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平安回到自己的家里,闲着无事,当然是打开电脑。她上次被那个视频给吓到过之后,就不怎么再上网,不过,人有的时候就是忘性大,时间长了什么事都不记得了,不要说什么看个恐怖的视频,就算是真见鬼又能怎么样,难道就因为看到一次鬼就不走夜路了?没有这个道理,电脑照开,网照上。

上了网后,易平安还是有一点小心,生怕又弹出那个视频女鬼来,看别人用头发把自己给吊死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但一切都很正常,慢慢地随着MSN、QQ等聊天工具的打开,网友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她就放松警惕了。

说得正在兴头上的时候,她看到一个网友发来一个QQ视频请求。有些人喜欢对着别人秀自己的容貌,如果是平时,易平安对这种人一点也不感兴趣,会直接关了视频请求,可是,这个网友发来请求的同时还发来一句话:“下一个是你。”

易平安毫不犹豫地点了接受,视频小窗口慢慢地清楚了,是一个长得很普通的女子,她似乎刚洗完头发,长发两边放下来显得很是诡异。她低着头打字,随着视窗的亮起来,她猛地一抬头,两只眼睛呆呆地看着屏幕这边的易平安,平安的心狂跳起来,那样的眼神是如此熟悉,上次的视频短片里那个女子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易平安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她拿着鼠标的手发抖得厉害,想关掉网页,却怎么也关不了,鼠标一下子失灵了。她跳起来把电源线给拉断,别的网页一下子全黑了,但是,那个视频小窗却还是那样清楚,黑色的屏幕里显得格外明亮,恐怖至极,那女子的嘴角似乎露出了一丝冷笑。

平安的心都已经跳到嗓子眼了,她狂往后退,不敢去动电脑,想从房间里逃出去,腿却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冷意从背后一阵一阵地袭来,她几乎快要昏厥过去,却又还是那样清醒地盯着电脑屏幕中间那一块有光的地方。

那个女人,用十分诡异的眼神看着自己,她想叫,却看到那个女子慢慢地开始用手梳头,虽然慢,却充满了力量,五指伸开,一下、两下,就那样盯着易平安梳着自己的头,头发被扯下来,指甲开裂,血一点点地泌出。易平安想捂住眼睛,却动不了,只是哑着嗓子摇着头说:“不要,不要,会死人的。”

那女子却怎么都停不下来,手指甲已经一片片掉落,却一点痛楚的表情都没有,她把头发分成两股,慢慢地缠在自己的脖子上,易平安想到上次看到的那个视频短片,那女子就是这样把自己给窒息而死的。

那女子开始用手猛地一扯头发,舌头一下子就吐出来了,她痛苦地拼命扯着自己的长发,像着了魔一样,而眼神却又是那样的残酷与冷漠,脸色也是慢慢从红到紫,最后变成了死人一样的黄,手垂下来,头也低下了,头发两边散开,遮住了脸。

易平安几乎要被吓死了,眼看着有人这样活生生地用这么恐怖的方法死在视频直播里,而且还是在断了电源的情况下,她用力挣扎,想提起一丝力气跑出去,生的欲望是如此之大,就在她稍微能动弹一下的时候,她听到身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那是一声女人的叹息,是那样的痛苦与充满怨恨。

她不敢动弹,怕惊动了身后的东西,房间里充满了腐烂的香气,她看到那个已经在视频前死去的女人手指开始在桌面上移动,似乎在摸什么东西。

有一片冰冷在脖子上慢慢地滑动,像蛇贴着女人赤裸的身子在缓缓上滑,易平安的眼泪哗哗往下流,她喊不出来,动不了,而脖子上仿佛有一双冰冷的手,把一缕线一样的东西缠了上来。

她问自己,难道就要这样死了吗?

脖子开始缩紧,像有一根绳子在无形中拉紧着,她喘不过气来,却无能为力,在这种绝望的情况下,她放弃了反抗,静静地等着死亡的到来。

可是,心里却突然跳出一个影子,一个男子歪着头,带着酷酷的头巾,眼睛认真地盯着自己说:“施主,你确定我不帅?”

这时,她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呼唤着:“明朗,明朗,你怎么还不来?”

明朗在出租车里开始用非常戏剧化的表情讲故事。

“话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恩爱的青年男女,哟,谁打我的头?”明朗抬起头来。

“臭和尚,你现在是演莎士比亚舞台剧吗?用的是什么烂表情。”苏怡火道。

“我只不过是想深情一点,可以突出一下这个故事的主题。”明朗的脸上满是委屈。

“猪头,行了,快说下去吧!”钟原看不顺眼了。

明朗反击道:“猪头,谁是猪头?你是叫你自己吧!”

出租车司机居然在这个时候不知趣地回过头来说:“和尚大师,你比较像猪头,你看你被打的。”

所有人都怒视着司机,然后异口同声道:“大人说话,小孩子不准插嘴。”

就这样,故事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还是断断续续地被大家给明白了。

梵尘和尚年轻的时候是一个帅小伙,但这一点,明朗和张伟军都不肯相信,宁可承认是师父自己审美观有一点的问题,但明朗的故事版本开头,就是梵尘大师年轻时一个非常帅而且超有女人缘的帅小伙。

一个非常帅而且超有女人缘并且很受异性欢迎的这么一个男性,为什么要出家当和尚呢?他又没有受到什么大的挫折,据说还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如果不出家当和尚,很可能和徐志摩、林语堂一样,变成一个有知识有个性还很痴情的文化墨客。

他为什么要出家呢?原因就出在那个巫婆道姑身上。

时间往回再走一走,就来到了一个繁华的县城里,县城依山傍水,是个运茶叶的交通要道,茶商带旺了这个县城的经济,这个小县城里总是飘着淡淡的茶香。

在这里谁也不会不知道茶三爷的公子——良成。

良成是这个县里数一数二的败家子,他家里非常有钱,而他又非常的大方,所以,身边总跟着一帮混吃混喝的家伙。

人处于这种环境下,很容易就变成了恶少,良成本性不是很恶,无奈老爹晚年得这个独子,而且家里钱又多得花不完,慢慢地他就被培养成了一个恶少,横行乡里,成为县城一大公害。

在电视与小说里,这样的恶少一般会被一个武功高强的家伙给打成肉饼,成为一个倒霉的配角,但良成的运气却非常的好,从来没有什么人来把他打成肉饼,主要是那个年代武功高强的人都去卖艺了,闲着无事也不会来教训良成这种恶少。

他就那样横行着,直到遇到一个会捉鬼的老头。

恶少的改变居然是从老头开始。良成是在偶然的机会下看到县城里这个号称为神算的老头捉鬼,那种姿势充满了霸气,那种感觉非常的到位,做恶少实在是太没有意思了,不够酷,也显得不够特别,良成总得有一点理想,他的理想就是捉鬼。

这个捉鬼的老头收了这个徒弟,原因无他,就是因为他胆大,胆大不怕鬼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而像这种视捉鬼为人生目标而装酷的人,那老头实在是从来没有遇到过。没有遇到过的东西一般都是好东西,老头收到这个徒弟,果然天资不凡,学得比任何人都快。

可是,人聪明也会遭到一定的打击,老头有一个女儿,排行老四,小名叫四兰,名字可见个性,是一个非常标准的女强人型,看到后来的恶少都比自己学东西来得快,心里很窝火,天天找良成吵架。

当然,电视和小说里,凡是吵架的一男一女都会变成情侣,这一对也不例外,良成当恶少的时候何曾被人欺负过,现在被一个女人欺负未免感觉很特别,特别不知道定位的感情,我们都可以统称为爱情。反正良成也不是很懂爱情是什么,但他却感觉被四兰骂特别开心,典型的被虐狂倾向。

四兰也在骂人中享受了快乐,两人经常在一起吵架,在别人的撮合下,两人也半推半就地订了婚,所有的亲朋好友已经开始准备结婚之夜大闹洞房了。而这美好的一切,都被两棵树给破坏了。

四兰的家门口有两棵树,一棵是桃树,另一棵还是桃树。

四兰与良成有一天练完了画符,闲着无事,各靠在一棵桃树下聊天,那是一个初春,小草刚刚从地上冒出了头,清风还带着一点寒意,天空是纯正透明的蓝,远方有柳枝吐着小黄芽,这是多么美好又快乐的时光,多么适合谈情说爱。

但是,偏有一对恋人要进行下面的谈话。

“你看那边的桥真漂亮,水也很好,一会儿我们过去玩玩,嗯,我这棵桃树先开花,我的树比你的树大。”这是女声,是四兰先挑起这场战争,为什么她不直接过去看水,而要转到桃树上来,这真是一个宿命的安排……

良成恶少脾气还是不改:“有什么了不起,我这棵看起来精神,一定比你的先开花。”

“我的一定比你先开花,你看这一朵,都要开了。”

“我的先,我的就是比你的好,你看我靠的这一棵,这朵就已经开了一半了。”

“屁,你眼睛瞎了,这叫开了一半,还只有一点点花苞,怎么可以和我靠的这一棵桃树相比。”

“屎,不要以为你多会几招捉鬼就了不起,我这棵一定会先开。”良成怒了,他今天比试又输给了四兰,虽然他天资聪颖,但入门时间还是太短,技术上比不过别人,心里一肚子气。

“臭狗屎,你不相信,我就和你赌,我的桃树一定先开。”四兰已经暴跳如雷了。

“好,赌就赌,谁怕谁,乌龟怕铁捶。”良成也当了真。

“如果我的桃树先开花,你就输了,你输了就要去当和尚。”四兰信口开河。

良成立马答应:“好,如果我的桃树先开花,你就要当尼姑。”

两人对视半天,冷哼一声,就扭头走了。那桃树可怜又委屈地立在风里,似乎被这一对情人的杀气给震呆了。

第二天一大早,只见那桃树下呆立着一个男子,过路人都看到了,以为良成傻了,看个桃树开花不必这么投入吧!又不是诗人,搞什么情调嘛!

桃树终于开花了。

良成也真的当上了和尚。

他输了,在站在树下一上午后,忽然就直奔寺院,剃头当了和尚。

刚开始的第一天,他想逃,那赌约又没有说要当多少天和尚。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哗哗做响,却没有算到一个非常可怕的现实,那就是和尚,尤其是那些当主持的和尚,武功一般都非常高,而且很执著。

一个武功很高而且对佛法很执著的主持,是所有和尚的噩梦。

他非说良成独有慧根,终会成为一代宗师,与佛有缘,于是乎,良成被打。

再跑,拖回来再打;溜墙想走,拖回来踩着打;挖地道想走,钻出来跳着打,到了第七天,良成看到了寻他多日已经哭肿双眼的四兰。

但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想跑了,就在这些日子里,他忽然得道,悟出了人生的真谛,全心皈依佛法,开始寻找人生大智慧。

如果四兰早来一天,这两棵桃树也只是一个美丽的情爱闹剧,但晚了一步就是晚,良成已经变成了梵尘和尚,而且不再执著于情爱,四兰失去了自己至爱的男人,一时间,她哭成了泪人,女人天性中的软弱完全暴露出来了。

但是,梵尘和尚却不为所动,四兰在痛哭之后,看着那和尚光头远去,忽然恨道:“只有你会做和尚,我就不会做尼姑吗?”

于是,四兰准备跑去做尼姑,这个消息传到梵尘和尚的耳朵里,他却不以为然地说道:“为何她要当尼姑呢?她的桃花是先开,没有输啊!”

消息又回传过程中,四兰本来是一腔子凄美悲奋,当消息传达完毕,像文件下载成功,打开来是这么一个结局,一腔子的爱成了恨。呸,四兰站起来:“谁要和那个臭和尚信同一个东西,我要当道姑,要完全地战胜和尚。”

就这样,这个世界多了一个巫婆道姑,深恨和尚与桃花。不到几年,她就在一次出去捉鬼的过程中被鬼给干掉了,而很多人称这一场道鬼大战为自杀式,说是四兰道姑已经没有了生活的意义,自尽而亡。

四兰死后,一股怨气不散,奔去梵尘和尚那里算账,梵尘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良成,再不和她吵架,她一个鬼待在梵尘身边,一吵就是二十年,而梵尘总是微笑对待,从不念经文伤她,也不会还嘴。

有一天,她也累了,说是去睡睡,还说,如果梵尘想她吵架的时候,可以让她鬼上身。做道姑还是有本事的,传了梵尘几句口诀就不再出现。

梵尘和尚为了让佛法感化她,总是有开佛光的时候找她出来,但她总是趁机出梵尘的丑,打梵尘的脸,打到像一个猪头,但梵尘没有半点抱怨,一心渡她。

这就是为什么张伟军也时常看到梵尘师傅会有时候变成娘娘腔,而且神经分裂一样,想不到渡到梵尘和尚归尘还是没有渡化这个四兰道姑的半点怨气,出来的时候,还是一样的憎恨和尚,讨厌桃花。

梵音和尚死前把口诀传给了明朗,他想明朗继续渡四兰道姑,但是,明朗第一次试验成功后,却把四兰道姑视为驱魔工具,不过,好在明朗骨子里是一个闷骚型的男人,对男性的尊严看得很重,很不能容忍自己变成女人后的那种人妖样,而且把四兰道姑给呼唤上身也不是一件占便宜的事情,很有可能分分钟被自己打成猪头,像现在这个样子。

明朗继续说:“我是真的不愿意把那巫婆道姑给叫出来,你看,今天又把我打成这样,而且还破坏我和苏怡那深深的僧俗友情,并且还想把毁灭内裤的罪强加在我头上。”

苏怡白了一眼他:“你别以为这样说,我就不要你赔钱了。”

“可是,我也没有钱赔给你,要不你化缘给我一些,我再赔给你。”

“呸,你拿我的钱赔给我,那么我自己左手递给右手,不是来得更方便,何必麻烦你?”

明朗笑着说:“那你就自己给好了,我就省点事。”

苏怡气得要打,明朗一副很委屈的样子:“我也不想让那巫婆道姑上身,你想,她打我还算好,如果她哪一天心血来潮,想练《葵花宝典》,把我自宫了,那我可怎么办呢?我的人生就没有意义了。”

所有人的眼神都变得很暴怒,一个和尚还要什么人生意义,自宫不自宫有什么大的影响?

明朗坐在车上,正准备分辩,被别人一把拉出车子,抬头一看,已经到了易平安的楼下。

他刚一下车,就感觉到一股浓浓的香气,那香气里透露的全是诡异的味道,他与张伟军同时皱眉,大叫一声:“不好,出事了。”

房间里的景色已经慢慢地模糊了,易平安已经没有什么意识了,她这个时候的脸色非常可怕,带着一点诡异的微笑,就这样盯着电脑。

明朗冲上来,门是锁的,拼命拍也没有人开,扭头就问张伟军:“带枪了吗?”

“带了。”此话刚出口,只见明朗一把抢过枪,对着门锁就是一枪,门锁被打得稀巴烂,对面的邻居本是探头看热闹,一看到动枪,立刻就把门关得紧紧的,一边关一边说:“这年头偷东西也用上枪了?”

张伟军只好扭头安慰:“警察办案,警察办案。”

这边,明朗已经冲进去了,只有钟原与苏怡两个人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那一幕实在太像007了,没有人想到明朗会用枪。苏怡后怕地想,如果他真是神经分裂,一会儿拿枪出来,给自己这么一下,那么还有让他还内裤的必要吗?

明朗冲进房,就看到平安正用手紧紧地卡着自己的脖子,已经卡得奄奄一息了。

他从身上摸出那包护身符,做天女散花状,飞快地往易平安的身上一撒,易平安一声惨叫,嘴巴泌出了鲜血,掐在脖子上的手立马松掉,人往前一扑就要倒下。

明朗一个箭步冲过去,把她搂在怀里,她的脸苍白得可怕,隐隐看到了一股黑色从眉心中蹿散开去。

“平安,你怎么了?”苏怡上前拍着她的脸,看起来她像死了一样。

不过,易平安却又睁开了眼睛,她向上看了看,看到了明朗,微微地一笑,然后说:“你终于还是来了。”

明朗的心像被针刺到了一样,痛得缩成了一团,她那长长的微微上翘的睫毛,还有那失血的唇,还有那几乎一模一样的笑容,淡淡的,带着一点悲伤与不舍。

他猛地把易平安搂在怀里,然后说:“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再也不要离开我。”

钟原在打电话叫救护车,张伟军在看有没有罪犯留下的线索,苏怡已经跑去找药,房间里只有平安与明朗,紧紧地拥抱。

这一个拥抱是那样的悲烈,明朗的手紧紧地搂着怀里这个女人,是的,那样的场景又重现,有一个女人就是这样死在自己的怀里,不,平安不能死,噩梦不能再重现了。

平安在温暖的拥抱中再次昏倒,她是强撑着一口气,等着明朗的到来,有很多东西,一直要到死去之前,才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就在那个时候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和明朗吵架,看到明朗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调笑会那样的生气,居然心甘情愿地待在鬼吧里当服务生,这一切,都是因为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爱上了这一个不能爱的人。

真是一份可怜的爱情——一个准备投身于事业的女强人,爱上了一个和尚。

这个世界有很多爱都是不被成全的,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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