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永和宫。

德妃对弘晖道:“回去记得跟你阿玛说,你现在也大了,在宫里住了这么久,我看你不是个傻孩子,能在这个时候回府去,也是你的运气。只是学习不可懈怠了。”

弘晖躬身道:“孙儿一定记得娘娘的嘱咐。”

他跪下磕了个头,上首的德妃突然把跪在下面的人看成了当年的四爷。

弘晖起身,德妃才回过神来,也没了说话的心情,摆摆手道:“行了,你快出去吧。别叫外头的人久等。”

外面此时天还是黑的,丰生额等四个乌拉那拉家的哈哈珠子都站在殿外,弘晖一出来,这四人就上前小施一礼。弘晖冲他们点点头,未及多说,摆了下手,几人匆匆出宫。

从永和宫到宫门口的一路上,丰生额几人都在偷偷看弘晖的背影。德妃特意在今天阿哥出宫前留他说话,想必是交待了什么吧?

弘晖有自己的心事。

去年年中时,上书房就有传言说他们几个在宫里住着读书的年纪都大了,不好再继续住在宫里,要叫他们出宫回府。

空穴来风,既然有人传这个话,弘晖当然不会不把它当一回事。他跟阿玛聊过,阿玛说这个要看皇上的意思,如果是真的,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们从此不必再去上书房读书了;或者就是仍旧能去上书房读书,但是要每天去当天回。

哪个更好,阿玛没有跟他说,反而叫他自己考虑,只是安慰他如果不去上书房,在家里也能给他请先生,再说他们府上也不会叫他靠读书进身。读是要做学问,不是要靠它来挣前程。

阿玛当时拍着他的肩说:“你大了,可以帮阿玛的忙了。”

说得他心潮起伏,当时就觉得还是离开上书房的好。

可回到宫里,与同窗的弘晰等人聊起来时,弘晰笑了,目视弘晋和弘晟只是发笑。

弘晖自然感觉他这是有话要说,他面上端得住,一派云淡风轻,可心里已经在打鼓了。

弘晟是三伯家的,他摸了下鼻子,嘻笑道:“弘晖,其实前两天我也在想这个,还跟两个哥哥聊了聊。”

“你说。”弘晖笑着,还执壶给他倒了杯酒推过去。

弘晟道:“咱俩有些像,额娘都是福晋,还都不受宠,下头还都有个身后站着侧福晋的弟弟。”

弘晖面上已经不好看了,刚要请他住口,毕竟身为儿子当着外人议论自家长辈的后院事,还可能会牵扯到阴私和争宠,那就太难听了。

弘晟不等他说就对弘晰和弘晋道:“你瞧,你瞧,我就说弘晖不乐意听。”他继续说,“我这话是拿你当兄弟才说的,你以为别人想听,我都要说啊?再说我家那些事也恶心人着呢,说出来我也嫌丢人。你就当我是废话多,反正他们笑也只笑我,有你什么事呢?你只管听着吧。”

弘晖没再叫他别说,在他心底,对侧福晋和弘昐也是有一些不可言说的隐秘感觉的。一个是长辈,一个是同父的亲兄弟。但在他的心底,何尝不盼着他们倒台呢?侧福晋若能没了这个头衔,弘昐若能归到额娘屋里,他这块悬在心底多年的大石才能真正放下。

他们在那里,就叫他不安。

只是这样的念头太可怕,叫他不敢承认生出这种念头的自己,所以听到弘晟提起,他就像被针刺到一样激动起来。

弘晟叹道:“这事吧,我也是想了很长时间了。你也见过我阿玛,我阿玛那人吧,就是个心软的人。我在宫里平常见不着,他一见我就疼爱得不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舍得给我。可我不在府里,他就只顾着疼爱我二弟和三弟。现在叫我说,我也不知道在我阿玛心里,到底是我更重,还是我那两个弟弟更重。”

弘晖的神色不可避免的变沉重了,弘晰看到,拍拍他的胳膊,叹道:“照我看,三叔和四叔倒不会说要把你们两个怎么样。你们两个都是嫡福晋所出,只要没有大错,就是要把你们弄下来都不容易。”

弘晟拍了下桌子,说:“就是这么回事。所以我也不是特别担心啦,何况我额娘跟我阿玛还算好,二弟和三弟也不同母,那两个天天掐起来就没完了。我阿玛又惯爱怜惜女子,这就够她们愁的了,我也算能趁机喘个气。”

弘晋笑着拍了弘晟一下,骂道:“连你阿玛的事都拿出来说,你个不孝子。”

弘晟让过他的手,招架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呗,他风流去了,我也好有样学样……嘿嘿嘿,我额娘说正在给我挑丫头呢,你也有了吧?你比我还大呢。”

弘晋个子比他高,手臂长,一下下够着去拍弘晟的脑袋,道:“你也想要丫头?毛长齐了没啊!”

这两个打闹起来,弘晰和弘晖还坐在原处,弘晖从刚才叫弘晟说中心事后,就一直走神,弘晰时不时的担心的看看他,趁那两个在闹,他拍拍弘晖,小声对他说:“你真不用担心,你那弟弟小你三岁呢,等他长起来,你都成亲了。回头我这里要有差事,叫你一起也就是了。”

有这句话,弘晖心里是感激的,嘴上却不敢轻易答应,道:“谢大哥。这份情弟弟领了,只是差事的事,我想阿玛那边大概早替我安排好了。”

弘晰点点头:“那就行了。”他轻轻拍拍桌沿,喊弘晋与弘晟:“别闹了,小心再闹得一身汗,这种天吹风着凉也不是玩的。”

弘晟跑回来,跟弘晋打的一头汗,要拿起杯子里的凉茶喝,被弘晖按住手,叫人拿下去再换滚茶来。弘晰也说:“出汗还敢喝冷茶,想拉肚子吗?快坐下,一会儿汗就落了。”

弘晟挨着弘晖坐下,见他脸色还是没过来,不好意思的凑过来说:“兄弟,刚才是我胡说的,你别放心上。我就是吧……”他脸上的笑还没收,神情已变得茫然失措,“就是有点怕回府……这些年我回去,总觉得那都不像是我的家了。”

弘晖就像脚下一空,踩进深渊黑洞一样。

他跟弘晟一样,这几年里只有很少的时间是回家住的,更多的时候间在宫里,他几乎是在这里长大的,家里越来越不认识了,他回去的时候住在前院他的院子里,却觉得弘昐更像是这里的主人,他是个客人。

事后,弘晰跟他说:“要是之后你们还照样进来读书,那咱们见面也方便。要是从此你们就不进来了,也别忘了宫里还有我和弘晋在,咱们这几年在一起,我是把你当亲兄弟看的。四叔的府上,我就认你一个。要是有什么为难事,想托人办,叫你的人进来一趟,把话递给我,千难万难,我推辞一句,不敢再当你的大哥。”

弘晖被弘晰说得心里热呼呼的。

刚进宫时被整,阿玛示意他跟弘晰走得近些。就算知道可能就是弘晰或背后的太子搞得鬼,他一开始心里有抵触,这么些年下来,弘晰事事照顾他,也早把那点芥蒂化解了。

在府里,弘昐也是阿玛的儿子,李侧福晋开始侍候阿玛的日子比额娘还要早,有这样的强敌在侧,他的心里也对回府充满担忧。有弘晰这句话,不管里面有几分真,他的心里都算有了底。

今年皇上去直隶前还没有说什么,结果上个月送回宫里的旨意里就有叫他们出宫的话。虽然早就有了流言,但这么突然还是叫人吃了一惊。

他还没来得及跟府里说,这次回府后,就不必再进宫来了。皇上的旨意上是叫大家回府读书,若是还想叫上书房的先生教导,圣旨里倒是不禁止大家私下拜师去。

弘晖对上书房的先生倒是并不流连,他更舍不得的是同窗数年的堂兄弟们。幸好昨天下课后,弘晟就邀请他回府后去他家玩。

“这下咱们可算是没人管了!我要跟我阿玛说,暂时千万别请先生!我要好好玩个一年半载的!”弘晟乐道。

弘晰只是笑,弘晋上来揽着弘晟的脖子卡住道:“你这刚出去就想不好好读书啊?还玩个一年半载的,告诉你,就许你玩半个月,最多一个月。然后进宫来看我,到时把你的功课拿来,哥哥勉强替你看看。”

弘晟被他卡得唉唉叫,又踢又踹道:“去你的!想教小爷的功课,你还不够格!你也不瞧瞧我阿玛是谁?我这一回府不被他上了笼头天天念,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想起三爷是宗室里出了名的文人,一群小辈都笑了。连弘晖都要同情弘晟了,三伯的书房里别的不说,书是最多的,叫弘晟十天读一本,都能读到五十岁去。

想到这些堂兄弟们,弘晖一直紧绷的神情放松了些,还不自觉的露出一点笑容。

跟在一旁的丰生额看到了,暗地里松了口气。

大阿哥要可能回府的事他们也早就知道了,他跟阿玛商量过,最麻烦的就是大阿哥回府后,他们很可能也要住到府里去。

“四贝勒的府里已经很长时间都只有二阿哥一个人了,听说他去年也有了侍卫,你们这次住到府里,切记不能跟二阿哥的人起冲突。不然吃亏的很有可能就是大阿哥。”

丰生额道:“阿玛,我明白。大阿哥是长兄,二阿哥又小,我们跟二阿哥的人吵起来,四贝勒很可能会各打五十大板,但二阿哥年纪小占便宜,大阿哥就欠了些。我会交待其他人,一定不会招惹麻烦,别人就是找事,咱们也会让着点的。”

他阿玛道:“退让是好,但不能无限制的退让。要是他们欺到阿玛脸上,阿哥不好计较,你们却可以出头。拼着事后受罚,也不能叫阿哥受委屈。”

丰生额想到这里,不由得沉下了心。他是家里的老大,论年纪比阿哥还大,论亲戚,他是阿哥的表兄。阿哥平常待他也有三分敬意。

就凭着阿哥待他的心意和两家的关系,他就不能叫阿哥塌了面子。

出了宫门,就能看到各府来接阿哥的车。四贝勒府的苏培盛就等在宫门口,一见弘晖出来,连忙上前磕头,小太监们把宫里送出来的行李箱子都接过来往车上抬。

弘晖虚扶了把,客气道:“公公不必多礼,辛苦公公来接我了。”跟着就找阿玛的身影。

苏培盛呵呵道:“这都是奴才的本分。”一眼瞟见弘晖张目四顾,暗暗擦了把汗,小声道:“大阿哥,今天府里来了客,主子爷就没分出空来……”

弘晖失望了些,还是笑道:“那咱们……”一句话未说完,他就看到停在宫门旁的车里出来了个人。

弘昐。

苏培盛侧身让开,笑道:“主子爷就叫二阿哥过来接着您回府了。”

弘昐已经快步上前,宫门前不好跑来跑去,何况他又大了,不能像小孩子那样没规矩。

弘晖只怔了一下就开心的笑起来,还迎上去。

丰生额几个面面相觑,都先避到一旁。

“大哥!”弘昐快了两分,见弘晖迎上来几乎就是小跑了,冲上来用力抱下弘晖,再退下利落的行了个礼。弘晖连忙拉住他,“别多礼了。”说完回了一揖。

兄弟俩人见过礼,弘晖让开,丰生额几人上前行礼。弘昐站着受了,只弯腰虚扶了把,跟着就拖着弘晖的胳膊往车旁走:“快走,阿玛让我快点来接你,咱们要去庄子上呢。”

弘晖一听也加快脚步:“今天就去?”

两人上了马,弘昐看到丰生额几个也跟上来,伏耳对弘晖说了两句,弘晖就对丰生额等人道:“你们先回家吧,等我的信儿。”

留下丰生额他们,兄弟两个打马飞奔,苏培盛是带着弘晖的行李慢走一步,两人身边只跟着侍卫。一路回到府里,弘昐道:“大哥先去看看嫡额娘吧,阿玛也在嫡额娘那里。”

听到这个叫弘晖心中一喜,把马缰丢给太监就往府里走。

正院里,阿玛果然跟额娘在一起等他。

他进屋先跪下行了个大礼,四爷亲手扶他起来,仔细上下打量,拍着他的肩道:“果然好,等到了庄子上,阿玛要好好考考你的功夫。”

月余未见,弘晖也是想念阿玛的,马上说:“儿子现在能射五十步了!”

“好!”四爷赞道,转头对福晋说:“叫弘晖歇一歇,用碗茶,你们也说说话,半个时辰后叫他去前面。”

弘晖连忙跟着额娘送阿玛出去,见阿玛转眼走得不见影,他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悲凉感。阿玛特意到额娘这里来等着见他,对他的关心是无可置疑的,但他对额娘的情意就如那干涸的泉水一样。

他再看额娘,却发现额娘并不难过。

元英拉着弘晖坐下,叫人给他上了茶和点心,一句废话不说,直接道:“你多少用一点,额娘叫人把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你阿玛的意思是咱们要在庄子上长住。你的功课由他来教,骑射师傅是你阿玛的侍卫头领布尔根。”

弘晖捧着茶顾不上喝,插嘴问道:“额娘,是有什么事吗?阿玛怎么突然要去庄子上住?”他想起这次他们也是突然就叫出宫了,这两者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元英自己也不知道,只好说:“这都是大人要操心的事,你就不要多问了。到那里好好听阿玛的话?”

弘晖忙放下茶碗,握着她的手问:“额娘你不去?”

“额娘去,只是比你们晚几天。”元英马上安慰他道,“府里的事不是说走就能走的,总要收拾一下。”再说四爷一走,她把门一关,也不必管外面来的贴子和人了。

弘晖有心要问李侧福晋是不是跟阿玛一起先去,可额娘一向不愿意告诉他后院的事,他就是问了也只会挨骂。

元英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叫人把点心给他装上,道:“快去吧,别叫你阿玛和你兄弟久等。”

弘晖只好去了。到了前院却发现等着他的还有弘昐。

四爷见两个儿子都到了,看了看弘晖身上的衣服还没换,稍稍皱了下眉,道:“你这身衣服要不要换下?你的箱子都在,叫人找身方便的衣服来?”

弘晖今天是回府,就算骑马也只骑很短的一段路。所以穿的是常服,可他此时看阿玛和弘昐穿的都是骑服,就知恐怕到庄子上这一路都要快马过去了。

他笑道:“不用,换了更麻烦。”说完把辫子往腰到一束,把袍角也系到腰上,裤腿扎紧,道:“这就行了。”

四爷看了笑道:“这也是你在宫里的师傅教的吧?我小时候也学过这个。”

满人未入关前,衣服也不分什么常服或骑服。入关后汉化渐深,衣服袍角越来越长,布料越来越华丽轻薄,款式也变得渐渐不方便骑马。四爷小时候在宫里是两种衣服轮着穿,骑射师傅教过他们怎么把不方便的汉人衣服变得方便点。

他还记得皇上当时也是这副怪打扮,对他们笑道:“这要是叫汉人们瞧见了,非说咱们有辱斯文不可。”

当时三爷还显摆了句:“他们会说这叫衣冠不整,是很没礼貌的一件事。叫人看见会笑话的。”

皇上笑道:“汉人就是怕被笑话得太多了,什么天朝上国,你们不可学这个。人不能无法无天,可叫所谓的规矩礼仪管住自己的手脚,那是本末倒置。”

世上本来就只有一个规矩,那就是胜者为王。

四爷突然觉得自己叫一些东西给束缚住了。在没有登上那个最高的位置之前,什么事都是不需要去在意的。而等他真的坐到那个位子上时,所有的规矩都要由他来制定。

他吐出胸口一股沉积了许久的郁气,好像卸下了一个很大的包袱。

“上马。”四爷挥鞭道。

庄子上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叫主子们一来就能舒舒服服的。弘晖发现跟着阿玛过来的只有他们两个,这叫他小小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额娘再次被独自留下就行。

庄子上的布置与城里一般无二,只是地方大了许多。

四爷一到就叫弘晖和弘昐先去整理各自的行李,然后准备用午膳,下午一起习武骑射。

打发走孩子们后,他对苏培盛道:“去把戴先生请来吧。”

少顷,戴铎跟在苏培盛身后进来了。

他跪下后就涕泪俱下,“主子爷,奴才终于又见到你了!!”

见他这么激动,四爷也有些感动。如此忠心的奴才是可遇不可求的,亲手扶起戴铎,四爷口称先生,道:“戴先生不必多礼,快请坐吧。”

屋外,王以诚把茶交给苏培盛端进去就退下了。屋里这位看来不太一般,苏公公亲自送茶,都不叫旁人进去了。

上过茶后,苏培盛也退下了。屋里只有四爷与戴铎两人。

茶香袅袅,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还是戴铎打破沉默,叫主子先开口,特别是四爷这样的主子,那是当奴才的太蠢。

他先道:“奴才给主子爷的信,主子爷可看过了?”

四爷淡淡点头,要不是看了信,他也不会叫戴铎回来。

戴铎露出如释重负、感动莫名的神情来,再次离座跪下,磕头道:“奴才在外面,日日夜夜替主子爷悬心,借了天大的胆子写了那样的信给主子爷,奴才万死莫赎。”

说罢,又是狠狠几个头磕下去。

四爷见他额上几下就磕出了血,终于开口叫他起来,叹道:“……你也是对我忠心,才敢直言相告。”

戴铎又是使劲磕了几个头,抬起脸上整个人像被人照头敲了几闷棍一样。

他小声又快速的说:“主子爷,奴才信中句句肺腑,望主子爷一定要三思啊!”

四爷闭上眼静了静神,伸手虚扶了把,道:“你起来说话。”

戴铎这才敢站起身。

四爷想起戴铎信中的话,仍然不敢直言,只道:“你所说的,是你自己想的?”

戴铎点头,四爷再问:“……你并未见过皇上,怎么敢揣测帝心?”

戴铎肯定道:“求主子爷恕奴才不敬之罪。”

四爷点头。

戴铎这才说:“主子爷,奴才虽未见过皇上,却与皇上神交以久。皇上的雄才大略,天姿英伟,胜过凡人百倍。”

四爷叹道:“皇阿玛确实建下了不世之功,继往开来,不知之后的皇帝有没有能及上皇阿玛之万一的……”

戴铎听了,马上狂拍马屁:“主子爷何必妄自菲薄?依奴才看,能继承皇上的伟业的,自然只有主子爷一人。”

四爷虽然被搔中了心头的痒痒肉,面上却是一沉,喝道:“放肆,我对皇上和太子忠心不贰,再说这种话,我就饶不了你了。”

戴铎再跪下磕头,再三请罪,才得四爷允许起身。

不过接下来四爷就和缓多了,戴铎这话也能讲得深些。

戴铎低声道:“依奴才愚见,皇上虽然雄姿英发,但也只是个人而已。是人,就有弱点。”

听到这里,四爷有些坐不安稳,但他沉住气,只是无意识的不停搓着右手指节,戴着扳指的地方,“你继续说。”

戴铎声音越来越低:“皇上的弱点,就是……老。”

四爷徐徐呼出一口气。

戴铎继续往下说:“皇上陈兵,或许有震慑旁人的用意,但更多的,却是他只有靠着重兵,才能安稳入眠了。”

没有手握重兵的安慰,皇上已无法安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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