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金节就像满族的国庆日,是个大节日。

李薇还挂着‘病弱’,没在宁寿宫坐多久就退出来了。回了永寿宫,玉瓶送上外面候见的人员名单,她也只挑了博尔津氏的额娘和额尔赫将要嫁的钮钴禄家两个见见。

她发现‘生病’真的很好,什么事都能往‘病’上推。包括她不想应长春宫的邀请去跟她一道用膳听戏,也包括不想回应一些试探的时候。

博尔津氏的额娘是来道谢的,道‘娘娘仁厚慈爱’。应该是因为今年选秀她一个人都没给弘昐挑的缘故。

钮钴禄家自然就是来表忠心的,说福克京阿的屋里连丫头都不放,从小就懂事听话爱读书,武艺也很好。他的阿玛是严父,额娘也从来不爱管儿子屋里的事。福克京阿自己特别严肃有规矩,就是见到貂蝉都‘目不斜视’。

送走这两家后,她让人把额尔赫喊来。

把钮钴禄家的话给她学了遍,多少有些放心:“他们家既然是这个态度,到时你嫁过去应该就不会有大事了。”敢这么说,钮钴禄家对额尔赫还是有几分重视的。

这也是康熙朝留下的弊端之一。公主在顺治和康熙两朝都不太值钱,应该说除了往外蒙扔的宗室女外,留京的宗室女也有不少过得都不太好。有的驸马常常是死一个公主、郡主,过几年再给他一个,娶过不止一个宗室女的人能查满一只手都不算。

因为纳公主在这里不算政治资本,也没有一跃进龙门的意思。相反,嫁宗室女更像是对臣子的一种奖赏。

四爷能替额尔赫撑腰那也是马后炮,没有一个父母在嫁姑娘时希望走到这一步,都是盼着他们什么事都不要出,好好的过一辈子就行了。

弘昫招着手要额尔赫抱,李薇往她那边歪了歪,好叫女儿和弟弟玩。

额尔赫让弘昫抓着她的手指,两人玩拔河,她道:“额娘不用这么担心,钮钴禄家虽然厉害,可那都是老黄历了。他们巴不得我嫁过去呢。”

李薇总觉得额尔赫有些初生牛犊不畏虎,她又想起自己在李家时准备选秀前,全家都吃不好睡不好,就她仰着脸冲这个笑那个笑,特别二的让大家放心,她一点都不害怕。

当时自己觉得勇敢了。其实现在看到额尔赫才明白,是家人在舍不得她,替她担心害怕。当时她那么说一点安慰都没有。

现在额尔赫这么说,她就不觉得被安慰了。

不过再说也是老调重弹,只好把嘱咐的话全咽回去。

之后她跟玉烟和玉瓶商量道:“我想让你们中的一个跟着额尔赫嫁过去,看你们谁愿意。”

她还是不能放心,打算在自己身边这几个中挑一个。玉瓶最好,玉烟和玉盏差一点,但也都能放心。

玉瓶和玉烟面面相觑,玉盏还在家里没回来,就是她们两个了。

她让她们回去商量下,过几天给她信儿就行。这个跟过去就不能回来了,从此就要跟着额尔赫了。

从她身边去额尔赫那里,这是往下走,凭的就是忠心了。想过去混日子拿捏公主当二主子的趁早歇了这个心。

李薇对自己身边这些人还算能看得准,像柳嬷嬷,她就从来没想起过她。赵全保也差点,而玉烟因为有玉瓶在,一直混不上去。所以李薇最先想的是玉瓶,但玉烟过去也不错,因为她去公主府就是一把手了,看着是从总公司混到分公司了,但从副经理变成经理了啊。

结果不到晚上,玉瓶就过来说她愿意去。

虽说李薇一开始想的就是她,但此时也不得不多问两句,怕她委屈了。

玉瓶笑道:“奴婢现在是刚生了孩子,想着跟着公主出去了,也能常回家看看。”这个理由明显是替李薇找的。

李薇犹豫了下,毕竟忠心难得,但还是爱女儿的心占了上风。她干脆给玉瓶许了个愿:“日后你的孩子,如果不想让女孩进宫当差,我替你兜着。或是你家的男孩想求个前程,也可以来找我。”

她保玉瓶下一代的安稳富贵,换她尽心尽力在额尔赫身边。

玉瓶恭敬的跪下磕了个头,抬起脸来时眼睛已经红了,“奴婢这就去了。”

第二天,她就搬到了额尔赫那里。玉烟成了永寿宫的大嬷嬷。

颁金节过后,四爷终于发话说今年的万寿不办了。还道日后只贺整寿,不是整寿就自家人坐下吃顿饭就行了。

皇后跟着就随着四爷也发话说从此不贺千秋节。

李薇吃了一惊,还当这次她还要跟四爷顶着来,劝四爷顺应民意贺圣寿。难道她终于开窍了?

等到了十月三十当天,四爷还真就开了个家宴。后宫甚至都没有聚在一块用膳,就一大早的,李薇带着额尔赫去宁寿宫坐了坐,中午前就回来了。

“中午你别走了,就在我这里吃。”李薇对额尔赫道,一边让人去尚书房等着把弘昐几个都叫过来。

今天虽然是四爷过寿,但尚书房还是照常上课,都不带提前放学的。

额尔赫拿着金铃逗弘昫翻身,一听她说弘昐他们都喊过来,惊喜道:“皇阿玛说的吗?”

李薇摇头:“你阿玛没说啊。”

额尔赫怔了下,看额娘进里屋去换衣服。她发现额娘现在好像‘大胆’了。以前不问过皇阿玛是绝不会把弟弟们叫来的,更别提还让人在尚书房门口等人。

额娘敢这么做,就表示皇阿玛不会生气。

额尔赫高兴坏了,心口简直就像过年时放烟花。等弘昐他们到了,她悄悄跟弘昐说:“额娘跟皇阿玛越来越好了!”

弘昀和弘时一听也赶紧凑过来,几人全都凑到他们小弟弟的上方,头碰头的围成一个圈。

额尔赫有点嫌这两个多事,威胁道:“不许说出去!”

弘昀点点头,弘时翻了个白眼:“你当我们傻啊。”被弘昐和弘昀一人在后脑勺上拍了下,他捂着头:“嘶……”下方的弘昫看他这表情好玩,拍手哈哈笑。

弘时干脆趴下逗六弟,听额尔赫道:“我看出来的。”

弘时:“哇……”表情就是‘姐你好牛x不过我不信啊’,被额尔赫瞪了才装乖。弘昐仔细想了下才松了口气,道:“这样我就能放心了。”额娘在圆明园时,宫里听年氏的名字听得耳朵都长茧了。

李薇出来时就见这群孩子都围着弘昫,道:“别吓唬你们弟弟。”

弘时正好在咯吱弘昫,一连串咯咯咯的笑声传出来。

到了吃饭时间,早就吃奶吃饱的弘昫在隔壁屋玩,弘时吃一会儿就端着碗去逗六弟了,他最喜欢挟着块排骨什么的在弘昫鼻子前逗他,逗完就另拿一双筷子沾着菜汤让他尝尝味儿。

逗完出来说:“弘昫最喜欢红烧鸡块和拔丝苹果。”

这时苏培盛过来了,说是前头四爷让把六阿哥抱过去。

李薇一面让奶娘准备下,一面问他四爷喝高了没?

苏培盛笑道:“贵主儿放心就是,今天席上备的全是米儿酒。”

把弘昫抱走没多久,苏培盛又回来说让弘昐也去。

弘昫很快就送回来了,倒是弘昐一直没回来。直到听说前头四爷他们都吃完了,她才听说弘昐被四爷带到养心殿了。

她让弘昀和弘时先回阿哥所,再让玉烟跟着走一趟弘昐那边:“跟二福晋说让她放心。”

黄昏时,四爷双眼还带着酒意后的闪亮进来了。

他先抱着弘昫逗了逗,对着儿子念了一通诗才把他还给奶娘。去后面换衣服时又拉着她进去,让她拿她给他做的衣服,说‘朕要穿素素做的那身’。

所谓她做的那身,也是先让针线上的人给裁好了,她拿过来缝起来就行了。

算是偷懒的,但四爷穿上后就夸‘合身’,夸得她都脸红了。

“这是他们裁好我缝的。”李薇没办法,“我不是跟您说过吗?”求别夸了。

四爷倒在榻上,靠着迎枕把袖子拉起来看针脚,道:“朕说你好就是好,这针脚走得又密又直。”

李薇捧着解酒茶喂他,挺好奇的怎么像是酒意还没过?不是说喝得米儿酒吗?这么高兴?

接着他就说起了他的弟弟们,说十三好,十四‘懂事了’。

她才知道今天十三爷和十四爷是重点。

第二天问弘昐,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因为四爷叫他到席上去就是执壶倒酒,听了半半截截也是稀里糊涂的。在养心殿里时,四爷先是考了他的功课,让他背书,然后又拿了几本户部的折子给他看,给他讲解折子和户部的事,中间还穿插了当年他在户部清剿欠银的心得。

李薇也糊涂了:“户部这是又有欠银了?”不可能,才把银子收回来没两年呢,四爷不会再开这个口子。

弘昐犹豫了下,小声道:“儿子听着不是。好像是准噶尔那边的策妄阿喇布坦的事。”

他顿了下,道:“皇阿玛,好像要出兵。”

八爷府,八爷与何焯道:“皇上似乎是打算用十四了,这半年来算是常常赏赐他了。”

皇上赏谁,京里就会把眼睛往谁身上放。

何焯并不觉得出奇,道:“十四爷与皇上一母同胞,何况二人也差着岁数呢,想来也不会冷落他太久。”

年长的哥哥看弟弟就像当阿玛的看儿子,如果是年龄相近的兄弟倒还会可能有忌讳,年纪差得多了就没这个问题了。

八爷叹笑道:“十四这运气不错。”

何焯没接这话,他看出来八爷是想从这里头挖出点什么来,只道:“爷,咱们这东一榔头西一棍子的,什么也做不好。您不如先想想,到底想要干什么,咱们才好往一处使劲。”

这一下倒是把八爷给问成了个哑巴。

直到何焯走了都没听八爷说话。

何焯叹气,八爷心气高,他知道。可只凭心气,什么也做不成啊。

长春宫里为了庆祝万寿节而特意换上的摆设都还没换下来,殿中的气氛却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而变得一派萧瑟。

元英几乎不敢相信,而站在她面前的弘晖也是一脸的茫然。

弘晟从三爷府里回来后得了个消息,说是万岁提拔了年氏的二哥年羹尧,编进了十四爷的麾下,任镶蓝旗都统一职。

年氏的名字这一年简直就是红得发紫了。

弘晟知道后赶紧就给弘晖说了,别老盯着永寿宫了,这才是个劲敌啊。

弘晖到现在还没上朝,对这些事半点不知,乍一听人都有些头晕。他已经听说了皇阿玛让九贝子去修府,弘昐大概就要出宫建府了。他才刚刚松了口气。

“额娘……”他看坐在上首的元英好像连眼睛都直了。

元英惊醒回神,却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对满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军权更重要。

如果万岁真的这么替年氏打算,等她生下孩子,那简直就让人不敢想像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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