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燥, 柔柔的吹拂着。

她立在廊下, 头顶是精致繁复的灯笼。她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看的出来她很不自在,尴尬的清着嗓子,歪着头不说话。

康熙多了解她, 一眼就看出来她的想法, 只沉吟着开口“朕刚来。”

这是假话。

可看她穿着黛紫色的旗装,上头绣着缠枝葡萄暗纹, 婷婷袅袅的立在那, 点漆似得双眸迎着光,温婉婀娜。

在皇上心里,人命说最重要是最最重要的, 可若说重要,他的皇位下累积着无数尸骨。

一个想要自己命的人,你反过去要她的命,在宫里头是默认规则。

可她不, 简直纯稚的像是雪。

明明轻易能染上色, 在他刻意保护下, 还是洁白无瑕一尘不染。

不得不说, 其中的成就感很棒。

姜染姝沉默, 她当即就借着皇上的势报复回去, 对方生也好, 死也罢, 都是她的报应。

能轻而易举猜出来的计谋, 不是好计谋,不过她谋定那么久,也算是有耐心。

宫中好几个宫女的死亡,都是对方在检测木耳有用没有,这样虽说更笃定些,可也把自己暴露出来。

呕吐。

除了她能反应过来,宫中许多不曾迎合怀孕说法的妃嫔,又何尝不是有朦胧猜测。

在康熙宫中,此乃大罪,你若是不被发现倒还好,你若是被发现了,净等着挨收拾吧。

姜染姝期期艾艾地上前,羽睫颤动,柔荑也小心翼翼地来勾她手指,抿唇笑的羞赧“皇上。”

康熙被她软的肝颤,原本就没打算责备她,这下更是心软的一塌糊涂,反倒来哄她“安嫔说的有道理。”

若是旁人,他必一顿呵斥,冷上几日让对方好好想想自己是谁,德言容功又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可逢上禧妃,他总担心对方太过纯善而受欺负,就算是生气了,也跟小动物似得,炸开毛装作很威势的模样,实则不过虚张声势,一戳就倒。

听他这么说,姜染姝无言以对,可见原则二字,都是有选择性的,她这才生出一种,哦,原来我是宠妃的感觉。

想到这里,她双眼亮了亮,骄矜启唇“我渴了。”

这放到现代,原就是男朋友的活,也就是皇权社会她不敢放肆,一直屁颠屁颠的将就他。

今儿也算是恃宠而骄一回。

她是等着对方笑骂她一句,再自己颠颠的去倒茶,毕竟他会不会自己倒茶,这也是个问题。

谁知道对方怔了怔,脚步略微有些迟疑,连清隽的脸庞上也显出几分无措,在原地踏了两步,这就往茶房里去。

看着他颀长身影消失在晶簾后,姜染姝也跟着愣怔起来,这是真的去了

立在原地手足无措的想了一会儿,她蹑手蹑脚的偷偷跑到茶房外,像是一个偷窥情郎的少女一样,躲躲闪闪的往里头看。

对于茶房来说,皇上亲自来倒茶已经是惊天发现了,没一会儿鬼鬼祟祟的妃主也来了,这就很让人不安了。

康熙动作不太熟练,他所有的日常技能只需要会,而不需要熟,行走都是一大堆人围着他,那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见康熙一脸镇定的给她泡茶,姜染姝一颗心反而砰砰跳起来,她捂着胸口,悄没声的又回了内室,一脸忐忑的开始等待。

想着他做出来的膳食味道,她觉得自己有点为难自己了。

可看着那双执朱笔的手,紧紧的端着托盘,那上面放着两盏茶,她又不由自主的深吸一口气,还是那句话,礼轻情意重,就算是苦涩的,她也要忍着喝完。

泡茶看似简单,这里头的门道多着呢,什么种类的茶,用多少温度的水,要冲泡几次才最好喝,这里头她学了许久。

康熙唇角含笑,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心里难免有些期待。

见对方羞红了脸,抿着薄唇,目光盈盈的望着他,又觉得这一切都没有白做。

至于手上烫了一下,那就更加不重要了。

纵然握剑千万遍,面对她的时候,仍觉得微微颤动。

姜染姝想了想,咬着唇迎上去,接过他手中的托盘,一道坐在几案旁,你一杯我一盏,分配的很完美了。

康熙发现,今儿她频繁走神,说话的时候有些呆,回应特别慢,一点都没有平日的风情伶俐,可这样的她,看着外萌。

“姝姝。”他低哑着嗓子,含笑轻唤。

他知道她受不住这个,故意这样。

对于男人而言,怎么散发自己的魅力,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姜染姝果然连眼眸都水润起来,波光潋滟的望着他,咬着唇轻声唤“玄烨哥哥。”

康熙

这微微带着勾子的缠绵眷绻,他果然也受不住。

这四个字的杀伤力太大,两人互相伤害一番,都默默的别开视线。

一个红了脸颊,一个爆了耳根。

等康熙走后,半夏就匆匆的走进来,小声在她耳畔说道“卫贵人实在撑不住请了御医,说是跟之前几个宫人的症状一样。”

这么说着,她神色就冷硬起来,那碟子木耳原本在妃主桌上,她完全无法想象,若是妃主没有明察秋毫,直接吃了那碟子该死的菜,她这会儿又该如何。

妃主有五个孩子,没有母妃庇佑,又如何长大成人。

这一招太毒了,也合该卫贵人呕吐致死。

姜染姝神色不明,她看向永和宫的方向,就在景仁宫的斜后方,有一个妃嫔正在饱受病痛折磨,而这一切,若不是她敏感,将由她代为承担。

百分之五十的死亡率,一半概率,这谁敢赌。

“走,去瞧瞧卫贵人。”她唇角勾起冷笑。

说她纯善,她真是有愧,和现代那个马路边捡到一毛钱也要交给警察叔叔的自己比,实在已经黑化的不成样子。

等她的仪仗到了永和宫,阖宫都出来迎接,甚至连病的起不了身的卫贵人,也得由着宫人搀扶,换洗一番后出来迎接,这就是地位的绝对压制。

卫贵人昏昏沉沉的难受,这么一折腾,更是眼冒金星。

她躺在床上流了许久的眼泪,实在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从新闻上看来的害人手法,经过验证后,着实有用的紧,可如今用在她身上。

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到她身上怎么就百分百了,简直让人无所适从。想到自己就这么几日功夫好活,心里就被悔恨给掩盖了,她为何想不开要去害别人,最后害到自己身上。

看着卫贵人虚弱的直不起身的样子,半夏心里更是恨急。

赖嬷嬷的眼神也不怎么友善,垂下的眼眸中掩盖着无限冷意。

卫贵人哆嗦了一下,有些不太明白都这么暖和的天了,为什么她还这么冷。

身边扶着的宫人掐了掐她,示意她打起精神,这禧妃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这么神色恍惚可不行。

姜染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狼狈模样,心里涌出痛快来。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追杀她到天涯海角。

她慢条斯理的坐在太师椅上,很有兴致的抿着茶盏,这永和宫的茶水她可不敢喝,这是从景仁宫自带的。

半夏甚至还给她准备了牛肉脯、果粒干、点心等,可以开茶话会了。

她视线在众人中扫视一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眼前一亮,招呼道“老贵人过来,咱姐妹随意的聊聊。”

这么说着,也是这么做的,两人真喝着茶吃着小食,慢悠悠的唠嗑起来。

卫贵人立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住,眼冒金星是小的,眼前一阵阵发黑,连宫人都拖不住了,一个劲往地上滑,宫人憋着气努力很久,还是扶不起来,尴尬的看着卫贵人跪在地上,不知道该不该再扶起来。

却不知道卫贵人反而松了一口气,人的海拔低了,反而舒服些,她难受的恨不得直接躺地上。

姜染姝漫不经心的瞟了她一眼,又慢悠悠的转回去,继续将永和宫当成御花园,来一场愉快的下午茶。

“禧妃娘娘,这日头略有些晒,命人将仪仗撑开可好”老贵人略有些心疼的提议。

她在这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人能够在意,那就是给她带来些许温暖的禧妃了。

晃了晃手中的团扇,姜染姝轻应了一声,黑漆漆的双眸看向老贵人,含笑道“那自然是极好的。”

说着她这才想起来卫贵人似得“怎的还跪下了”她唇角挂着柔和的笑意,柔声道“起来吧,咱不兴这个。”

若放在平日,她这是非常和善慈悲的模样了,可如今卫贵人是个什么情形,大家都看在眼里,这就有些不厚道了。

特别是许多人坚定不移的觉得,她这是怀有身孕,才这么呕吐的立都立不起来。

看着卫贵人面色蜡黄,永和宫里头渐渐的骚动起来,都在心里暗暗想,禧妃的胆子也太大了些,竟然明目张胆的折腾有孕妃嫔,这是失宠后心态失衡,这才做出失的事

在众人猜测不已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永和宫。

“慈宁宫苏麻喇给禧妃娘娘请安。”苏麻喇神色有些冷,作为发现卫贵人有孕的人之一,她对她抱有十分的亲切感。

不得不说,她也有自己的考量在,这宫中这么多阿哥,前头刚站住的她们都盘算不来,可下头的小的,不拘拉哪个出来和草原联姻,都是极好的,而卫贵人这人好拿捏,生下的阿哥无缘储位,拿来联姻那是最好不过。

如今禧妃明目张胆的折腾,打量着慈宁宫最近太慈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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