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盛夏的宫中, 外的炎热。
甚至带着几分燥意, 姜染姝头上带着斗笠,拿了竹竿敲莲蓬。
这时候莲蓬刚熟那么几支,她就忍不住想吃,偏起了兴, 想要自己动手。
奴才们哪敢让贵妃动手做这个, 一个劲的来拦,偏又说不过她, 最后只能胆战心惊的看着她独自撑着小舟, 在荷塘中穿梭。
前世读到采莲诗的时候,她就幻想着,有朝一日也做这么一件乐事, 体验一下诗中的快活。
这好不容易凑到机会,哪里能放过。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
此刻看着荷塘中随意穿梭的锦鲤,火红的尾巴一扫而过, 漂亮极了。
这莲蓬极嫩, 随意的剥来吃就很有味道。
盘腿坐在小船上, 姜染姝盘着腿, 将竹竿收回放在小舟上, 就着燥热的微风剥着莲子吃, 她受不得苦, 将莲心剥了扔掉。
“禧贵妃。”
一道略带威严的男声响起, 她回头去看, 就见康熙负手立在岸上,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嗳,皇上,您也来玩呀。”她兴高采烈地招手。
康熙一肚子训斥的话,顿时被堵回去了,颇为无奈的笑了笑,也让人放了小舟过来,他独自撑着,往荷塘中心来。
岸边的奴才跪了一地,胆战心惊的看着荷塘中心两道人影,祖宗啊,这简直是要了他们的命啊。
但凡谁出丝毫闪失,他们这些奴才命都不用要了。
姜染姝笑眯眯的看着越来越近的皇上,乖巧的剥了一把莲子,在对方开口的时候,笑吟吟开口“您尝尝。”
未出口的训诫又被堵了回来,康熙无奈,接过莲子吃了,那脆甜清爽的滋味让他彻底闭嘴,学着禧贵妃的姿势,盘着腿坐在小舟上,认真的剥着上头的莲蓬。
好不容易攒了一小把,姜染姝觊觎已久,小眼神不住的往他大掌上飘,见差不多快拿不下了,她便甜甜开口“玄烨哥哥。”
这喊多了,反而成了私下里的小称呼,她觉得他定然是听习惯了,却不知康熙无法习惯,每每听到,那心猿意马的心跳总是控制不住,连耳根都悄悄红了,废了多大的功夫,才能克制住不露出端倪。
“给你,给你,都给你。”康熙绷着脸将莲子都塞到她手里,冷冷的嘲讽“你瞧你还得用手捧。”
他早就想给她了,可她不开口,他就等着,直到他一掌拿不住,对方才开口,可他的手大,她的手小。
他抓着一把看着还行,禧贵妃却要两只手来捧。
姜染姝不以为意,甚至还有些嘚瑟“这样更满足啊。”显得多。
说的康熙一噎,把手里新剥的尽数都塞到自己嘴里,含糊道“那你就别吃了。”
这么说笑着,两人对视一眼,都绷不住笑了。
“走吧。”
康熙撑着竹竿,姜染姝坐在一边看着他,想了想,开口唱到“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她从未在人前唱过曲,猛然间一开口,娇媚的嗓音唱起歌来反而变得空灵起来,衬着这沙沙的风吹莲叶声,康熙不由得出神,这样的情景,是他从未想过的。
却外的美好。
有人说这首词是隐喻鱼水之欢,可康熙没听出来,他从这个方向理解,看向禧贵妃的眼神外柔和。
“长进了。”他低声说。
心里却想着,唱的真好听。
姜染姝哼笑,忍不住用鼻子对着他,骄矜道“您小看我了。”
这话说的是真的,你说谁还不是个麦霸了,她以前不肯轻易开口唱曲,也是因为身份,到底是包衣旗起势,任何和下九流相关,她都不能碰不能沾,但凡她挨了,那都会是攻歼她的借口。
康熙点了点她的鼻子,含笑道“是是是,朕小看你了。”毕竟是能研制出玻璃和犁车的女人,厉害着呢。
这么随口一说,康熙又笑道“你对册封礼怎么想是单着一个人,还是跟其他人一起”其实这么问,他心中倾向已经很重了,就是想给她单独办,到时候他再出个场,这事就圆满了。
姜染姝皱眉,其实对她来说,册封礼单个还是合着都行,可能单着,谁想合着。
说句不好听的,这册封礼不单单是名分的上升,还代表着跟身边这个男人的牵扯。
她是禧贵妃,单轮位份论,加了封号的贵妃,尚在禧贵妃之上,是离他最近的女人,这么一想突然有些带感。
“自然是单着了。”姜染姝努嘴,皱着眉反问“您竟然想让合着”
康熙摸了摸鼻子,有些无言以对,他就是这么一问,还成罪过了。
“单着,必须单着。”康熙大手一挥,严肃开口“空前盛大那一种。”
这么想着,康熙暗想着,以她的功劳,册封皇贵妃也是当的,原本就是阴差阳错,不如以皇贵妃的规制行贵妃礼,也好叫旁人瞧瞧,禧贵妃在他心中地位是怎样的。
只这个不必明说,到时候是个惊喜,也是极好的。
“日子你觉得什么时候好”康熙问,他笑道“左右玉碟已经上了,这册封礼就是昭告天下罢了。”
一般情况下,册封礼行过,等到十年一记玉碟,可开玉碟的时间,册封礼还没有到,他就先上了玉碟,册封礼往后再补。
至于其他人,自然就没有这个待遇了,等下一个十年,才有上玉碟的机会。
“天不冷不热的时候最好,礼服太过厚重,一天折腾下来,皮都要脱一层下来。”姜染姝想想都觉得后怕,就算天凉快,那也是要汗湿重衣,换好几套才成。
要是最热的时候,那要热中暑的。
康熙目光沉沉的盯着她,半晌长叹一口气,他知道有句俗话叫皇帝不急太监急,如今是贵妃不急皇帝急。
“那便九月,金桂飘香,别有一番趣味。”他一锤定音。
姜染姝可有可无的点头,在现代熏陶出来的,她更注重证件,比如说圣旨下来说她晋升为贵妃,比如说玉碟上说她是贵妃。
她这里高高兴兴的,承乾宫却冷的跟冰窖似得。
对于佟贵妃来说,她一直在高位,觉得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就算前有孝诚皇后,后有孝昭皇后,她都觉得,这更多的是一种政治考量,而她作为贵妃,是情感担当,是皇帝的解语花。
可横空出世一个禧贵妃,这就像是一个狠狠的巴掌,毫不犹豫的糊在她脸上。
甚至让她盯着硕大的巴掌印,在人群中走来走去。
这么想着,更是难以抑制的泪流满面,就算是失宠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绝望过,因为她知道,没有了宠爱,她还有血缘关系在,她跟皇上打断骨头连着筋,亲着呢。
是宫里头那些宠妃所没有的优势。
而如今,她已经不能确定这点子血脉优势,到底还是不是优势。
“贵妃娘娘,禧贵妃一时起势,这只是一时的,总有一天,她会像烟花一样转瞬而逝,只有您,才是这宫中的常青树。”
一旁的嬷嬷苦口婆心的劝,不忍心她沉浸在痛苦中。
见佟贵妃不为所动,她又说道“您是皇上的表妹,和皇上同出一源,最是亲密不过,这是旁人都比不上的。”
除非家里头再送进来一个姓佟的,要不然,她就是最特殊的哪一个,任是谁都比不了。
就算佟贵妃坐下这么多错事,皇上也没说过几句狠话不是,一直都很柔和。
这就是佟姓带来的好处。
见她仍然没有什么反应,嬷嬷又跟着劝“贵妃娘娘,您入宫来,是有责任在身的,不能就这么被打倒。”
是,她是带着责任,她需要在佟氏一族蒸蒸日上的时候,引导着皇上给她们升旗,由佟氏改为佟佳氏。
擦了擦眼泪,佟贵妃哭的难受极了,她把所有的撕心裂肺都憋在微哑的嗓子里,喘着粗气哑声开口“可本宫心里苦啊,本宫爱皇上之甚,罕世难寻,他为何就看不见,爱不上啊”
佟贵妃咬着帕子,连哭都不能肆无忌惮,她要维持贵妃的尊严威仪,要维持佟氏一族贵女的仪态。
不能让旁人看到她的苦痛,只能让她们看到一个高高抬着下巴的尊贵少女。
她在人前是不可能被打倒的,是一根标杆。
“嬷嬷,让本宫再哭最后一回。”她低低的开口。
打从今儿起,她会做一个合的贵妃,不把禧贵妃踩在脚下,誓不罢休。
她是有优势的,佟姓就是她最大的优秀,下一任皇后,必须是她,最终的竞争还没有来到,她不能低下头,她不能倒。
“来人,将五阿哥抱过来。”佟贵妃擦干眼泪,瞪着核桃似得的眼睛,冷声开口。
除了皇后之位,她们还有储位之争,一个失去母亲庇佑的储君,注定是不能长久的。而她,会伺机而动。
胤禛来的很快,他现在已经三岁了,到人的大腿那么高,穿着浅黄的旗装,像模像样的打千行礼,接着便乖巧的立在一边,垂首不语。
“三字经背到哪了。”佟贵妃坐在太师椅上,漫不经心的问。
胤禛气息凝滞了一瞬,他以为会有丝毫关心,谁知道意料之中的没有,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贵母妃不爱他,不会温柔的将他抱在怀里,不会细语温声的给他说着话。
“尽数背过了。”奶声奶气的声音,却带着几分沉稳。
宫中的孩子,总是早熟的。
“千字文呢”佟贵妃弹了弹护甲,神色冷厉。
“尽数背过了。”胤禛乖巧的答,想要听到一句赞赏肯定,却见对方皱了皱眉,随意的挥手让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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