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三十六年十月,承平帝禅位于太子陆禹,退居仁寿宫,称太上皇。

十一月壬寅日(初六),诸事皆宜,太子陆禹登基为帝,尊承平帝为太上皇,皇后蒋氏为皇太后,生母安贵妃为贵太妃,太子妃严氏封为皇后。把次年定为庆煦元年,同时昭告天下,将以孝治天下。

接着,又颁布诏书大赦天下,并一一分封诸皇室宗亲及太上皇的妃嫔们,同时还册立嫡长子陆琛为太子。至于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尚未出世,并未有所封号。

太子之位既定,阿竹这皇后的地位也是妥妥的了。

除此之外,诸功勋之家也皆有封赏,特别是在七月时宫变立下功劳的将士,新帝以保卫太上皇有功赏赐,也是新帝新登基的恩宠。

前朝一阵喜气洋洋,后宫也是一片和谐。

成了皇后,阿竹直接从端王府搬进了皇宫,并且住进了凤翔宫,而皇太后移居到了慈宁宫。值得一提的是,慈宁宫和仁寿宫相邻,走个几步就到了,阿竹每次去慈宁宫时,看到旁边的仁寿宫,心里都会生出一种古怪的念头。

后宫的交接十分平静,没有起什么波澜,盖因阿竹现在月份大了,不宜操劳,后宫的宫务依然是皇太后同安贵太妃一起打理,其他几个太妃有事没事便去慈宁宫作客,帮忙打理一下,分工合作,简单利索地弄完,阿竹只需要过目便行。如此,太上皇的后宫女人依旧一片和乐融融。

夜半,阿竹听到声音睁开眼睛,就见陆禹站在床前。

“阿禹……”她模糊地叫了一声,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撑着身子起来。

陆禹忙坐到床边,伸手扶着她起来,歉意地在她脸上亲了下,温声道:“我吵醒你了?”

阿竹摇头,摸着腿道:“脚抽筋。”

刚说完,一只微凉的大手便摸到她的腿肚,力道适中地为她按摩起来。

等他按摩得差不多了,她又道:“想起夜。”

孕妇夜间尿频之事陆禹在上回阿竹怀胖儿子时已经见过一次了,也不奇怪,直接扶她起身,绕到屏风后让她坐在恭桶上。

阿竹刚坐下,便有些清醒了,殿内的灯光柔和,也使得她看清楚了扶着她的男人身上那一袭像征着权势的明皇色龙袍,神色有些恍惚,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他。

陆禹好笑地道:“好吧,我出去等你。”

阿竹脸蛋微红,即便亲密如厮,她还是不习惯做这种事情让个男人站在旁边看。而且,那个男人现在是这江山之主,九五至尊,她竟然让个皇帝伺候她起夜。想到这里,她又有种不真实感,怀疑她近来睡太多了,是不是作了个陆禹当皇帝的梦?

等她磨磨蹭蹭地出来后,陆禹果然就站在屏风后等她,见她出来,上前扶着她的手,带她到旁边架子上的铜盆里的清水洗手。铜盆里的水是温的,显然是刚加了热水混着。

等她洗了手后,陆禹又拿过旁边干净的巾帕给她擦手,一根根手指擦过,连手指缝间也仔细地擦了擦,然后摸了下她的手,发现没有冷到,方满意地扶着她回床。

“你刚回来的?”阿竹坐在床上,见他自己脱下外袍换上寝衣,忍不住道:“现在几时了?”

“刚打了三更鼓。”

那就是晚上12点了,又忙那么晚么?新帝登基,特别又适逢年底,他要忙的事情很多,太上皇身体不好,也不能指点他什么,很多事情都要靠他自己。

当然,好处也有的,没有太上皇制掣,他可以大展手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例如他的政策,例如谁敢在他面前提让他广纳妃嫔、为皇室开枝散叶之事,他绝对不客气地毒舌讽回去。这种时候,大臣们才见识到,原来他们这位皇帝,惹着了他,嘴巴可真是个毒的,往昔那清高又淡漠如谪仙的印象,完全碎成了渣渣。

将脱下的衣服随意丢到旁边后,陆禹便抱着她躺下。

虽然这一年,她因为这胎怀相不好,几次动了胎气要安胎,但到了冬天,她的身体仍是像个小火炉一样暖和,让抱着她睡的陆禹舒服地叹了口气,真的好暖。

阿竹被他抱得有点紧,忍不住踢了他一脚,等踢完后,又顿住了――她又忍不住以下犯上了,踢了皇帝。

陆禹手劲松了松,咬着她的耳垂道:“你近来又爱睡了,荀太医说,孕妇宜多走动,才好生产。”

“我每天都有走去慈宁宫和仁寿宫给父皇、母后请安。”阿竹不客气地道,“而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爱睡,以后不会生出个同样爱睡的孩子吧?男孩子还好,外一女孩子也这么爱睡,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她有些担心了。

陆禹被她逗笑了,忍不住又咬了她一下,情动之下,不由得咬得狠了,在她脖子上留了个印记。

“你是狗啊!”阿竹痛得嘶地叫了一声,又踢了他一脚。明明她是想要尊敬他的,但是――就算作了皇帝,这位也还是喜欢时不时地对她耍流氓啊。

陆禹忙凑过去亲了下安抚,忍不住抱怨道:“下次一定要仔细避孕,不能隔的时间太近了,不然……”

不然什么,阿竹不用他说也从抵着自己屁股的那根棍子知道了,心里有些黑线,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高耸的肚皮上,告诉他,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克制点。

当然,她也不担心他真的狼性大发,太后的孝期未过,他素来是个孝顺的,自然不会在孝期期间做什么有违孝道的事情,恰好她的身子也不宜做些什么。

“朝堂上很忙么?明日我让厨子多熬些汤给你补补身子。”阿竹拉着他的手细细地摩挲着,边和他漫无边际地聊天,这是他们夫妻间近来晚上特有的夜间活动,“昨儿我问了荀太医了,他说父皇的身子亏损得厉害,若是能安静休养,再活个几年没问题,你别担心。”

“嗯,我听母后说了。”陆禹轻轻地应着,他极喜欢和她这般随意地聊天。

登上那个位置,高高在上,却没有想象中那般高兴,因为权利越大,责任越大,他不能任性,考虑的东西比以前更多,帝王之术他尚未娴熟,还要学习。

幸好,在这个孤家寡人的位置上,他还有她在身边。无论他是何等身份,她都不会变,私底下会因为他咬她生气,也会因为他过份而踢他,小打小闹,如平常的夫妻一般。他喜欢这样的胖竹筒,如果她像母后一样当个完美的贤后,公式化地对皇帝,他应该会感到难过。

“前天我去慈宁宫请安,又听说父皇和母后吵架了,有点担心呢。都是老人家了,这么吵下去……”

“不要紧,父皇吵不过母后,母后现在心宽,也不会想要气死他,还想留着他来逗乐。”

“……你真是太不孝了!”阿竹笑得不行,竟然这样说太上皇和皇太后。

陆禹勾了勾唇角,“你看着吧,他们还有得吵。”

阿竹忍不住回身,环着他的脖子,亲吻他的柔软的唇,问道:“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嗯,误会很大。”

“哎,是什么?”阿竹的八卦精神被挑起来了。

陆禹却小心地将她翻了个身,自身后搂住她,说道:“快点睡吧,你明天不是要去给他们请安么?我也要睡了,近来政务太多,好累……”

“……”

即便还想问,但是被他这么一说,阿竹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早上被宫女叫醒时,床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呆滞地坐了好一会儿,直到被人伺候着洗了脸,终于清醒几分,但仍是迷迷糊糊的被人扶着起身,洗漱穿衣,然后被扶出去。

“母后!”

听着小孩子含糊的声音叫着“母后”,阿竹刚抬眼看去,便见到一个走路像个小鸭子一般的胖团子摇摇摆摆地滚了过来,直接抱住她的腿。幸好有宫女在两边扶着她,被颗胖团子这么扑,也没有摔倒。

阿竹稍稍清醒了,看着穿成了一只肉球的胖儿子,惊讶道:“豚豚起得这么早?真是个乖孩子!”

胖儿子咧着嘴笑,到了十二月份,他便十五个月大了,在周岁时便学会了走路,每天都精力充沛地到底折腾,累得一群奶娘丫鬟跟在他身后气喘吁吁,自己却笑得极欢快。

“母后,饿饿~~”

见胖儿子边揪着她的衣摆,边叫饿,阿竹嘴角含笑,说道:“知道了,会和豚豚一起用早膳。”

等她牵着胖儿子的手到餐桌前,宫人已经摆好了早膳。有精致的点心,香浓的豆浆和羊奶、牛奶,还有胖儿子的蛋羹及她的燕窝粥。

“皇上什么时候起的?可用膳了?”阿竹边吃边问道。

胖儿子用汤匙自己挖着蛋羹吃,吃得满脸都是,阿竹也不制止,也不让人喂他,在他抬头时朝他笑了笑鼓励他继续。

回答的是阿竹的贴身女官娥眉,她笑道:“皇上寅时三刻便起了,已经用了早膳。”

那不是只睡了四个小时?阿竹眉头又拧了起来,心说这皇帝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干得比牛多,还真不是人干事,真不知道古往今来,那些皇帝怎么熬得住,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削尖了脑袋想当皇帝。或者,是那种独掌天下权柄的滋味太过诱人吧。

叹了口气,阿竹免不了吩咐厨子多熬些汤给他补身子,免得年纪轻轻的就累垮了。她还想和他一起慢慢变老呢。

用过早膳,让宫人为胖儿子收拾干净,母子俩便出门,往慈宁宫而去。

刚出了门,发现天空又下起了雪,寒风呼啸,阿竹不由得缩了缩脑袋。

宫侍已经将轿辇扛了过来,因为下雪了,阿竹只好打消了走路去慈宁宫的想法,和胖儿子一起坐上轿子过去。

到了慈宁宫,便见已有内侍在那里张望了,见到皇后的轿辇,顿时一脸喜意地过来,伶俐地请安。

阿竹对宫人极是和善,关心地道:“这天下雪了,也不必在雪中等,母后知道也不会怪你的。”

那内侍笑嘻嘻地道:“奴才谢谢皇后娘娘体谅!太后娘娘自是不会怪罪,但奴才愿意在这里等皇后娘娘。”

阿竹见他伶俐,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内侍心里十分激动,不过面上却不显分毫,回道:“奴才全财。”

“……好名字。”阿竹忍住笑,“你家可有叫通才的兄弟?”

全财眨了下眼睛,不知道年轻的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仍是笑道:“奴才是孤儿,家无父母兄弟,还真是不清楚,这名字是奴才净身进宫后,宫里的总管赐的。”

说了几句话,阿竹算是记住了这个“全才”了,而全财目的也达到,恭恭敬敬地将皇后、小太子送进慈宁宫。

慈宁宫里,一片莺莺燕燕地聚在一起,正说得高兴。

阿竹牵着胖儿子进去时,便见一群太上皇的妃子围着皇太后说话,个个笑靥如花,神太轻松,不知情的,还以为这些大妈都是几十年的好友了。这让阿竹想起后世的一句话:女人不管年轻时斗得如何狠,三十年后还不是要一起去跳广场舞?这还真是个真理!

“哎呀,是皇后和太子过来请安了。”一名太妃笑道:“快点过来,小心脚下地滑。”

阿竹笑着过去请安,然后被拉到了皇太后身边坐下,而胖儿子也被安太妃给抢过去抱了,十八公主在一旁跳着脚道:“安母妃,十八要和豚豚玩。”

安贵太妃笑眯眯地道:“十八怎么也叫琛儿豚豚了?不要跟你皇嫂学!”说着,不满地睇了阿竹一眼。

十八公主眨巴着眼睛道:“才不是和皇嫂学的,是和皇兄学的,皇兄都这么叫的!”

安贵太妃马上闭嘴了,她没胆子去指责儿子,怕是多说两句,要被儿子管了,这就太糟心了。

阿竹坐在皇太后身边,不知道十八公主又为她轻易化解了来自嫡亲婆婆的不满,正坐着回答皇太后的问题。

“近来还是比较爱困,荀太医说没事,但是要多走动,生产时才不会太受罪。”

皇太后点头,“听他的没错!你这胎怀相不好,又动过胎气,本宫一直有些担心,希望平安方好,皇上膝下子嗣太少了,无论是个公主或是皇子,都是极好的。”

旁边的淑太妃、惠太妃、德太妃等都不住劝道:“姐姐放心,皇后看着精神不错,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这胎说不定是个可爱的小皇子呢?就像太子一样,是个精神健康的小子。”

皇太后微笑地听着,不住点头,“就承你们吉言了。”

“那是。”

一群女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话题很快不知道歪到了哪里去了,阿竹坐在其中,也听足了两耳朵的八卦,精神抖擞,觉得这些大妈级的宫妃八卦的本事堪比现代的狗仔队了,而且分析能力杠杠的,让她有种在看八卦周刊的感觉。

坐了一会儿后,阿竹便起身告辞了,她要去偏殿探望依然养病的昭萱郡主。

皇太后听罢,叹了口气,温声道:“去吧,近来天气变冷,那孩子又病了一场,见到你说不定心情好一些,很快便好了。”

阿竹勉强笑了下,福了福身,便搭着宫女的手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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