王珞已经很主动的将拉花技巧告诉府上的茶娘了，门技艺钻研到了极致，基本就是理通百理融，王珞给她讲了拉花要点，她不会就能顺利弄出拉花，即使图案没王珞那么好看，但熟能生巧，过上几个月，她肯定比王珞好多了，“多谢娘！”茶娘感激的给王珞跪下道谢，娘这是将门可以活命的手艺交给自己。

王珞微笑示意她起身：“举手之劳罢了，无须如此多礼。”她可不想没事给家里人当茶娘，再说她祖母祖父或许有很多缺点，但两人有点好，就是好面子！他们得了自己的好处，肯定会有回报的，门随手学来的手艺，能换点好处也不错了。

给郑玄泡了茶，王珞也没能离开，也不知郑玄要不要喝第二盏茶水，幸好自家小天使眉绿出去了趟，回来就给王珞带了不少吃食回来，甚至还提了黄铜小锅过来，要给王珞煮锅子吃。茶娘也很识趣，起身引着王珞主仆去了间相对僻静的客房，让两人在里面慢慢用膳，还贴心给两人升了个炭盆。

王珞等茶娘退下，就对眉绿说：“我们起吃吧。”

眉绿笑着说：“我先给你烧锅子。”

王珞摆手道：“不用，你替我烧我容易吃快，我们慢慢吃。”王珞很喜欢吃火锅，这是源于童年回忆，她父母离婚后，她有段时间是跟奶奶，也就是她外婆起住的。王珞习惯性喊外婆叫奶奶，奶奶很疼她，但那时候奶奶还没退休，也没太多时间照顾她，冬天的时奶奶为了方便，时常跟她起吃火锅。

奶奶做的火锅跟店里的火锅略有不同，她都是将东西锅煮熟后，然后开小火慢慢温着，祖孙两人围着只锅子能吃很久。奶奶是江南人，不吃辣嗜甜，王珞受了她的影响，也随了她的口味。她那时候刚开始跳芭蕾不久，体重总在警告边缘徘徊，就因为奶奶把她喂的太好，每天三顿好吃好喝不说，书包里还时常塞满各种小点心。

那段日子也是王珞童年最美好的回忆，可惜好景不长，她只跟奶奶住了两年，就被祖母接回去了。王珞心轻叹，人生最大的悲痛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在，要是奶奶能多活几年该有多好，那时她就再也不是无能为力的学生了，她工作了，可以养奶奶了，还能给她提供优越的生活……

王珞看着锅子蒸腾的水雾，阵恍惚，她面对眉绿正埋头苦吃，跟吃饭细嚼慢咽、小鸟胃的王珞不同，眉绿食量很大，顿总要吃很多，她继母当年要卖了她，也有嫌弃她吃太多的缘故。王珞含笑用公筷替她烫了片羊肉，挟在小碟子里温声叮嘱说：“吃慢点，别太快了。”

王珞食量很小，多年的节食已经把她的食欲降到最低，在穿越前她有时候天吃上五个馄钝就饱了，穿越从婴儿期开始被人照顾，她才渐渐恢复了胃口，但食量始终只有同龄人的半左右。她自己吃不多，却喜欢看眉绿吃饭，小孩子就要多吃才能多长。

眉绿知道姑娘食量不大，给她舀了碗小米粥后，继续大快朵颐。

这时门外响起开门声，“指挥使您现在这里休息会，散散酒意。”

王珞和眉绿同时站了起来，同迎面走来的人正对上，四人同时愣，常随惊呼：“娘！”娘怎么会在这里？

“指挥使。”王珞率先给郑玄行礼。

郑玄微微而笑说：“女郎不必多礼。”他看了眼正在咕嘟咕嘟煮着食物的黄铜小锅，歉然道：“不知女郎在此，惊扰了女郎，是郑某的不是。”说完他退出了房里，他心暗想，这王家娘还真有意思，居然主仆同食锅，感情好到这程度？不过她个小女郎怎么会在这里？郑玄不觉得成国公会傻到把个嫡出的孙女放在这里引诱自己，郑玄想着王珞那张漂亮的小脸，啧了声，还是个半大小姑娘呢。

常随见郑玄主动退出，松了口气，随意暗恼下人疏忽，不是叮嘱过要照顾好娘的吗？怎么让她来客房用饭了？

王珞没跟郑玄客气，毕竟她跟眉绿在房里用饭，想要离开这里也要收拾东西不是？还不如让郑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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