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宫宴,皇室和宗室子弟皆聚集到交泰殿,一起参加了个还算热闹的宫宴。

到了年初一,便是庆煦元年,新年的气氛终于冲淡了去年宫变后萦绕不去的紧张气氛,京城里无论是达官贵人或是平头百姓,都过了个好年。

正月初八,朝廷开朝,陆禹又开始忙碌起来,有些从去年夏天时便堆积了半年的事情已经迫不容缓,急需皇帝裁决主持。所以,一时间陆禹又忙成了狗,每天天未亮被叫起了,然后到三更半夜才爬回来。

这其间,阿竹都是早睡晚起,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离开。倒是晚上有时候腿抽筋或者是尿憋醒时,会看到睡在旁边的男人,整个人都往她身边缩来,明明被子够厚,室内的温暖也适中,便仍是一副畏冷的模样。

随着一月份的到来,阿竹也快到了临盆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得盯向了凤翔宫,关心她这胎生的是皇子还是公主,朝臣们出于对社稷的考虑,自然是希望皇后生的是小皇子,而关心阿竹的亲朋友好友们倒是不管她生男孩或女孩,只担心她的身子太弱,生产时有风险。

所以,这其间,柳氏和严青菊几次进宫见她。

阿竹一看到柳氏,便拉着她道:“阿爹现在身子如何?胖胖呢?娘亲看着好像清缄了一些,怎么过个年竟然不长膘呢?难道是应酬太多累着了?你不必管太多,不喜欢便拒绝了,不必怕给我招什么是非,大不了由我顶着。”

她说得无比的凛然大气,柳氏却听得好笑又好气,一个手痒,又忍不住戳了她一下,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这行为不妥。虽然闺女还是自己的闺女,但她已经贵为皇后,母仪天下了,并不只是她的女儿,连她见了也要先行礼的国母。

不过,现在见她眉眼含笑,眼中无愁,依然一派自然又带点儿小女儿娇俏,心里却忍不住欢喜起来。

嫁人的女人比不得当姑娘时的无忧无虑,要担起很多责任,被迫成长。即便面对至亲父母,也免不了露出不同来。而她这女儿,不管在外面如何,每次见她,她也在成长,但面对亲人时,依然能露出欢颜。如此,也只有一个解释,娶她的那个男人私底下愿意宠她爱她呵护她,维护她的真性情。

“你这孩子,都要成两个孩子的娘亲了,还这般跳脱。”柳氏无奈地道:“你爹很好,身体很健康,寿全现在在书院,他的读书天份不错,随了你爹,以后也会走科举这条路。至于我也很好,最近应酬是多了些,不过也和你大伯母商量过,慎重地挑选了些。靖安公府里有你大伯父在,不会出什么事情。”柳氏拍着她,语重心长地道。

作为外戚,靖安公府出了位皇后,将来定能一飞冲天,但是随之而来的是风头太盛,这便要看靖安公府的作法家风了。幸好,严祈华是个有远见的,不会被一时的繁华迷了眼,有他在,靖安公府估计能平安荣耀地到下一任皇帝即位。

阿竹微笑着点头,她自然是相信大伯父和自己父亲的,他们定然不会拖后腿。

“过些日子,你便要生了,你已经生过一个孩子,也算是有经验了,放心,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柳氏拉着她,温声细语地宽慰着,生怕她有什么心理压力,到时候要出事。

如果是以前,柳氏倒是没那么担心。可是阿竹生豚豚时被人毒害早产,怀现在这胎时,又因为正逢太皇太后丧礼,劳累过度,动了胎气。接着七月份的宫变,又让她饱受惊吓。事情连着发生,这胎怀得辛苦,也养得辛苦,柳氏心里无法不担心。

阿竹温驯地点头,见她眼中满含关心,心中一暖,摇着她的手道:“娘亲放心吧,到时候宫里有接生嬷嬷太医、医女,人多着,女儿没事的。”

柳氏拍拍她的手,又同她说了一些注意事情,方告辞离开。

第二日,便换严青菊进宫来了。

很久没见这妹子了,阿竹也甚是想念,拉着她的手问这问那,严青菊一一笑着答了。

“怎么不将你家藿儿带进宫来?也好和豚豚有个伴,一起玩耍。”

严青菊眼睛一转,便道:“等天气暖些再带进来。”然后有些小心地道:“三姐姐一直在宫里,觉得无聊么?”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阿竹喜欢往外跑,即便条件不允许,但以前未出阁时,她也曾经幻想过,等以后有钱有闲了,便要去江南逛逛,吃遍大江南北,玩遍山川河流,赏遍人俗风情。这么个深宫,她会不会自在?

“挺好的,并不算无聊。”阿竹含蓄地道,她天天忙着八卦太上皇和皇太后,加上十八公主这个报马仔,日子还真不算是无聊。

严青菊看她很久,方笑道:“三姐姐过得好,我便高兴了。”她低首认真地看着阿竹的肚子,“就是这几天要临盆了吧?三姐姐放心,我去枯潭寺里问过住持了,你这胎定能平平安安的。”

阿竹听得高兴,主要是感动于这妹子的心意,说道:“那就承你吉言了。”

接着姐妹俩又说了会儿话,话中从闺阁时期到儿女经,都有说不完的话,直到看天色差不多了,严青菊方告辞离去。

可能是因为严青菊的到来说了很多话,到了晚上时,阿竹难得精神不错,在殿内转了几圈后,依然没有睡意,便坐下来掐指算着自己大概会在什么时候生。

正算着,陆禹踏着月色进来了。

现在已经正月中旬,月亮还未圆满,缺月清冷孤寂地挂在寒春的天空,使得整个月夜都透着一股寒冷。

陆禹进来时,见她在算着什么,笑道:“怎么了?”

阿竹有些兴奋地道:“阿禹,过几日便是元宵节了,你说我肚子里的这个会不会在那天出来呢?如果刚好是元宵节出生,以后就叫他元宵好了。元宵这小名儿宜男宜女,都不错。”

陆禹摸着下巴,然后促狭地道:“以后就叫胖元宵好了!”

阿竹一顿,然后趁他走近时,一脚踢过去,刚好踢到他的腿肚,然后怒道:“你在嘲笑我胖么?”

胖竹筒、豚豚、胖元宵,这男人到底有多爱胖这个字眼?!

陆禹被踢得不痛不痒,将身上的龙袍褪下,漫不经心地道:“胖也是一种特色,挺好的,你生什么气?你小时候本来就胖嘛。”将衣服随意地丢到一旁的箱笼上,也不管它,反正明日有宫女会自动收拾。

可能是孕妇真的是一种情绪化的动物,脾气一来,真是控制不住,阿竹踢了他几下后,发现他根本不痛不痒,又有些郁闷。

“行了,别闹,小心摔着自己。”陆禹扶着她上床睡觉,躺下后道:“先睡吧,距离元宵还有好几天呢。”然后摸摸她的脸,笑道:“听说今日镇国公世子夫人进宫来看你,你们聊得似乎挺开心的。”

“对啊!我四妹妹是个很好的妹子,真的很贴心呢!她担忧我,所以今儿特地来探望,顺便开导安慰我的!你瞧,这才是好妹妹的典范。”一个高兴,忍不住跟他卖弄起来。

陆禹哑然失笑,捏了捏她的脸道:“听说镇国公世子夫人对你真是好得没话说啊……”声音轻轻的,捏着她脸的手往下移,在她胸口上不轻不重地捏着。

这话似乎有些醋吧?

阿竹狐疑,忍不住道:“那是自然,她是我四妹妹!”

“哦……”

行了,这位皇帝真的是醋了!

阿竹哭笑不得,你用得着跟个女人吃醋么?况且还是个已经成亲的女人!

笑笑闹闹,又是一天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阿竹真的想要在元宵生个孩子,所以刚好到了正月十五那天早上,她正和胖儿子一起用早膳时,突然手中的汤匙不稳,直接掉在了地上,脸也开始扭曲起来。

“皇后!”娥眉等宫女瞬间有些慌了。

“别慌,我、我可能要生了,将我扶起来。”阿竹吩咐道。

一群宫人急哄哄地将她扶进内室,整个凤翔宫都热闹起来,请太医的请太医,通知各宫的通知各宫,一时间,人人忙得脚不点地。

只有胖儿子懵懂地看着母亲被扶走了,感觉到周围人紧张的情绪,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叫着要“母后”,宫女奶嬷嬷们忙抱着他哄,不过怎么也哄不停后,有个机灵的小内侍道:“太子殿下,娘娘正在生小皇子,很忙呢,太子殿下可以去寻皇上,顺便告诉皇上这件事情。”

皇上=父皇!

胖儿子抽抽噎噎地表示,要去找父皇。

宫人们顿时松了口气,忙抱着他出去,磨磨蹭蹭地往乾清宫行去。

刚出了门,便见皇太后带着安贵太妃过来了,众人忙上前请安。等皇太后知道孙子是要去乾清宫,便笑道:“皇上应该也快回来了,便让太子去接他罢。”

宫人们听到皇太后语气里没有丝毫的责备,忙笑着应了声是。

刚出了凤翔宫不久,便见到皇帝的仪仗,走在前面的是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大步流星走来,虽然天气冷,但是可能是他走得有些急,白晰的脸庞染上红晕,更添一种难以言喻的俊秀之色。

所有宫人看了一眼,眼睛都有些转不过来。皇帝原本就是京里有名的美男子,现在这般急促地走来,更添几分颜色,着实让人心动。也不知道等太皇太后孝期过后,又有多少宫女春心荡漾,欲要上那龙床了。

“父皇……”

含含糊糊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那些人的思绪。

陆禹大步走过来,直接抱起朝他伸出胖手的胖儿子,勉强笑道:“豚豚怎么了?别哭,咱们一起去看你母后。”

胖儿子将脸埋到他怀里,呜呜两下后,才点点头。

胖儿子脑袋上柔软的毛发蹭着他的下巴,有些儿痒,让他忍不住又抱紧了怀里的孩子,继续往凤翔宫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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