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袁走进教室之后,全班再次喧闹起来。

“老袁牛逼!”有人喊。

“老袁我爱你。”有女生喊。

老袁把食指竖起来“嘘”了一下,快步走上了讲台,把书往讲台上一扔,转身在黑板左上角写了一行字。

我喜欢的那个TA。

“这周班会的主题,”老袁转过身,撑着讲台,“想怎么讨论都可以,支持的反对的都行,或者你想表白也没事儿。”

教室里一片兴奋地嗡嗡声。

“不过以后啊,别老起哄,”老袁说,“你们离办公楼那么近,起哄特别明显,我压力也不小,你们再起个哄,我就更不好跟主任校长他们争取了,到时再给我个一味顺着学生的想法,得到了学生的支持,却忽略了教育的意义之类的评价。”

下面顿时安静下来了。

“有什么想说想表达的,咱们班会上可以大胆说出来,但是一定要有理有据,”老袁说,“我会让主任过来听听……现在上课。”

“寇忱他们的处分是警告吗?”课代表问了一句。

“哦,忘了说这个事了……咱们班之前在食堂打架的几位同学,不分主次,全部是警告处分,”老袁往他们制霸七人组的方向看了一眼,“你们的家长也都表示理解,以后咱们做事还是讲究一点方式方法。”

七个人一块儿跟捣蒜似地整齐点头。

“上课,翻开课本,”老袁翻开自己的书,“上节课讲到哪儿了,一起想想啊……”

下课之后寇忱被老袁单独叫到教室门口。

“这次你的处分是要重一些的,主任想给你一个严重警告,以示警告,”老袁说,“不过我觉得没有必要,想单独叫你来呢,你爸爸说你从小就比较冲动,脾气上来了就不太管后果……”

“嗯。”寇忱点点头,老爸对他的这个总结他是认的,要不是对做香肠有阴影,他这些年打过的架能让老爸把他做成一吨香肠。

“脾气性格这东西吧,不是说改就能改的,”老袁拍拍他的胳膊,“我呢,平时都在学校,有什么事儿先找我,我给你出不了头的时候,你再考虑自己动手的事,怎么样?”

寇忱笑了笑:“您要罩我么。”

“怎么样,不收你保护费。”老袁也笑。

“好。”寇忱点头。

“你上回那个钱,已经要回来了,在主任那里,”老袁说,“一会儿我去拿,你中午去吃饭之前先上我那里把钱拿了。”

“不用了,”寇忱说,“我不缺钱,这个钱要不搁班费里吧,运动会的时候弄套好看的班服,去年运动会我们班穿得跟刑满释放人员似的。”

“你跟你爸爸的思维很像啊,今天我跟他说钱的事,他也这么说,让放班费里,”老袁想了想,“这样吧,放一半……”

“全部。”寇忱说。

老袁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一半,还一半先放我这里,下学期你要是还不缺钱,就放班费,缺钱了就过来找我拿,怎么样?”

“行吧。”寇忱没再坚持,想了想又有点儿担心地问了一句,“我爸没跟您吵架吧?我这性格算我们家遗产,他脾气比我还急。”

“没有没有,你爸爸人很好,”老袁笑着说,“而且很有文化啊,随便聊了一会儿就能感觉出来了。”

“装的。”寇忱说。

“文化是装不来的,”老袁又拍了拍他,“行了,回教室吧。”

下一节还是老袁的课,寇忱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肚子有点儿疼。

但是又分不清是哪里疼,从胃到肠子,都不舒服。

他闭上眼睛,仔细分辨了一下,应该还是胃,跟里头有人在给他刮痧似的,一下下地卷着疼。

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他发烧,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娘决定给他刮痧,拿了块不知道哪儿翻出来的板子就刮,结果板子是裂的,直接给他后背划了两道口子……好可怜的小朋友。

大概是吃坏了?

刚就是嘴馋去买了个冰淇淋吃,太馋了就买了个大盒的,结果吃了半个吃不下了,想分给霍然,霍然表示滚开,他又企图分给徐知凡许川他们,也都说太凉了不想吃,就连江磊这种味蕾集体自杀了的人都拒绝了。

一怒之下他把一整盒都给吃了。

“等着胃疼吧,”霍然说,“平时也没发现你是个节约的人,这会儿为了半盒冰淇淋这么豁得出去。”

他当时还对霍然表示了不屑。

现在打脸了。

他看了一眼霍然,脸冲桌子趴好了。

这小子一脸认真听课的样子,其实视线一直看着窗外,这个角度能看到几百米之外的篮球场,不过这会儿篮球场也没有人,不知道看什么呢。

……总比教室看着有意思。

“下面我要讲一下重点,走神的收一收,聊天的停一停,”老袁看着教室里的人,其实他的课,学生都愿意听,走神聊天的并不多,但他还是习惯性地会说,看到寇忱的时候,他又补了一句,“睡觉的醒一醒。”

霍然收了神,转头看到趴在桌上的寇忱时,推了推他:“哎,先别睡了。”

“没睡。”寇忱抬起了头。

霍然扫了他一眼就愣了:“你没事儿吧?怎么了?”

寇忱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脑门儿上还有细汗珠子,嘴唇都发白了。

“没怎么,发功呢。”寇忱满不在乎地说。

“看着都快死了。”霍然有点儿着急。

“你他妈会不会说话啊?”寇忱转过头,明显是想像平时那样摆个恶狠狠的表情但没有成功,只是拽了拽嘴角。

没等霍然再说话,他突然捂着肚子趴回了桌上,小声说:“我操,我胃疼。”

“袁老师,寇忱胃疼,”霍然下一秒就举了一下手,“脸都白了。”

“怎么弄的?”老袁立马就走下了讲台,“去个人送他上医务室看看,赶紧的。”

“嗯。”霍然站了起来,刚要扶寇忱的胳膊,突然看到许川和徐知凡都转过了头,眼神里写满了“好兄弟你看到我们期待的眼神了吗”。

犹豫了两秒之后他看着徐知凡和许川:“要不你俩……去?”

“去一个,”老袁说,“聚餐啊?”

徐知凡和许川立马凑到一起,用一秒钟时间进行了一次cei丁壳的对决,徐知凡胜出。

“走。”他过来扶起了寇忱,走出了教室。

出了教室,冷风一吹,寇忱感觉自己脑门儿和后背上的汗顿时就化为了老妈的刮板,在胃里辛勤工作着。

“你背我吧。”寇忱说。

“你要脸吧。”徐知凡拉起他胳膊架在自己肩上,拖着他往医务室大步走着,“坚持一下,马上到了,几百米。”

“你去医务室看陶蕊的机会可是我制造的,”寇忱说,“你有没有良心,我们川哥都没去成。”

徐知凡笑了:“请你吃饭。”

“不吃了,”寇忱叹气,“我想到吃东西就怕,麻烦你拖我拖快点儿。”

“挺住。”徐知凡拖着他开始小跑。

寇忱觉得自己仿佛一个巨大的小可怜儿。

进医务室的时候,陶蕊正在接电话,皱着眉,一脸不开心,寇忱被徐知凡抡到病床上的时候,感觉他俩可能来得不是时候。

为了迅速吸引陶蕊的注意,他一躺上立马就哼哼了两声。

“我这儿有学生来了,挂了。”陶蕊被他俩这动静吓了一跳,冷着声音说了一句之后挂掉了电话,把手机往抽屉里一扔就过来了,“怎么回事?”

“他吃了盒冰淇淋,现在胃疼得不行。”徐知凡说。

“多大一盒?”陶蕊问。

“大概……”寇忱比划着。

“一个打包盒那么大。”徐知凡说。

“那么大一盒?”陶蕊愣了。

“有那么大一盒么?”寇忱也愣了。

“不然呢,要不是那么大一盒,半盒我们谁都吃了好吗,”徐知凡说,“就咱们小超市里卖的那种最大盒的,双色的。”

“我知道了,”陶蕊笑了笑,转身去拿了个热水袋,“那个也不好吃啊,吃那么多……没事儿,先躺一会儿吧,捂捂。”

寇忱接过她递过来的热水袋,捂到肚子上,翻了个身脸冲着墙。

身后徐知凡沉默了几分钟,然后开了口:“那人没再找你吧?”

“你还挺操心啊?”陶蕊说。

“不然也不知道说什么。”徐知凡倒是很诚实。

“刚又打电话啦,”陶蕊叹了口气,“不过没事儿,我不理就行了,你们以后要是追女孩儿或者分手了,可别这样,太难看了。”

“那不可能,”徐知凡笑了起来,“反正那人如果还找你麻烦,你就说,我们几个替你出头。”

“我可是个大人,”陶蕊说,“还用你们这些小屁孩儿出头吗?”

“那天要是没有我们,”徐知凡说,“你打算怎么办啊?”

“喊呗,救命啊,抓流氓啊,警察叔叔我不认识他啊,”陶蕊说着又叹了口气,“烦死了。”

寇忱没再细听他们之后聊的内容,冲着墙发呆,琢磨着这周班会的主题。

班会他是从来不会发言的,初中高中,班会他都睡觉,或者旷课,不过这次老袁的这个主题挺有意思,就算不发言,他也会忍不住琢磨一下。

我喜欢的那个TA。

我喜欢的那个她?

谁啊?

想象中的吗?

倒是想过,像路欢那种长相的小姑娘,他就挺喜欢的,比较可爱……霍然跟路欢就长得挺像的,看着像兄妹俩,他打听了才知道这俩不是一个姓。

不过霍然笑起来更好玩一些,眼睛一眯,像柴犬,路欢是个女孩儿,笑起来就不能像狗了。

下课铃响的时候,寇忱才发现自己睡着了。

被铃声惊醒的时候,感觉自己胃疼好多了,他摸了摸热水袋:“可以啊,这么长时间还这么烫?”

“刚换的,”徐知凡说,“睡得还挺熟。”

“啊,”寇忱坐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姐你给我换的吗?不好意思啊。”

“我给你换的,”徐知凡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换尿布。”

“滚吧,你是不是跟霍然混一块时间太长了,嘴都这么欠,”寇忱又倒回了床上,“我饿了。”

“我去给你打饭吧,你再躺一会儿,”徐知凡说,“姐你吃什么?我一块儿给你打过来。”

“不用,”陶蕊说,“我一会儿出去吃,食堂的菜不好吃,我有点儿挑嘴,你们要是不想吃食堂的菜,我给你们带点儿。”

“算了,一会儿那帮人肯定要过来,看我们开小灶不得骂一个月啊,”徐知凡说,“特别是许川。”

“他们会给咱俩送饭过来吗?”寇忱说。

“美死你。”徐知凡说。

果然这帮人没有带饭,不仅没有带饭,还是在吃完饭之后才过来的。

“陶蕊呢?”许川一进医务室就问,“怎么就你俩?我们还说晚点儿来,让知凡跟她多聊会儿呢。”

“我俩不吃饭没事儿,人家陶蕊还陪着一块儿不吃饭么。”寇忱坐起来,把暖水袋扔到一边。

“胃疼好了没?”霍然问。

“好了,我还睡了一觉。”寇忱摸摸肚子,“就是饿,也没人管,朋友都他妈不是朋友了。”

“走,”霍然冲他招了招手,“不用说得这么明显,我请你吃。”

“扣肉还有吗?”寇忱立马下了床。

“陶蕊刚说了,不要吃油腻的,会拉肚子。”徐知凡说。

“你去吗?”霍然问。

“他得等陶蕊回来的,”许川说,又看着徐知凡,“是吧?”

“不愧是有体会的人。”徐知凡笑了。

几个人都在医务室聊天,寇忱跟霍然去了食堂。

“姨姨给我扣肉,”寇忱一眼就看到餐台上还有最后两块扣肉,“两块都给我吧反正也没有人吃了……”

“西兰花炒肉,鸡蛋羹,”霍然把卡递了过去,冲里头站着的阿姨笑了笑,“还有一个蚂蚁上树,谢谢姐。”

“好嘞,”打菜的阿姨接过他的卡,“你不是吃过了吗?又吃啊?”

“帮他打的。”霍然指了指寇忱。

“吃这么素吗?”阿姨一边打菜一边问,“这小子我都认识他了,天天都吃两份纯肉荤菜呢。”

“给我扣肉……”寇忱靠在玻璃罩子上,胃疼一通还挺费体力的,他这会儿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

“他今天病了,校医说吃素点儿。”霍然说。

“扣肉……”寇忱说。

“这样啊,上回打架多厉害,看着身体多好,怎么也病了。”阿姨飞快地打好了菜,递了出来。

“肉吃多了。”霍然笑笑,接过了餐盘。

“扣肉……”寇忱坚持着。

霍然拉着他找了个桌,把餐盘放下了:“赶紧吃,我中午还想眯会儿呢。”

“你请我吃饭,”寇忱坐下,拿起筷子,夹起一根粉丝,“就吃这个啊?”

“明天请你吃扣肉。”霍然说。

“真的?”寇忱问。

“嗯,看你可怜,”霍然指了指餐盘,“快吃!主要是陶蕊说了让你别吃油腻啊,你怎么这么烦,想吃扣肉就明天啊。”

“破脾气。”寇忱啧了一声,没再多说,低头开始大口吃菜。

刚吃了没几口,就感觉有人跑了过来,带起一阵儿小风,接着就又刮着小风跑走了。

寇忱抬起头来的时候,只看到几个女生跑出了食堂,脸都没看清。

霍然扭着脸看了半天,回过头的时候发现寇忱面前的餐盘旁有一个小小的首饰盒。

“给你的?”他问。

“嗯?”寇忱收回目光,看到首饰盒也愣了愣,打开之后又愣了愣,“这是个什么啊?”

“自己做的手链吧?”霍然凑过来看了看。

“嗯,”寇忱拿出那根手链,做工还挺好,皮和金属扣相间隔的一条手链,皮子上还有他名字的缩写,“KC,我今天才注意到我跟肯德基就差一个字母啊。”

霍然笑了起来:“刚那个女孩儿是谁你看清了吗?”

“……没有,”寇忱说,“你呢?”

“没,”霍然说,“有字条吗?”

寇忱翻了翻盒子:“没有。”

“我第一次听说还有表白不留名的啊。”霍然感叹。

“这个还挺好看的,”寇忱不是特别在意,拿着链子来回看,重点明显在几秒钟之内就偏了,“不知道好不好做,你什么时候生日,我做一个送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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